范纯仁持书而读,一篇《尧典》被他念得抑扬顿挫,精彩纷呈。
尧典念完范纯仁便持书而立,恭身问道:“官家,可有要问的?”
赵煦微笑着摇摇头,道:“爱卿讲的极好,朕已对尧舜之事,略有所知矣!”
范纯仁再拜:“臣惶恐,乞官家为臣言《尧典》之论!”
赵煦微笑着,用通俗的话,当殿解释了一遍。
《尚书》是儒家经典里的经典。
也是儒家用来洗脑士大夫、君王的利器。
这开篇的《尧典》,自然就是阐述儒家意识形态的名篇。
一开始就是歌颂帝尧的伟业。
然后吹捧其政绩,最后引出为何要禅让给帝舜的动机、原因和理由。
尽管,这些事情大多数皇帝都不会信。
尤其是掌权越久的帝王,越不会信。
当然不信归不信,架不住士大夫天天念经,哪怕是最专断的帝王,也难免在心里面嘀咕:“会不会是真的呀?”
所以,儒家念经是真的有效的。
大多数皇帝都会不由自主的遵从儒家的意识形态道德观。
有些时候运气好,说不定还会碰上一个真的笃信的帝王。
可惜,这些招数在赵煦面前完全失效。
因为赵煦在现代,看过陶寺考古发掘出来的那些东西。
尧舜禹三代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煦现在已经清清楚楚。
不过,这一点都不妨碍赵煦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自己真的相信的模样。
因为他清楚,儒家思想是他最好的统治工具!
这也是儒家的阳谋!
皇帝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尊崇。
范纯仁听完赵煦的解释,立刻下拜:“臣惶恐……”
其他几个经筵官,则纷纷道贺:“陛下圣明,实乃天下之幸也!”
赵煦便道:“也是诸位先生讲得好!”
“尤其是范先生!”
“臣等惶恐!”范纯仁等人连忙再拜。
赵煦和冯景吩咐:“给诸位先生赐茶、慰劳!”
便有着内臣,端来煮好的极品茶汤,赐给诸位经筵官。
今日经筵至此,便算结束。
范纯仁领着群臣再拜谢恩,喝了赵煦赐的茶汤接着就恭送着赵煦离开集英殿。
……
赵煦回了大内,首先到保慈宫给正在批阅奏折的两宫问安。
两宫见到赵煦来了,都放下手头的事情。
“官家今日经筵,感觉如何?”太皇太后问道。
“回太母,几位先生教的都很好!”赵煦坐到两宫身边,甜甜的说道:“特别是范先生,讲学讲的很好,孙儿也颇受启发……”
“这就好!”太皇太后点点头。
两宫瞧着赵煦的模样,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赵煦见着,不动声色的说道:“以后孙儿遇到不懂的,还可以来问太母、母后吗?”
两宫顿时喜笑颜开,纷纷道:“当然可以了!”
她们自然知道,士大夫大臣,想要从她们手里夺走官家(六哥)的教育权。
可官家主动来问她们,大臣们就管不着了!
……
已是正午时分,炽热的阳光,炙烤着汴京城外的土地。
官道上的行人稀稀疏疏。
大部分人都选择,在道路两旁栽种的树木下行走。
一辆囚车,在军士的押送下,缓缓走到一处荫凉的树荫下。
这里有着一排茶铺。
茶铺之中,许多赶路的商贾和行人,都在喝茶。
见到这些押送犯人的军士,尤其是看到了领头押送的居然还是一位穿着獬豸服的御史的时候。
好多人立刻忙不迭的结了账,赶紧继续上路。
他们可惹不起!
但在一个茶铺门口,两个穿着士大夫常服的中年男子,却不慌不忙的,继续喝着茶水,补充着水分。
军士们却是规规矩矩,进了茶铺,也不敢喧哗,只是掏出铜钱和店家说道:“上茶!”
那两个士人看到这个情况,眼中诧异了一下,其中一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位留在树荫下的御史模样。
然后他似乎认出了对方,远远的招起手来:“可是伯修?”
那御史闻言,立刻看过来,看到士人的样子,揉了揉眼睛,连忙过来行礼:“下官见过吕龙学!”
他惊讶的看了看这士人身边,没有元随,也没有仆人!
只有一个和他同桌而坐,虽然穿着士大夫袍服,但是皮肤黝黑、粗糙,身材健壮的如同武将一样的男子。
被叫吕龙学的士人,微笑着说道:“某给伯修引荐一下……”
“这一位,乃是某之同门,京兆游师雄游景叔,方从环庆路经略司判官任满,正欲回京待阙,不意与某道左相逢,可谓他乡遇故知……”
游师雄起身,恭身一礼。
这御史连忙还礼。
然后那吕龙学就和游师雄介绍起来:“景叔,这一位便是宇文昌龄了,昌龄表字伯修……”
“如今应该是当朝的监察御史……”
吕龙学看向那囚车之中,被枷锁押着的犯人,问道:“伯修押解的就是那罪将张之谏?”
“正是!”宇文昌龄点点头:“此罪将正要押回大理寺受审!”
说着,宇文昌龄就对吕龙学、游师雄拱手再拜:“某为御史,职务在身,实在不好与龙学叙旧、景叔交谈,待得来日休沐再来拜谒二君!”
吕龙学点点头,拱手还礼:“伯修请!”
游师雄也拱手说道:“来日必登门拜访伯修!”
三人就这样告别。
那些军士喝完茶,也规规矩矩的丢下铜钱,结了账离去。
游师雄见着,赞道:“不意御史台中,竟也有擅长治军之人?”
吕龙学点头:“自然,伯修少尝读兵法,曾有意投笔从戎……”
游师雄听着眼睛亮了起来,道:“来日却是要好生结识一番才行!”
他最喜欢和这种爱带兵的人交朋友了。
吕龙学见着游师雄的样子,就笑起来:“景叔还是如当年一样,不改初心啊!”
游师雄点点头:“先师当年讲学,尝以西贼为耻,生平之志就在攻灭西贼,安我陕西百姓!”
“身为弟子,某岂能不遵而从之?!”
说着,他就看向吕龙学,问道:“微仲呢?微仲可还记得,当年横渠门下讲学之时,先师敦促的教诲?”
吕龙学听着,沉默片刻后,道:“恩师教诲,某岂敢忘记?”
“但事有轻重缓急……”
吕龙学,自然就是新晋的龙图阁学士吕大防。
“呵!”游师雄笑了一声:“微仲记得的,恐怕不止是先师教诲,还有两位程先生的教导吧!”
吕大防沉默不语。
游师雄道:“微仲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少主,知道先师的横渠四句!”
“更曾在两宫之前推崇备至!”
“我横渠一门,振兴有望!”
自古以来,一门学说,只要得到皇权的认可,就一定可以兴盛!
何况横渠之学,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实乃君子之学,正人之学!
在游师雄眼中,横渠之学,足可与二程、邵雍之学争锋。
便是王安石的新学,若有皇权加持,也未尝不能碰一碰。
奈何,自横渠先师亡故。
横渠一门,就已经如同一盘散沙一样。
甚至还有人,明着看着是先师的弟子、传人。
背地里却在给先师的行状上大肆吹捧二程,将先师的地位居于二程之下!
说什么‘尽弃异学而从之’,搞得横渠先生是二程门人一样!
而那个人,就是眼前这位吕大防的亲弟弟吕大临!
事后,吕大临虽然拼命解释,自己本意并非贬低横渠学问。
可谁信呢?
至少,游师雄不信!
可他人微言轻,无能为力,只能远走沿边。
这些年来他在熙河路、秦凤路、环庆路等地辗转为官。
靠着不断积累功劳,不断增长见识。
如今,终于成为了朝官!获准可以和环庆路边帅赵卨回京。
正是在回京的路上,他听说了,少主推崇他的恩师的传说。
于是,游师雄直接脱离了大部队,单人独骑,一夜狂奔一百五十里,终于在中午时分抵达汴京外围。
也在这里遇到了多年未见的吕大防。
吕大防看着游师雄的模样,也只能叹息一声,谢道:“景叔还是未能看破当年之事吗?”
有些事情吕大防真的不好说。
毕竟,昔年先生病逝,在身边的人,就他的弟弟吕大临和其他几个同门,大部分人都在外。
吕大临是受了先生遗命,撰写其行状的。
虽然用词可能没有和人商量,但其中关键的话,却是先生临终嘱托的。
奈何,游师雄等人不信!
而,吕大临也无法解释。
难道直接告诉世人——先生之意,乃在于横渠与理学融合,共抗王安石新学?
不能这么说的。
只能让时间来抚平一切。
吕大防想着这些,就对游师雄道:“景叔啊,某知道景叔的想法……”
“如今少主确实是推崇先师……”
“可少主同样推崇两位程公……前些时日明道先生去世,少主亲诏辍经筵以致哀……”
游师雄摇摇头,他看着吕大防,沉声道:“微仲,吾这一生,必以振兴横渠一门,光大先生之学为己任!”
“无论如何!”
“吾都要做到!”
“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用了十几年时间,独自一人,从选人爬到了朝官。
他也可以再用十几年时间,从朝官攀登到宰执。
然后,他就可以在御前向天子推荐先师之学!
横渠一门,是气学!
不是二程的理学!
他会亲口告诉天下人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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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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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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