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人动作轻盈地跳下栖居的大橡树。
小地灵和那个长辫子的小姑娘跟在他身后走出一段距离。
“奥克斯朋友,让你久等了。昨晚我和多萝茜,以及我的毛朋友们,一起把村子里的大家给安葬好了,不然尸体可能引来危险的怪物,整个村将变成怪物窝。”
“多亏了你,不仅赶走那群坏蛋,还救出了多萝茜!”唐尼拽住她的一只手,像个欢快孩子似地左右摇晃,眼睛放出金灿灿的光芒,“我们该怎么报答你?”
唐尼身后,长辫子的姑娘换了一身干净的灰色亚麻连衣裙,眼眶红肿好似两枚杏仁,圆圆的小脸带着深深的感激,和崇拜。
她永远忘不了,猎魔人当面杀死几个暴徒的画面。
报仇的酣畅淋漓油然而生。
面对救民恩人手足无措地不停鞠躬。
唐尼见恩人不说话,从裤衩口袋里掏出一把黑乎乎的坚果,塞进了他手心。
猎魔人毫不嫌弃壳上的泥巴和草屑,直接丢进嘴里咀嚼,目光显得有些呆滞。
仍旧沉默。
“奥克斯朋友看上去心情不大好。昨晚发生了意外状况?”地灵小心翼翼观察着猎魔人的眼色,敏锐发现了异常,“难道那几个逃跑的强盗找了回来?”
“我刚才一路走来只见着一群女人和孩子,本来还有两个男人呢?”
罗伊目光转向身后树林。
唐尼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新挖的坟包和墓碑。
眼中神采黯淡了下去,垂下头,沮丧又自责,
“是唐尼让你招惹强盗,唐尼连累了他们!”
“杀害他们的人已经下了地狱…这也不是你的错。”罗伊摇头,自嘲道,“是我的疏忽。”
弗里克本来不用死,如果自己把歌尔芬,或者古威希尔剑留在营地里。
绝对能及时传送回来。
如果自己再反复强调危险性,巴维也不会贸然追上来。
可他没有。
自以为能十拿九稳,一个人袭杀所有强盗团伙儿,没有漏网之鱼。
把骑兵当成移动的靶子和经验。
可他因为傲慢和自大犯了错误。
“是我考虑不周。”
“我们想拜祭一下他们。”
小地灵和女孩来到墓碑前,向两人虔诚地磕头。
“弗里克、巴维朋友,唐尼对不住你们,唐尼发誓,以后每周都来为你们扫墓,给你们讲新鲜的故事!我的毛朋友会守护你们,别的家伙不敢来骚扰你们的‘家’!”
多罗茜一边抹着鼻子,一边轻声细语,为两人的亡魂祈福。
三人静立在墓碑前好久。
天光大亮。
帐篷边的女人孩子活动起来。
“奥克斯朋友,我们还没感谢你。”
罗伊深吸一口气,
“地灵通常对领地内事务一清二楚。最近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白头发背负双剑的男人,以及一个翠绿色眸子,鼠灰色银发的小女孩儿吗?”
“白头发的男人?”唐尼脸上淡淡的忧伤变成思索,抓耳挠腮,
“我、我见过!”长辫子的姑娘突然举起手,“九天前,我记得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来村子里问路。白头发,眼睛像猫一样,长相英俊,背着两把剑,牵着一匹黑色的母马。”
“他问了和你一样的问题!”多萝茜说,“他在找绿眼睛的小女孩儿,可惜没人见过。”
小姑娘突然垂下头眼眶泛红,嗫嚅道,
“那时候强盗没来,村长健在,建议他去玛耶纳难民营看看,那女孩也许跟着某个难民队伍去了那边!算算时间,他早已经到地方了。”
果然!
罗伊颔首,松了一口气。
可惜杰洛特没能找到希里。
“奥克斯朋友,接下来怎么打算?”唐尼问,“还是继续去玛耶纳要塞?”
“总不能让一群孤儿寡母的寄宿在荒郊野外,你们呢?”罗伊看了眼多萝茜,“这孩子家人朋友都不在了,要不跟我们一起离开?一个人留下来也没地方住。万一有来点别的盗匪、危险的魔物、野生动物。”
“感谢您的好意,但我不想离开!”十来岁的小姑娘扬起脸,摇头,“我留在这儿跟唐尼一起生活!”
罗伊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儿。
一个人类小姑娘,跟小地灵生活在一起?
罗伊从没听说过这两个物种相恋,他们之间生殖隔离得厉害,比猎魔人更甚。
“唐尼很清楚怎么在野外生存,唐尼保证多萝茜吃饱穿暖!”小地灵掰着手指头,眉飞色舞地说,“她要闲得无聊,唐尼带她钓鱼、荡秋千、骑野猪和大鲶鱼!整个领地,都是游乐园!”
“这次强尼好好保护多罗茜,绝不会让强盗伤害她!”
“嗯!”女孩儿会心一笑,牵住了小地灵的手,“我知道唐尼会照顾好我,就像从前一样!我相信唐尼!”
“多萝茜,你有没有为未来考虑过?”猎魔人却冷不丁给她浇了一桶冷水,好奇地问,“你能适应野外的生活?等你年纪大了,还一直住在外面,不找个人结婚生子,养育自己的孩子?”
……
罗伊这个问题,让唐尼脸色黯然地低下了头。
但小姑娘没有半分犹豫,使劲握住小地灵的手,声音清脆有力,
“明明大家都在老老实实地种地过日子,从来没招惹过谁,那群坏蛋突然杀了进来,抢完所有钱还不满足,还疯狂折磨大家,我亲眼所见,爸爸、妈妈…呜呜,好多乡亲活生生痛死!”
她抬高了嗓音,
“人类中的败类远比吃人的野兽,比河边害人的水鬼还要残忍、可怕!”
“去了难民营,万一有比强盗更坏的人呢?”
“光是想想我就害怕,我宁愿和唐尼过一辈子!”
“他不会害人!”
罗伊默然。
遭受如此重大变故。
无怪乎多罗茜会产生这种极端的想法。
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自己不会干预。
“好吧,两位,祝愿你们平平安安,快乐幸福。”罗伊将兜帽里的酣睡的歌尔芬和小黑拍醒,是时候离开了。
“等等,奥克斯朋友!我还没给你报酬!”小地灵从那件破布裤衩口袋里一掏,就是一袋子克朗,罗伊晃眼一瞧得有两百克朗。
“那群臭脓没来得及带走收刮的钱财,而多罗茜以后也用不上。”
“嗯!”女孩点头。
“这些钱给你作为报酬,奥克斯朋友必须收下!你是善良的猎魔人,你能用这笔钱帮助更多的好人。”
罗伊没想到对方居然早就认出自己的身份。完全不受墨镜迷惑,自己明明只带了一把剑。
他没有拒绝。
“对了,你带着这么一群女人、孩子和杂物,区区一位骡子朋友可不够!”唐尼含住左手吹了个洪亮的唿哨。
一对竖直长耳朵冒出不远处的紫荆丛,一个面部瘦长,黄棕色的脑袋钻了出来——
一头体长超过两米的野驴,撒着欢跑到小地灵身边。
他抓住它的耳朵说了点悄悄话。
野驴顿时咴咴叫着,低垂脑袋走到罗伊面前,乖乖站好,一副随时听从指令的模样。
“我已经跟毛朋友交代好了。”唐尼说,“它会帮你们运送货物抵达玛耶纳。到地方了拍它屁股八下,它会自己跑回来。”
“希望接下来的几天,你能善待它,别让坏蛋逮住了她,不然一根毛也剩不下!”
罗伊欣然一笑,摸了摸野驴毛绒绒的大脑袋。
“那么,两位,咱们就此别过…有机会再来拜访你们!”
他很好奇,人类和小地灵究竟能发展到哪一步?
……
罗伊回到营地,叫醒了女人和孩子,便继续向北出发。
多出那头野驴供走累的成员轮换休息,队伍移动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如果说之前慢得就像送丧的队伍,那么现在就像是一个迎亲的队伍,脚步飞快。
“你没有必要带我们走,保护我们,但你还是这么做了。”尤妮格跟猎魔人说,“我知道你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把这话说给死去的巴维和弗里克听吧。我当不得好人的名头。”
金发寡妇被噎了一下,无奈退走。
……
“奥克斯大人,我听说难民营通常又脏又臭,到处都是小偷和毛手毛脚的男人,”那个面容清秀的,胸脯浑圆的女人又走到他身边,扭着腰肢,略微不安地说,“一群女人住在那儿很危险,您能把我们带进城里去吗,或者我?”
“我认为你最好适可而止,学会满足。”
女人碰了一个硬钉子,晦晦然离开。
……
罗伊虽然接下了这个责任,但不愿意跟女人过多交流。
尽管一个个寡妇隔三差五就跑到他跟前晃荡,有意无意地展示轻薄衣衫下或是丰满或是纤细的体态,向他表达感激,谢意。
他都不冷不热,敬而远之,像是一锅永远煮不沸的冰水。
……
一行人顺着大路,走了一周。
路上行人越来越多,不时能看到满载货物的马车越过身边,车轮嘎吱嘎吱碾压地面。
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
期间罗伊打发掉一次趁着夜色袭击的孽鬼群、三波从路边草丛里跳出、带这个木桶头盔,手持草叉拦路抢劫的庄稼汉,
如果这群女人单独上路,大概已经被“分食”了七七八八。
第四天,当众人视野中出现一座高大宽阔的、青石堆砌的城墙。
她们明白自己抵达了目的地。
罗伊取走野驴身上的鞍袋,拍了拍它的屁股,目送它消失在茂盛的灌木之中。
……
玛耶纳位于马里波南方,是一座重兵把守的要塞。
数十位泰莫利亚士兵守在城垛上、哨塔牒口,背着弓箭,端着加布里埃尔警戒,城门口,南来北往的商人和镇民排成一条长队。
挨个接受守卫严格的检查、搜身。
罗伊所在的队伍不过逗留了短短十分钟,就看到好几波妄图混进城的衣衫褴褛的难民被推开。
骂骂咧咧地重新回到城墙外边右侧,一片喧哗、嘈杂、污水横流的所在。
也就是女人们的最终归宿,难民营。
罗伊悄悄后撤,退入队伍的最末尾,离得不远不近,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这座散发着卷心菜和大便臭味儿的难民营由马车、营火、木棚和帐篷组成。
至少住着超过四百人,甚至更多。到处都在骚动,数百个人乱糟糟的声音谱写出一首交响乐,而牛羊鸡等家禽家畜的叫声则是变奏。
这里看不出太多秩序,人们随意地叫、哭、破口大骂,也有衣服烂了好几个大洞,带着浓厚黑眼圈的瘦削男人在帐篷前的空地上时快时慢地摆手,扭腰,仿佛在展现某种蕴含深意的行为艺术。
当然,也可能他就是个神经病。
女人们虽然称不上多漂亮,但十几个凑一队,加上一匹骡子,还是相当惹人注目,一个个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男人躲在帐篷边,朝她们投来不加掩饰的、弥漫着黑暗欲望的目光,冲她们轻挑地吹口哨。
暴露出某种意图——
有的帐篷里坐着瘦骨嶙峋的女人。
她们眼神空洞,表情浑浑噩噩,等着男人走进后,把帐篷布拉下,传出某种响动。
这是营地里一种宣泄压力的方式。
罗伊四下打量寻找希里和杰洛特的踪迹。
这乱糟糟的难民营,不需要任何交接。
看中哪块地方,只要没人,用自家的帐篷占领即可。
营地中干净、整洁的区域,早被抢占一空。
女人们只能在外围绕圈,四周火焰一样灼热的目光让她们心头发慌,恨不得拔腿便跑。
但她们没办法,她们必须适应这糟糕的氛围。
绕了三圈之后,罗伊已经确认杰洛特和希里不在营地里,目光看向高耸城墙,他要进城去。
而女人们有了意外收获。
一群柳叶村相近村子的熟人主动找上她们。
男女老少皆有,为数不少。
阔别已久的两伙熟人,抱头痛哭,倾述苦闷。
不出意外,他们将接纳这群寡妇,这片帐篷将成为女人们的的新家。
猎魔人站在不远处,注视着这一幕。
心头松了口气。
总算摆脱这群哭哭啼啼的女人和孩子,完成了弗里克两兄弟未竟的事业,好事做到了底。
……
他稍微有点遗憾,他本以为女人们至少会过来道个谢,说几句感激的话,告个别。
但无穷无尽的喜悦和泪水将她们淹没,她们沉寂其中,将别的所有抛之脑后。
“瞧见没,歌尔芬,小黑…”罗伊揉了揉兜帽里两个小家伙,意味深长,“有的人只知道索取,却连一句话都不愿意给予。”
“记住了吗,以后不要多管闲事。”
他转身便走。
然而,没走出多远。
身后一个急切的呼喊声叫住了他。
胸前缠着襁褓,金色头发,身材窈窕的尤格妮追了上来。
气喘吁吁地擦去额头汗珠,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谢谢你!”
她郑重地说,“谢谢你这一路上照看了我和我的亲人朋友。谢谢你忍受我们糟糕的表现!”
“你的感激我收下了。”罗伊冲她点点头,眼神稍微柔和,之前对这个寡妇的不满消散了不少。
“奥克斯,不管你承不承认,你是一个好人!你比那些懦夫、欺软怕硬的人,涩情狂、暴徒更像一个真正的男人!”她褐色的大眼睛盯着猎魔人,其中闪烁过一抹向往,然后是颓然,“但我一无所有,没有别的东西可以送给你作为感谢。”
她扑上来给了他一个重重的拥抱。
一股淡淡的汗味儿,和别的气味儿飘进猎魔人的鼻子,他脸色毫无变化。
“再见了,奥克斯…”尤格妮抱着孩子向后缓缓退去,冲他挥手作别,眼眶泛红,语气哽咽,“我会用一辈子为你们祈祷,当小哈瑞长大一些,我会让他记住几个救命恩人,巴维、弗里克,还有奥克斯…”
“这个给你。”猎魔人眼中闪豫一闪而逝,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塞进去一小袋硬币,合拢了她的掌心,“拿好吧。希望它们能给你带来好运,和孩子一起努力活下去…”蜀南文学
……
尤妮格目送猎魔人离去的背影,走到偏僻无人的角落,解开了袋子。
眼眶泛起喜悦和感动的泪光。
不多不少的二十个克朗,足够他们母子俩在这片陌生的领土站稳脚跟。
……
“呼…多管闲事!”罗伊目送尤格妮安然返回营地后,自嘲一笑。
但这已经是他有所克制的结果。原本还想给女人留句话,有困难去城里寻他,毕竟这是唯一懂感激的人。
可转念一想,世上可怜人何其之多,自己又能救得了多少?
该干正事儿了。
猎魔人隐蔽地绕着玛耶纳巍峨的城墙转了几圈后,找了段守卫稀少,人迹罕至的位置。
扣动了加布里埃尔。
城墙上的士兵只听到几次弓弦震动声,警惕地四下张望,却啥都看不到。
而猎魔人,已经借由闪烁进入城里。
七拐八拐钻出阴暗狭窄的巷子,光明正大走上了玛耶纳的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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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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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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