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也太小看你这状元郎身份了,你在京城已经是个名人,状元入楼,悦宾客栈恨不得在门上打广告……”章浩然目光四顾:“我可是知道你有个老毛病,房里没藏着女人吧?”
“藏你妹啊!”林苏道:“我这趟进京,可是连曲家这亲戚家都没上……”
全是实话。
章浩然懂了:“那就好,我陪你好好喝一顿!”
将酒坛放下,将杯子拿出来,还变戏法一般变出了一桌子的小菜,菜是好菜,酒是白云边……
“你这是打算跟我彻夜长谈了?”林苏很无语。
你妹还在浴室呢……
浴室里的章亦雨气都不敢喘,后悔得脚打头,早知道哥哥来这手,她该早点跑的,现在躲在这密不透风的浴室里,可就没办法跑了,如果哥哥是以前的哥哥,她随时可以消失,但哥哥已是大儒,大儒的感应力非同一般……
“真的有很多话想跟人说,兄弟啊,我很孤独……”章浩然长叹一口气。
你有什么孤独的?
父母、爷爷都在身边,京城还有一堆的朋友……
章浩然说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明明身在红尘中,明明身边一堆人,但更加孤独……
在中书省,他很不开心,他觉得这里就是个囚笼……
身边的人说话,他知道是假话,他自己说的话,他也知道是假话,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你根本看不清面具里的人到底是谁……
刚才霍启、李阳新都找过我了,对了,秋墨池也找过,他们知道你刚刚入京,想着今晚跟你聚聚,但我阻止了,我知道你现在在官场有多犯忌,犯不着让他们都受到上官猜忌……
林苏举起酒杯:“你是对的!我没有联系他们,也正是因为这个。”
“只有我不在乎!”章浩然道:“因为宰相已经猜忌我了,既然猜忌,那就撕开面纱,撕开了反而轻松些……”
章浩然受到陆天从猜忌,是因为林苏,林苏当着陛下的面,揭穿陆天从压下奏折,陆天从何等人精?立刻就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他堂堂宰相,被逼得向陛下跪地求致仕,何等羞辱?焉能不给章浩然穿双小鞋?
“对不起了!”林苏拍拍他的肩头:“我一直努力不去连累朋友,但有些事情还是……”
章浩然轻轻一笑:“既然是做朋友,又岂能不有所牵连?能跟你牵连一把,我还是愿意的,葬花词中不是有一句:质本洁来还洁去么?我章浩然原本只是一个富贵闲人,即便失了这份差事,也只是回到从前,依然还是特立独行的章浩然,有什么?近来最大的难题不是这个,我今天真正要找你的也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
章浩然叹口气:“我家老爷子抽风了!”
啊?林苏不懂。
啊?浴室里的章亦雨差点跳了,爷爷抽风?病了?
章浩然道:“别理解错了,我家老爷子真抽风了,他居然看着我家留诗壁不顺眼,说满壁的诗,没有章家人的,非得逮着我,让我十天内……不,现在只剩下五天了,五天内写一首彩诗,否则,令我抄写《夏礼》百遍!《夏礼》啊,足足五万字,百遍是多少?”
林苏笑了:“抄《夏礼》百遍……你违了哪条礼法?让老爷子如此恼怒?”
他是透过现象看本质。
留诗壁不是今天才有的,竖在那里几十年了,今天突然不顺眼,逮着你章浩然要完成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写彩诗要是那么容易,也不至于流传千年,多少文人一辈子都写不了一首。做不到抄《夏礼》百遍,处得如此之重,根本不合逻辑,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章浩然违反了一件礼法的事,而且这事儿还不太好公开,他甚至怀疑,你小章是不是跟你家某个长辈女人,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章浩然叫冤:“我能违什么礼法?绝对没有的事……所以我才说他抽风,所以才要找你……”
“让我给你写首彩诗?”林苏道:“这不好吧?”
“你直接给我写,那成什么了?我写了一首,你帮我看看,怎么改……”
如果是别人,直接让林苏帮忙写首彩诗,林苏做起来毫无阻碍,但章浩然不一样,他本身是文道天才,他怎么可能让林苏直接帮他写?然后由他署名,那他岂不成文人最不耻的文贼?
改诗,这样才好!
章浩然手一起,一张纸出现在掌中,上面是一首诗……
“一点不平气,千里死囚笼,身随浊浪走,犹忆杏花红。”
林苏吟诵着这首诗,感受着面前这个年轻学子的心潮澎湃……
浴室里的章亦雨也微微心疼,哥哥踏入官场,一点都不快乐……
章浩然呢,心中实在没啥底气,这段时间,他写了很多诗,但每一首都不满意,彩诗,必须有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单靠吟风弄月,可不成,唯有从真情实感这一点去突破,才有可能。
这,就是他进入朝堂之后的真情实感……
面前这个以写彩诗闻名天下的诗道天骄,能不能改?
“你这首诗,有真情实感,有没有试过,能否入金?”
章浩然道:“你还真是精准,半步入金诗!”
他用金纸宝墨试过,银光浓郁,带点金边,半步入金,离彩诗差距遥远。蜀南文学
林苏道:“诗作固然是真情实感,奈何少了些豁达,我来为你改六个字!”
“你说!”章浩然兴奋了。
林苏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身随浊浪逝,犹忆杏花红!”
浴室里的章亦雨眼睛猛然大亮……
她兄长的诗她听着,死气沉沉的,而他这首诗,却豪迈豁达,如同一个江湖侠士仗剑而去,画面陡然开阔无边……
章浩然拍案叫绝:“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千古绝句也,居然将我的名字植入其中,更妙的是,你居然真的只改六个字……好好!我来试试!”
他挥笔写下: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诗成,五彩之光弥漫斗室,映照得章浩然脸上全是激动……
“成功了!你不用抄《夏礼》了,管你违了多少礼法……”林苏哈哈大笑。
章浩然哐地给他一拳:“谁违礼法了?我再怎么违礼法还能违得过你?我走了!你今夜在浴室藏个女人的事情,我不告诉我妹……你放心玩……”
他跑了,章亦雨原本隐藏得挺好,但这首诗一出,她有了些许震动,终究没能逃过兄长的监测。
林苏张口结舌,很想告诉他,我已经告诉你了,我藏了你妹……
绿柳山庄,章居正站在最高的屋顶,他身边,是影子……
“老爷,有大事发生吗?”影子道。
章居正长长吐出口气:“这小子从江湖回来,敲响惊帝钟,将秦放翁弄了个九族同诛,还当陆天从的面,痛斥陆天从尸位素餐,不配相位,向陛下提议,革了陆天从!”
影子大吃一惊:“当着陆天从的面?”
“正是!你现在知道这小子何等棘手吧?”
影子叹道:“出手无情,思虑周密,却又狂放大胆,估计今夜,张文远、赵勋全都无眠!”
“何止是张文远与赵勋?太子……同样无眠!朝堂宁静,已然打破,却不知满天浊浪,又要压倒何人……”章居正道:“亦雨是否回府?”
影子摇头:“小姐并未回府!”
章居正眉头皱起:“居然还没回来?”
“老爷,小姐本是江湖人,以前动不动几年都不回……”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章居正道:“你可能还不知道,这小子入江湖,是跟亦雨一起去的,现在回来掀起这么大的风浪,那些人,账可是会记到绿柳山庄的……”
啊?还有这事?影子也惊了。
唰地一声,一条人影落在诗影壁前,正是章浩然……
章居正和影子同时一震,对视一眼,这个混账,真写诗?眼前的这一堆烂事,归根结底还是章浩然这混账,不是你这做哥哥的跟人家结交,你妹妹又怎么会上人家的贼船?今夜你写不出彩诗,给我抄《夏礼》……
章浩然提笔开写……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诗成,五彩霞光以诗影壁为中心,散布全园,下面的丫头轰地一声炸了,无数人奔向主楼报喜,章居正和影子全身大震……
诗影壁,终于留下了一首正宗的章家彩诗!
是章浩然,诗中都有他的名字……
这是千古荣耀,这是绿柳山庄的大喜……
……
此刻已是夕阳西下。
西山之上,半山居迎来了一位客人,却也是一位贵客,玉凤公主。
玉凤公主在西山是有一别院的,每年夏季,她都会在这别院度过,玉凤公主本身也是喜欢诗词的,跟毕玄机很熟,每次上西山,都会到她这里来坐一坐,也请她去别院作客。
今日前来,毕玄机轻轻地笑:“公主殿下今日来得可是真巧了,我给你引见一人。”
“何人?”
“弱柳扶风……”
玉凤公主微微一震:“陆幼薇?陆小姐不是……身患重病吗?在此地休养?可有好些……”
她自己是犯病之人,对同样犯重病的陆幼薇也有过关注,尤其是她无数次观摩《葬花吟》,对陆幼薇更是有了一种别样感觉。但陆幼薇是陆宰相的孙女,玉凤公主作为前朝公主,与当朝高官相交颇有禁忌,所以也一直没陆幼薇见过面。
“陆小姐是遇到贵人了,她已经好了许多……来!她在里间……”
两人进屋之时,陆幼薇已经发现了,一看到公主殿下的装束,她就起了身,走到台阶下:“小女子陆幼薇,参见公主殿下!”
玉凤公主手一伸,赶紧扶住。
陆幼薇抬起头,就看到了玉凤公主,玉凤公主目光落在她脸上,也是深感传言不差,陆幼薇,娇艳无双……
“幼薇妹妹,你的《葬花吟》,我可是看了无数遍,真正是动人心魄,缠绵入骨……”玉凤公主道。
陆幼薇脸蛋上浮起一层红霞:“公主可是赞错了人,写《葬花吟》的乃是林三公子,幼薇何敢居功?”
“开头是你的!诗,也是为你写的……能得林三公子一首半步青诗,天下又有几人?”
这倒也是,陆幼薇心头刹那间全是甜蜜……
悦宾客栈。
章亦雨终于从浴室出来了,她哥哥前来,她躲进浴室,直到现在,她确认哥哥已经走了,才敢走出来,走出来时,脸蛋上无可抑制的全是红霞。
林苏看着她,浅浅地笑,兄妹俩玩了一曲你方唱罢我登场,有意思……
章亦雨横他一眼:“还笑!……赶紧写诗,我赶紧撤,你这破房子,就不是人呆的地儿……”
“好好!”林苏提起笔,拿出金纸……
“七彩哈……”章亦雨好紧张,又好兴奋。
“那我真没谱……”
章亦雨不依:“你帮我哥改六个字,都改成了五彩,专门给我写的,还能不是七彩?赶紧写!”
步步催……
林苏下笔……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南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淋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开头七个字一出,章亦雨的目光就定住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等美妙的意境?
她瞬间被拉回到当初,跟他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诗成,金纸之上光芒闪烁,似七彩,似五彩,动荡不定……
章亦雨眼睛睁得老大,是彩诗,没错,七彩还是五彩,你倒是快定啊……
突然青光一缕,直上云霄,夜空之中,青莲朵朵……
我靠!
林苏一声轻呼!
章亦雨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青诗?传世青诗?
怎么可能?
她只希望得到一首七彩,真不敢想传世……
空中青光流过,传遍全城,一行金字虚空而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青诗照亮夜空,下方一行字也清晰入目——传世青诗《木兰词》,作者,大苍林苏,赠亦雨!
C!林苏心头大跳。
怎么会是青诗?我觉得只是一首七彩……
七彩跟青诗完全不一样,七彩关在房间里撩女人挺好的,但青诗一出,房间可就关不上了,这玩意儿直接上天了,方圆百里之内,无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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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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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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