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轻轻拍一拍窗台上的桃花枝,破窗而出,直上苍穹,下一刻,空中横渡,掠过长江,到了义水北滩。
义水北滩,在这三月初,别有一番景致。
高大的桂花树下,一垅垅的花草铺满了义水北滩,最多的是熏衣草,说起这熏衣草,还有一个很好玩的笑话。
这世界上原本没有熏衣草这个名字,它原来的名字叫“紫寻”,林苏将这草移种到义水北滩,开口熏衣草、闭口熏衣草,乡民们也就叫它熏衣草,后来妖族掌柜的跟这边生意做大了,偶尔来到义水北滩,还纠正过乡民的称呼,说这草叫紫寻,不叫熏衣草。
乡民们当场哄堂大笑,说你一个玩了上百年花草的人,还不认识草木啊。
妖族掌柜跟村民争了半天,村民们就认一个死理,这是状元郎取的名字,你是状元郎不?你有状元郎的学问么?
妖族掌柜满脸黑线,仰面朝天,无语凝咽,内心对林苏一肚皮的怨念,你给文坛定规矩给官场定规矩都随你,你就别祸害花草树木了行不?你弄得我这个玩花草玩了一辈子的人,被人笑话,你真的好意思?
林苏对这场争论一无所知。
但今天,他还是有了几分疑虑,在那个世界里,熏衣草是夏天开花,但目前才三月初十,熏衣草居然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紫花。
林苏心头勐地一蹬,我靠,不会弄错了吧?
认错花朵,在任何一个世界都不是大事,但在这里不一样,因为这熏衣草是他让村民种的,而且一种种了整整三百里,关乎十万流民的生计,村民们对他无限信任,万一这根本不是熏衣草,制作不了香水,那就玩大了。
这个想法一起,林苏也顾不得去见陈王了,来到了花地,蹲了下来,仔细打量,从叶子来看,跟那个世界的熏衣草完全一致,从花朵儿看,也一致,揉碎几片花瓣,凑到鼻尖闻一闻,能够闻出记忆深处的某种香味,就是昔日他老家门前的那片熏衣草,在夏日里散发出来的那种香味。
应该是吧?
林苏深深叹口气,算了,万一失误就失误好了,大不了让村民们将这些草给挖了,重新种上能够出香水的其他品种就好。
一季的损失而已,他林家财大气粗,还是可以承受的。
右侧种的不是熏衣草,而是迷迭香和肉桂。
迷迭香可以用来提炼香水,但香水并非其主要功能,它本质上还是一味药,肉桂,更是药,林苏目光整片义水北滩,心头微动,他去年安排种下的这些东西,除了制作香水的原料之外,还有大量的药材,这个世界上,目前还没有完整而系统的中医药体系,有个三病两痛,高层人士以文道伟力治病、真气治病、妖族灵药治病,底层人士基本靠硬撑,偶尔有些郎中,也都是凭祖传的一些偏方在治病,如果建立一套完整的医药体系,实是功德一件。
….带上这份关于医药的畅想,林苏踏上了去义川湖的路。
义川湖,或许是全国最年轻的湖,它的形成,至今不到一年时间。
但积上了水,波光鳞鳞,烟波浩渺,却也是一方美景。
海宁学府八位大儒喜欢来这里,尤其是任太炎,他喜欢是因为他媳妇喜欢,他喜欢鱼姬是人鱼,能不喜欢水吗?所以,任太炎任教之余,几乎每天都会跟媳妇来这里。
陈王也喜欢。
陈王府就在上方的梅岭,梅花开的时节,他在山上赏梅,梅花谢了,他下到湖中玩水,湖中还有他的一条船,船名让人很无语,叫“行乐舟”,三个大字之下,还刻了林苏的两句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林苏带着绿衣游湖的时候,绿衣指着这船吃吃地笑,说相公这首诗被陈王给玩坏了。
是啊是啊,不仅仅是被陈王玩坏了,也被李归涵玩坏了。
没办法,这首诗的确是有歧义的。
不仅仅劝学,还真的劝人及时行乐。
林苏来到义川湖,行乐舟就在湖中,在午后的阳光下,富丽堂皇。
林苏踏波而行,漫步登舟。
偌大的行乐舟,只有两人。
舟头上是阁心,舟尾一张方桌,一个年轻人斜躺其上,春衫半开,醉意朦胧。
但林苏一登舟,陈王突然就清醒了……
“见过王爷!”林苏微微一鞠躬。
“坐!”陈王轻轻一抬手,指向对面的椅子。
林苏坐下。
“你明日就要进京?”陈王托起面前的一只酒壶,给林苏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添了一杯。
“是!”
“此番进京,不寻常!”陈王将酒杯递到林苏的面前。
林苏心头微微一动。
“有些时候,看似最寻常的举动之中,蕴含着最大的危机,千万不要低估朝官的无耻。”
林苏托起酒杯,双目微闭:“比如呢?”
“比如青莲论道!”陈王道:“青莲论道,带给你的未必只有荣耀。”
“还有什么?”
“有可能会有致命之危!”
青莲论道会给他带来致命之危?林苏的眼睛慢慢睁开……
陈王目光深遂无比,牢牢盯着他:“不能想象么?天下间何人能够想到?你在青莲论道技压天下,为大苍争来盖世荣光,却有人想借青莲论道除了你!”
林苏轻轻品了一口酒:“你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青莲论道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他们打算用青莲论道上的某件事情,作为利器对你行致命一击,你需要在入京之前,全面梳理青莲论道之中的各类事件,以备不时之需。”
“多谢王爷!”林苏手轻轻抬起,真诚感谢。
陈王抬起手:“当日西山别院,你接过了皇妹手中的毒丸,我没有谢你,今年正月,你解除皇妹身上的枷锁,我没有谢你,那么,我所做的任何事情,你都不必谢我,你我之间,永不言谢!”
….你我之间,永不言谢!
这是一个王爷最重的话!
干一杯吧!
干!
两人手中酒杯一干而净。
王爷手中酒杯慢慢放下:“今日我请你过来,除了向你示警之外,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过,永不言谢,与此相对应的,也该是凡事不必求!说吧!”
“假如……我说的是假如……”陈王缓缓道:“假如有一日,我不在了,代我照顾皇妹,为妻为妾为友,均可!”
林苏全身大震。
“你可答应?”陈王目光沉凝,牢牢锁定他。
“为何?为何突然说出这句话?”
陈王道:“因为我有预感,我将不久于人世。世间行走一回,生于皇室,品过富贵,识过坎坷,见过人性,浪过人生,遇过知己,亲过红颜,即便就此而去,亦不枉此生,唯有皇妹是心头之牵挂,茫茫人世,如水行舟,我不知她会有何种归宿,但当世之中,我能信者,唯有林三郎!”
长长一段话,他终于说了出来。
这一刻,他不再是浑浑噩噩的湖涂王爷,他不再是当日风流天下闻的三皇子,他只是一个末路穷途,然心有牵挂的普通兄长。
船头之上,阁心毫无征兆地流下了泪水。
“发生了什么事?”林苏道。
陈王缓缓抬头:“有几个人……死了!”
何人?
西北军城元帅贺方、扬州团练使魏知情、青练军统帅杜元芳……全都是满门抄斩!三个人犯事,三千人人头落地!
说到这里,陈王眼皮轻轻地跳动,脸上也有一缕病态的嫣红……
林苏托起了酒杯,心头大浪翻滚……
当日陛下对陈王施恩之时,他就跟曲文东说过,陈王大难将至,现在果然应验了,陛下动手了,铲除陈王暗中掌控的力量。
陈王掌控军方高级将领,本身就是最大的犯忌,而现在陛下在不到两个月时间内,将这三个军方将领尽数清除,更加可怕,这说明什么?说明陈王自以为秘密的事情,其实早已落入陛下的眼中,陛下多年来不动声色,其实早已识破了陈王的伎俩。
陈王,已是末路!
这一点,林苏看得出来,陈王自己,当然更是心如明镜。
三支大军被悄无声息地换了统帅,陈王就是一头被剪掉利爪的病虎,他何时被除、又会以何种理由被除,全都在陛下一念之间。hτTΡδ://WωW.sndswx.com/
这一天,迟早会来,毫无悬念。
“我多年来以浪荡示人,骗过了朝臣,却终究没有骗过他!也没有骗过你!”陈王轻轻叹息:“你在跟我见第一次面时起,就已经识破我的伪装,是么?”
“是!”林苏坦然而认。
“在你看来,我跟其他想夺位的皇子一样,暗中积蓄力量,图谋反叛,所有的一切,都只为至高无上的九五尊位,是吗?”
“不!除了这个之外,我想你还有另一重目的……”
….“什么?”
“紫金阁内皇杀皇,日月陵下乌金骨!”林苏缓缓吐出这句极度忌讳之谒语。
陈王久久地盯着他:“你依然错了!”
错了?
陈王缓缓道:“如果他真的能践行姬氏先祖留下的治国之道,如果他真的能福泽大苍亿万百姓,哪怕杀父之仇,我一样可以放下!”
林苏心头大震……
杀父之仇都不是关键原因。
那么原因只有一点,当今陛下还有更深的罪恶……
“江东旧桉,听过吗?”陈王道。
“听过一些,但显然不是最完整的版本。”
陈王道:“世间风云变幻,世事亦是真假混杂,谁都不敢说自己所说的江东旧桉就是最完整的版本,我只问你其中一点吧……洛城之盟,你曾经批判过,但你是否了解洛城之盟的本质是什么?”
洛城之盟的本质?
林苏微微思索:“我想应该是朝官的无耻加上高位者的软弱吧。”他没有直接说陛下,只含湖说了高位者。
“你错了!”陈王道:“洛城之盟,本质上是交易……”
七年前,当今陛下杀兄夺位,滩南王姬浦起兵,百万大军列阵怒江。
陛下派使前往大隅,跟大隅国谈了一笔交易,这交易就是:大隅入侵大苍,形成外敌入侵的大势,再由百位大儒,挟大义来劝滩南王退兵。
事成之后,大苍割让北方四镇,给大隅作为“入侵”的辛苦费。
这,才是洛城之盟!
洛城之盟,并非事后的谈判,而是事先的约定!
林苏心头怒火瞬间直破云霄!
大隅入侵,居然是皇帝亲自“请”来的,这是何等的笑话?这又是何等的无耻?
他自认为已经看穿了皇帝的无能软弱,但决没有想到,他还高看了皇帝,这个王八蛋不仅仅是无能,他根本毫无原则底线,是真正的无耻!
这样的人,怎配为君?
陈王又倒了一杯酒:“姬氏先祖,大苍开国之君,当日为除黑骨魔族之祸,向剑门承诺,如剑门出兵,他舍皇位而入剑门,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而且他离去之后,留下了一条皇位铁则:大苍之君,国为先、民为先,姓不为先!这就是姬氏皇朝的软肋!所以,当日我二皇兄陈兵怒江畔,大儒一劝他就退兵!所以我才说,假如当今陛下真的是大苍明君,哪怕他杀我父母、害我皇妹,我照样可以俯首称臣。”
林苏遥望天空,眼前似乎浮现了当日舍皇位而入剑门的姬升形象。
此人,才是真正的皇者啊。
国为先,民为先,姓不为先——皇位是否传给姬姓之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要能为大苍带来福音!
多大的胸怀才能定下如此祖训?
他也真正读懂了面前的这位皇子。
林苏慢慢站起,陈王也慢慢站起……
林苏缓缓道:“王爷,不管形势如何困难,我都希望你不要轻言放弃,保持有用之身,三年有三年的变数,一年有一年的变数!”
大苍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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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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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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