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内,宫人抬了一张桌子两张凳子,以便容晚玉给硕国使臣看诊。
德贵的徒弟有心巴结这位得师父看重的永宁郡主,特地守在了屏风外,以防那硕国使臣有冒犯之举,自己好能及时拦下。
只是他不知,自己这份好心,却无甚用武之地。
容晚玉慢条斯理地从药箱取出看诊用的腕枕,淡淡道,“请使臣......”
话未说完,迟不归看见腕枕时,便几乎是条件反射,已经将手搁在上面了。
等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太过明显后,迟不归轻咳一声,遮掩什么似的添了一句,“有劳郡主。”
迟不归的手半握仰放在腕枕上,比起从前,似乎在虎口处明显多了一层厚茧,指关节也比以往粗大了不少,最惹眼的还是掌心里一道结痂日久的伤痕。
原本这只手,是用来舞文弄墨的,也会给自己凿刻冰雕或者做一碗热汤面,总归是白白净净。
半晌,容晚玉才伸手给迟不归诊脉,微凉的指尖轻点在迟不归的肌肤上,却如同烙印落下,让他有想要瑟缩的反应。
“使臣掌心的伤,是如何留下的?”容晚玉如在石蕴堂给病人看诊一般,望闻问切,但关心的问题显然和迟不归的“不适”没有什么关系。
“舞刀弄枪,难免有损伤......”迟不归迟疑片刻回答,到底没详说这是一道贯穿伤,险些废了他的一只手。
在硕国跟着齐鸣竹,他能迅速获取齐鸣竹的信任,其中的付出自然不止是动动嘴皮子。
和澧朝的皇子之争相比,硕国的皇子之间争斗的激烈程度也不遑多让。
更何况齐鸣竹张狂的性子实在是个活靶子,在硕国惹的敌人,简直是数不胜数。
见迟不归有所回避,容晚玉也不追问,忽然伸手将他的袖子挽起,露出伤痕遍布的小臂。
这些伤痕大大小小,纵深各异,都已结痂,大半是旧伤,少许还泛着红。
见到这一幕,原本用余光注视着屏风内动静的小太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看下去。
自己本是出于好心,想要保护永宁郡主,毕竟硕国和澧朝才打了仗,难保这硕国使臣不会带着一肚子怨气来谈和。
若是不慎伤了郡主,或是冒犯了郡主,自己都可出面阻拦。
......不过,这怎么看着,都像是永宁郡主在冒犯硕国使臣呢?还是这是自己看不懂的治病流程?
确定硕国使臣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后,小太监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并且将背挺得笔直。
好尽量以自己的身躯阻挡对面硕国皇子好奇张望的眼神。
便是永宁郡主在欺负硕国使臣,那自己也得站好岗,不能让硕国皇子拿住把柄,给郡主惹口舌是非。
容晚玉不知身边的小太监心思如此活跃,在看见迟不归冰山一角的伤势后,她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迟不归见她蹙眉便想抬手抚平,指头稍动便压制内心的悸动,改为伸手将自己的衣袖挽下去。ΗtτPS://Www.sndswx.com/
“这些都是陈年旧伤,不妨事,恐污郡主贵眼。”
“大夫未让你动,还请使臣不要妄动。”容晚玉再开口,语气中隐已有不快之意。
在一旁的小太监听来,这是身为澧朝的郡主对于敌国使臣的不满,实则是容晚玉对于迟不归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不满。
如迟不归所说,这些外伤并不会伤其根基,容晚玉一边诊脉一边观察其状,最关心的还是迟不归一直一来难去的顽疾。
历经研解刮骨香和硕金丹后,容晚玉对于迟不归体内的寒毒也有了新的想法。
此毒定然来自北域,用药和无常毒草也脱不了干系,只是更为繁复,连阿月也不了解其详。
听舅舅说,永宁侯之子晏稷天生有不足之症,足不出户,想来此毒由母体携带而生。
容晚玉诊完脉后,将手收回,有些疑惑和奇怪道,“你体内另一股热毒,从何而来?虽也是人间至毒,却和此前的寒毒恰好抗衡,一时间倒达到了阴阳相和的状态。”
迟不归知道,让容晚玉诊脉后,自己的身体状况必定会瞒不过她。
不过此番上京,他本也做好了重归一切的准备,也不想再和相爱之人对面不得相识,态度倒是坦诚。
“郡主可听闻西南一带有一位鬼医?这寒热抗衡之势,便是他所造,用了硕国之地的至毒之物。”
“以毒攻毒?简直是胡闹!”容晚玉听后面色大变,险些没稳住姿态,在外人面前露怯。
她双手紧攥,眼眶微红,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清楚自己的身子吗,以毒攻毒不过一时之法,稍有不慎,却是自毁根基的代价!”
如今迟不归的身体,便像是双方筹码相当的水平仪,看似平稳,实则犹如大海之上的一叶扁舟。
如若一方失衡,迟不归便会遭受比此前寒毒复发时百倍的痛苦,便是活生生的疼痛而死,也不无可能。
见容晚玉如此情切,迟不归却笑了,声音如同沙砾一般,却难掩盖愉悦。
阿晚依旧关切着他,这如何不能慰藉他为活下来而受的所有苦难?
若没有南巡的变故,迟不归也早就打算好了要寻鬼医解决自己寒毒之苦。
他自然知道,鬼医的手段不是一劳永逸,而是险中求胜。
原本他想着,自己的身子,能坚持到扶持姜询上位,替父亲平冤昭雪,这一生也就无憾了。
可偏偏,有一人,她不在乎自己的本事,不在乎自己的过往,只想和自己求一份长久。
“我知道。”
迟不归的笑声中也带了一丝颤抖,透过面具,深深地凝望着容晚玉的眼眸。
“既得万一之人,甘求万一之生。”
此情此景,绝非开诚布公,重修旧好的时机。
出口处,站着一位严阵以待的小太监,屏风外,还有硕国皇子好奇的探视。
容晚玉有满腹的问题想要问询迟不归,想要问他为何隐姓埋名背井离乡,想要问他这一年的时间里经历了什么苦累,想要问他知不知道自己一直的等候。
可最后,容晚玉什么也没问。
她只是不小心,打翻了药箱。
在小太监帮忙俯首收捡的时候,在齐鸣竹低头饮茶的一瞬,她忽然起身。
贴近隔桌之人,吻上了冰凉的半扇面具下,柔软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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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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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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