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在天津东郊,周边都是耕地,只那一片盐碱化严重。
中国古代农民,已经摸索出改良盐碱化的土法子。就天津周边来说,就是平整土地、深耕晒垡、挖沟排水,既可让雨水冲刷土壤中的盐碱成分,又能有效防止土壤反碱。
但见效很慢,动辄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时间才能变成好地。
乱葬岗里的尸骨,都已经进行填埋,也分不清哪具是先皇夫妻的。一片片树苗被运来栽植,用客土垒起来,中间留沟排水,平时需要专人运淡水来浇灌。
说是陵园,其实够呛。
不断浇灌,不断栽植,至少二十年时间,这片盐碱地才能变成树林。
坟墓是空的,连衣冠冢都不算,只那合葬碑文和镇墓神官,彰显着墓主人的显赫身份。
旁边甚至还有块石碑,正面是:“先皇陵寝,空坟莫盗。”北面密密麻麻刻着字,记述崇祯元年大旱,皇帝举家逃荒,先皇客死天津,尸骸遗于乱葬岗无法辨认。
不远处的另一侧,又有大坟垒起,墓碑为:天下丧乱者之墓。。
墓碑的背面,记述崇祯年间,天灾人祸不断,百姓离乱丧命者多。此坟此碑,为死于乱世之可怜人而立,愿神州天下从此太平安定。
既然先皇、先皇后的尸骨都找不到,自然不需要严密防守。
若有哪天,大同朝廷快完蛋了,也不怕有人来挖断龙脉,更不怕挖出尸骨鞭尸日晒。
只安排一些守陵者,日常洒扫祭拜便可,来往旅客也能进来祭拜。甚至在陵墓之外,还设了道旁凉亭,供游客歇脚纳凉。
没有和尚,没有道士。
随御驾北巡的礼部官员,提前到陵园进行布置。先皇、先皇后的神位,从南京太庙中请来,安放在陵园主体建筑中,又请天地和地方神灵保佑。
最后,赵瀚穿着皇帝衮服,带着皇室和宗亲到场。
庄重而哀伤的音乐响起,赵瀚在礼官的指引下,认真完成每一个步骤,最终在坟墓前跪下磕头。
“爹,娘,女儿不孝!”
赵贞兰哭得最厉害,因为当年分别,她已经懂事了。而赵贞芳,年纪还小,甚至都忘了双亲模样,只依稀记得父亲喜欢捋胡子。
赵瀚端端正正磕头,站起来时浑身轻松,仿佛了结了一桩心事。
回到天津城内,赵瀚对姐姐和妹妹说:“再留些时候,在辽东寻到了同族,正带着族谱赶来天津。”
之后的几天,赵瀚都在接见地方官和耆老。
终于,有个赵姓中年人,坐着舰船从辽东而来。
见面之后,赵贞兰立即认出此人,有些激动地喊道:“你是主家的五哥?”
中年人叫赵枋,眼眶发红道:“拜见长公主!”
其实,两人没啥深厚感情,只是属于同宗兼同村而已。
先皇赵士朗好歹有功名,刚开始还获得了主宗的接济。可给老母看病花费甚大,一家几口也需要养活,主宗渐渐就不耐烦了,甚至将借钱的赵士朗打出去。
赵枋抹泪诉说着这些年的遭遇:
“崇祯年间,连年大旱,咱们村逃荒的人很多,便是赵氏主家这边都没甚余粮了。”
“那该死的鞑子,入关抢了好几遭,咱们村次次都遭难。我大哥和三哥全家,因为避难不及,都被鞑子给掳走,至今也不知生死下落……”
“鞑子走了,李闯又来。李闯倒是没大肆劫掠,做了一两个月好皇帝。可李闯吃了败仗,殿后的队伍被鞑子追杀,那些溃兵军纪败坏,把咱村子给抢了一个遍。李闯溃兵走了,鞑子兵又追来。”
“那些不是鞑子兵,都是投了鞑子的大明边军。他们军粮不够,便逼着村中大户给粮,拿不出粮食就要杀人……”
“这几回兵灾,村中父老逃散大半,赵氏主家也没剩几个。接着又是鞑子做皇帝,县里缺人得很,我好歹考中过秀才,又熟知本地情形,便去应聘做了鞑子知县的师爷。那知县其实也是汉人,搜刮起来比大明官老爷还狠。特别是跟大同军打仗的时候,天天都派官差下乡催粮。”
“咱们村里的农民全跑了,佃户交不起租子也跑了。那时还有瘟疫,逃也不晓得逃去哪边,好多都害病死在半路上。”
“到后来,便是知县的俸禄也不发了,让当官的自己想办法谋生。知县就愈发盘剥百姓,便是城中大户,也不堪忍受举家逃命。城里遭瘟疫死的,逃了的,还有饿死的,至少占了七八成。好端端的县城,转眼就成了空城。”
“村里的地也没人种了,反正年年大旱,种地也收不到粮食。城里粮价飞涨,我这个知县的师爷,也着实买不起粮食饱腹,眼看着幼子活活饿死……”
“后来鞑子要撤去关外,知县跟着一起走。我不敢留下,留下来就是死,银子和粮食早就没了。我便央求知县,带着家人一起走。偌大一个赵家,跟鞑子一起去关外的,只剩下寥寥四个人。也没财货带走,家里除了房子、家具、被褥,也就一屋子藏书。”
“书都留下了,祖宗不能忘,便把一整套族谱带去辽东……回家拿族谱时,全村只剩十二户,其中一半都饿得走不动路了。”
说到这里,赵枋嚎啕大哭:“呜呜呜……多好的村子啊,祖祖辈辈几百年,说没就没了。”
难怪赵枋看到赵贞兰那么激动,以他这种遭遇,便是看到昔日仇人,都会产生他乡遇故知之情。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赵瀚却是听得沉默,这就是北方百姓所经历的。
赵枋还是地主家的少爷,也是一个考上秀才的士子。换成普通人,只会更惨!
满清当时不得不离开河北,因为在崇祯时期,河北就是一个烂摊子。满清来了之后,在京城周边跑马圈地,更外围的州县则盘剥日盛,民生已经凋敝得不成样子。这种情况,还迭加大旱和瘟疫双重负面Buff。
满清若是不走,留在河北干嘛?
赵瀚沉默,两位公主,还有后妃,却听得直抹眼泪。
真真的男默女泪。
赵瀚问道:“赵氏族谱你带来了吗?”
赵枋止住痛哭,点头说:“带来了。咱们赵家,远祖为伯益,赵姓始祖为造父,出自先秦的嬴姓……”
刚刚还沉默的赵瀚,此时只想翻白眼。
这尼玛,三皇五帝都来了,用脚后跟思考,都知道族谱纯粹瞎编。
终于,赵枋说出更靠谱的:“我们这一支,出自天水堂赵氏。秦灭赵之后,远祖迁居甘肃天水,汉代封侯拜相的赵公充国,便是咱们的祖宗。”
赵瀚问道:“跟宋氏赵匡胤没关系吧?”
赵枋愣了愣,回答说:“启禀陛下,天下但凡姓赵的,都认天水堂为宗。这宋朝,又被称为‘天水朝’。”
赵瀚:“……”
赵枋经历那么多苦难,早就学会察言观色,已经看出赵瀚不想跟赵匡胤扯上关系。他连忙说:“细分下来,肯定不是一家。赵匡胤是涿州赵氏,而咱们的先祖,唐宋两朝一直住在山西。后来宋元战乱,才分支迁徙,在明初迁到了北直隶。这些都是族谱上写清楚的,肯定不会出错。”
编订皇室族谱,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明代以前,皇帝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比如赵匡胤,就说自己出自天水赵氏,也不晓得是真的,还是硬往名门望族靠拢。
直到朱元璋,来句“予本淮右布衣”。
老子就是草民出身,老子就没啥显贵祖宗。咋地,你咬我啊?
赵瀚说道:“那份赵氏族谱留下,朕会让人抄副本给你。”
赵枋连忙说:“陛下尽管拿去,赵氏离散殆尽,族谱能供于皇室,能令赵氏大兴,祖宗们在天之灵肯定欣慰。”
赵瀚想了想,说道:“你留在天津吧,给你落户分田,世世代代看守东郊陵园。当然,每代只需留一人守墓,这人可以在官府领俸禄。其余子孙,可自由择业。”
“谢陛下恩典!”赵枋欢喜道。
他也没想过飞黄腾达,亲人大半离散无踪,能给先皇守墓已是幸运。能分田,能领工资,日子总算安稳了。他还有一妻一子存活,接下来老实过日子就行。
而且,给先皇守墓,肯定没人敢欺负他。
赵瀚把李香君叫来,让她拟一封圣旨,发回南京让李邦华润色。大致内容,就是撇清跟宋氏的关系,皇室族谱已经找到了,自己不是赵匡胤兄弟的子孙。
省得民间乱七八糟编故事,看着就让人心烦。
赵枋突然来一句:“陛下,咱老家的祖坟,需不需要修缮?”
赵瀚摆手:“修缮可以,不必刻意为之,更不能全部围起来造祖陵。那些土地,还是留给百姓耕种吧。”
赵枋说道:“请陛下允许草民,每年回老家祭祖扫墓。陛下的祖坟,草民也会悉心打理。”
“准了。”
赵瀚又让人取来一百两银子,让赵枋在天津东郊安置家人。
赵贞兰却有许多话,想跟这位族兄叙旧,两人一直聊到傍晚才完。吃晚饭时,赵贞兰的眼睛都是红的,显然又因为悲伤而哭了一场。
随即,赵贞兰带着丈夫,代表皇帝回老家扫墓祭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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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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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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