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页翻开,中间搁着手机。
宁清两根手指捏着最后一块柿饼,已经吃了一半了,她用剩下的无名指轻点屏幕打字,回陈舒的消息。
这柿饼味道真的一般般。
柿子的香气倒还挺浓郁,但陈舒自称做过的脱涩效果明显不佳,仔细品尝,依然能够尝到丝丝苦涩。但脑中一浮现出他们一起摘柿子削皮、又一起绑线挂在树上,柿子一天天朝柿饼转变的过程,便也甜了几分。
宁清砸吧了一下嘴。
这时宿舍的门被推开了——
“宁清宁清!”
张酸奶迈着欢快的小碎步跑进来,她今天穿了一条深色的鲨鱼裤,运动鞋,白色运动袜,鲨鱼裤细腻哑光又富有弹性的布料紧贴腿部曲线,加上运动鞋,显得她一双腿特别健美修长。
上身则是一件宽松的卫衣,卫衣下摆一直盖到了大腿上沿,但对她的腿长仍不造成影响。
这个人的身材真的很好。
不知她要说什么,满面笑容,但看见宁清刚好按下手机锁屏键,她又疑惑起来:
“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聊天。”
“聊天见不得人吗?和谁聊天?”
“聊天对象。”
“男的女的。”
“男的。”
“让我猜猜,是不是你爸?”
“不是。”
“你有哥哥?”
“没有。”
“给我看看!”
“……”
宁清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张酸奶立马举手投降:“好吧好吧……”
“你有事?”
“你们期末考试的时间出来没有?我们下个月五号就开始考试,考完就放假啦!”
“出来了。”
“?”
“……”宁清抿了抿嘴,这人德行和陈舒差不多,“差不多也是五号。”
“哈哈哈你复习没有?”
“我不用复习。”
“这么有自信吗?看来你是学霸。”
“听起来你也是。”
“……”张酸奶表情难受起来,看着面前这个仿佛永远淡定自若的室友,“你就不能顺着我的话说吗?到时候再不经意的点出我也和你一样自信,然后你追问之下,我才告诉你我也是学霸,打遍武院无敌手,你才知道,啊原来我们寝室两个都是天才,这样不好吗?”
“无聊。”
“你才无聊。”
“……”
“好吧,不逗你玩了!”张酸奶顿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明天是冬至?”
“所以?”
“冬至要喝羊肉汤呢,几千年的传统了。”
“不行。”
“?”
张酸奶愣了一下:“我又没说要和你一起出去喝羊肉汤,真是自作多情。”
“那你说。”
“嘿嘿……”张酸奶咧嘴一笑,“那明天我们出去喝羊肉汤吧!就去去年两个学姐带我去喝的那家,我寻思着你大老远跑到玉京来读书,在这无亲无故的,冬至一个人过不如跟我一起过,怎么样?去不去?”
“不行。”
“……”
“……”
两人安静的对视两秒。
张酸奶很快打破了平静:
“为什么?”
“我要出去。”
“去哪?你的小院子?”
“不是。”
“出去干啥?”
“喝羊肉汤。”
“哪家店?我来偶遇。”
“别人家里。”
“谁家里?”
“一个姐姐。”
“……”张酸奶狐疑的看着她,“我怀疑你在骗我。”
“我不会说谎。”
“你哪有姐姐!”
“有。”
“沅州的?”
“是。”
“老乡哦,难怪难怪……”
张酸奶隐隐有点失落,但还是说:“和老乡一起过也挺好,你这个人太冷漠了,多认识几个老乡也好。不过那家羊肉汤在玉京真的算很好吃的了,没有几家比它更好吃,你没有口福了。”
“嗯。”
“唉……”
张酸奶摇头晃脑的走了。
宁清坐在原位,目光闪烁。
……
冬月十八。
一年白昼最短时,凛冽寒冬早归家。
益国的冬至不吃饺子也不吃面、馄饨之类的,而是喝羊肉汤。这个习俗是谁传下来的不知道,但最早的文献记载可以追溯到夏朝,显然又是圣祖搞的鬼。
孟春秋给陈舒弄的羊肉羊杂远不止几斤,起码有十几斤,陈舒大清早就提着东西前往了陈半夏家。
路上经过菜市场,进去买鲫鱼、猪骨羊骨、调料和豌豆尖,一时兴起,又买了块羊血。
进入家门,打醒陈半夏。
脱掉外套,熟练的围上围裙,大清早便在厨房忙碌起来。
陈半夏正是迷迷糊糊之际,一边揉着惺忪睡眼,一边来到厨房门口,看着弟弟开始忙活。她举起手机偷拍了几张照片发到家庭群里,告诉陈教授和魏律师,弟弟在给她煮羊肉汤,准备孝敬姐姐,没有他们的份。
逗了逗老两口,陈半夏放下手机问:“清清怎么没跟你一路?”
“她上午有课。”
“噢……”
陈半夏说着又打了个呵欠:“那你先忙着吧,姐姐就不打扰你了,我继续睡会儿,吃饭叫我就是。”
说完等了会儿,没等到弟弟回答。
“嗯?你怎么不说话?”
“懒得理你。”
“不理算求!!”
陈半夏可算找到理由了,弟弟都不理她,她还呆在这里干嘛?
不如在沙发上缩着、可怜的睡一觉。
心里瞬间舒服多了。
来到沙发上一躺,抱起抱枕,虚着眼睛望了眼窗外。
今早就是阴沉沉的天气,现在又下起了雪。
大雪蒙蒙的天气,从窗外透进的光也好暗,明明是白天,却好像是天还没亮一样。屋内偏又温暖,厨房里因弟弟的忙活而不断传来笃笃当当的声响,一种安心的感觉催人入眠。
醒来就能喝到羊肉汤了吧?
陈半夏说睡就睡。
陈舒默默忙碌。
冬至吃的羊肉汤不是用羊肉煮汤就行的,做出来要讲究一个汤底奶白浓鲜,光用羊肉不好做到。
现在市面上的羊肉汤馆子大多数走的是两个流派:
正宗做法,用鲫鱼熬白。
鲫鱼煎过后加煎蛋,能熬出奶白的汤底。加上羊肉,煮出来非但没有腥味,反而有着浓郁的鱼汤鲜美。
鲜字无非鱼羊,这是圣祖创字时就说了的。
不过现在有些人嫌鱼汤熬白麻烦,便往里加入奶粉,也能得到奶白色的汤底。
这显然是个偷懒的、不正宗的做法,但却没想到这个做法虽然没有了鱼汤的浓郁鲜美,但却赋予了汤底淡淡的奶香与牛奶的顺滑之感,诶,喝起来味道居然也还可以。
两种流派,且不乏既用鲫鱼又加奶粉的,看你个人口味了,谁说一定要正宗才好呢?
陈舒就是缝合派。
主用鲫鱼熬白,加少量牛奶,既可以使得汤底更白,也能赋予其淡淡的奶香,和冬阴功汤底原理一样。
熬上汤再去把豌豆尖洗了。
就是豌豆苗的嫩尖。
前世但凡是吃羊肉汤,豌豆尖是少不了的一样蔬菜——
这道菜恰好是在寒冬腊月时出来,其余季节不好吃得到,又恰好它口感清鲜,与羊肉汤有不解之缘。吃着羊肉喝着浓汤之时烫一点豌豆尖,荤素结合,最是惬意了。
之后再做个酸辣养血。
这个东西没别的,就是下饭。
讨好清清的嘴。
不知何时,当陈舒扭头时,厨房门口已经多了一道高挑身影,她提着几根油条,正静静的看着他。脚下则端端正正的蹲坐着一只长毛白猫,也仰头注视着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
“几分钟。”
“喵安~”
“你就一直偷窥我?”
“光明正大看的。”
“呜哇~”
“这次心动了吗?”
“动了。”
“呜汪~”
“你猫在说什么?”
“傻叫。”
“怎么又不叫了。”
“因为我说它在傻叫。”
“哈……”陈舒露出笑容,然后又对她说,“我在给你做酸辣养血。”
“你煮好多肉。”宁清来到了他身边,“多少斤?”
“生的十多斤,现在不知道。”
“这么多。”蜀南文学
“没办法,室友为了显得他能耐,带了好多肉杂给我,不过质量还不错。”陈舒叹了口气,“没事,我还有个室友孤零零的在寝室,可怜兮兮的,我到时候给他打包一些回去,他贼能吃。”
“就是你说练武那个?”
“哦,你还记得。”
“我修静心道只是不能说话。”
“好好好……”陈舒连连点头,“你到时候也可以给你的室友打包一些回去,让她尝尝我的手艺。”
“再说吧。”
“快好了,我调个干碟,你去喊陈半夏吧。”
“哦。”
没一会儿的功夫,陈半夏、宁清和桃子坐到饭桌旁。
许是觉得有些热,宁清脱下了浅色风衣,将之搭在身后的椅背上,里面的毛衣勾勒出迷人的身段。
陈半夏则穿得很随便,肉嘟嘟的雪白脸蛋上还有沙发垫的印记。
“哎哟清清身材很有料哦。”
“谢谢。”
“清清越长大越冷了呢。”
“嗯。”
“哎呀姐姐好喜欢!!”
“……”
宁清不太想搭理这个无趣的女人,转而瞄向桌上。
桌子中间一个灵热炉,一锅羊肉汤摆在上头,边上两盘豌豆尖,一盘刚出锅的冒热气的酸辣羊血,一碟陈舒自制的泡菜。每人标配一个汤碗一个蘸碟一个饭碗,桃子比较可怜,只有一个猫饭盆。
这是今年的冬至,只差一个人了。
厨房里的水声停止。
陈舒洗完手走出来,扯几张纸,把手上的水擦干净,看见桃子蹲坐在饭桌角落,正在等他开饭,便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捧着桃子圆圆的猫头一阵猛搓,并在桃子准备咬他之前收回手。
然后见陈半夏正看着自己咧嘴傻笑,他又去搓了搓陈半夏的狗头,引得姐姐大人一阵不满的乱嚎。
扭头一看,清清正漠然的看着他。
“你瞅啥?”
“……”
清清默默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你以为这样就行了吗?
“头来!!”
陈舒一把捧住清清的头,怒搓几下,直到瞥见陈半夏掏出手机准备偷偷录像,他才迅速收手,坐下后还对旁边呆呆注视着他的桃子挑了下眉:“看见了吧,我的地位才是最高的!”
“喵!”
“它说什么?”
“说你傻逼。”
“嘁……”
陈舒不相信她说的。
“吃吃吃。”
陈舒却是先拿出手机,起身拍了张照,发给潇潇看。
本想再发给陈教授和魏律师看看的,结果发现陈半夏已经抢先发过了,陈教授回了一长串省略号,魏律师表示你们这种行为虽然不违法,但很不道德。
在陈舒看得直乐的时候,陈半夏已经开动了,随即宁清也拿起了筷子。
她先给桃子夹了几块羊肉,然后给自己盛了碗汤,又应陈舒、陈半夏的要求,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
“喵呜~”
好的也给桃子舀半勺。
桃子探头看了眼自己的猫饭盆,里面的汤将将盖住盆地,连肉片都没淹没。再看看他们碗里满满的汤,有些疑惑的朝自己主人投去了目光,但没得到理会。
宁清拿起汤匙,舀一小勺。
“呼……”
先尝一口汤。
还是熟悉的味道。
这样的冬至她也过了很多次了。
往常是在陈舒家里,有陈教授和魏律师,还有小姑娘。
今年换到了玉京,人数也因为空间上的距离减少到了三个,幸运的是陈舒依然在她身边,依然是他下厨,依然叫她路上顺便买几根油条。
至于陈半夏,她随便吧。
接着宁清没有急着吃肉,而是拿出自己带的油条,放进汤里面泡了一下。
油条立马被滚热的汤浸软。
一口下去,油条口感泡软了些,但依然保持着一点酥脆,吸饱了香浓奶白的汤,比蘸豆浆还要好吃一些。
这是陈舒发明的吃法。
再尝尝泡菜。
陈舒做的这泡菜才是一绝——
莲白清脆,咸度适中,微微的酸和辣,吃羊肉汤的时候最是解腻,也恰好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相比起这满桌肉菜,宁清反而更喜欢这碟小泡菜。
身边的陈半夏已经开始大呼小叫了,莫过于夸奖食物美味,夸奖弟弟手艺,喊着让弟弟以后给她养老之类的话。
宁清表情平静。
喝完一碗汤,吃了一些羊肉后,她去盛了碗饭。
回来先舀两勺酸辣羊血在饭里,白米饭被勾了芡的酸辣汤汁染得变了颜色,勺子除了羊血还把酸菜、泡椒和酸姜之类的配菜一并带了进来,混杂在米饭里,一看就很开胃。
一口下去,她静静品尝。
身边的陈舒和陈半夏有说有笑,外头大雪纷飞,汤锅热气升腾,她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全身心都很暖和。
所有修行,世间一切,都比不过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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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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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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