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有你的快递。”
又……有吗?
她进去看了一眼,又是一个大箱子。
“还挺大的,要不帮你叫个三蹦子?”门卫问。
“没事,我扛得动。”陈言说完就伸手毫不费力地抱起箱子就出门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隔壁房她爸已经睡了,呼噜声震天响。她把箱子放到自己房间,然后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奶奶已经醒了,迷迷糊糊地问她:“言言下班了,要吃面吗?”
“奶奶你去睡吧。”陈言心疼她,“我自己热一下菜就好。”
“没什么菜了,你爸爸晚上下酒都吃完了。”说着她进了厨房,直接就动手了,“我给你煮面,一会就好。”
她拦不住,就由着她去了。
陈言回房擦干头发,然后拆开快递箱子。
打开箱子是一个泡沫箱子,放满了冰袋,里面是一只很大的龙虾,还附了烹饪手法和调味包。龙虾下面是一个小盒子,陈言打开来看,里面果然又是三千块的现金。
这三个月,她几乎每周都能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各种食物,和三千块的现金。
她把钱收好藏在床底的鞋盒里,然后拿着龙虾去了厨房,和奶奶一起一边研究一边把它搞熟了。
“今晚你也要直播吗?”奶奶小声问她。
“恩。”陈言点头,“奶奶你先睡吧,我一会再收拾。”
“好,你也早点休息。”
“恩。”
陈言把食物都端进了房间,开了灯戴上耳机打开手机直播。
她是半年前接触到吃播的,一开始只是她朋友笑话她吃东西像猪,拍了视频发到网上去,还小火了一阵,然后直播平台找到她,给她开了个号开始做直播。
本来也只是玩玩而已,而且她的条件很差,手机都是七百块的二手手机。几个月前,她换了现在的工作,因为要三班倒,她没法按时直播了,就打算不播了。
结果就在那个当头,有个人联系了她,说是直播平台的客服,要给她寄设备。
她给了地址,接着第二天就收到了手机、耳机、收音设备等,还有一个很漂亮的落地灯。这几个新的小物件用起来很顺手,她就又坚持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断断续续又还收到过一些食物,都是她们这边买不到的,或者是她买不起的食材。
然后三个月前,她开始收到现金。
她联系原来要她地址的人,问为什么会有钱,那个人说是平台的补贴。她觉得有点纳闷,跟朋友说了这件事,朋友说根本不可能有补贴,于是她去问了一开始找她的平台的人,别人说没有给她寄过东西。
她超害怕的,想到自己还吃了那么多来路不明的食物,生怕被投毒什么的。
她朋友给她研究了一下,跟她说:“这包裹都是江北市寄来的,江北是大城市,不会有人想要害你这个小村姑的,还有啊,如果是想害你,为什么还给你寄钱啊。”
她还是很不安,所以有段时间都没有吃快递里的那些东西。
倒是给她寄东西的人坐不住了,主动来给她发信息,问她是不是没收到快递。
她说自己核实过了,快递不是平台寄的,不敢收。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给她发了一段话:对不起,欺骗了你,一开始也是因为担心你不要,才冒充官方给你寄的。但是我绝对没有恶意,我只是一个你的小粉丝,因为很喜欢你的吃播,不希望你停播,才给你寄吃的和钱。
陈言挺诧异的,因为她的直播间,说实话非常透明,一般都是路人点进来看,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种粉丝。
她表达了谢意,说自己会尽量播,麻烦他以后不要再寄东西了。
但他还是照寄不误。
陈言怕浪费食物,所以都吃了,但是钱,她一分没敢用。
直播间开的时候,ID为“喜欢看言言的吃播”的用户第一个进的房间,这个就是她的死忠粉,给她寄东西的人。
“晚上好。”她用嘴型给大家打了招呼,然后就开始吃面。
说老实话,从下午六点上班到十一点,她是真的饿了,而且奶奶煮的面,永远都那么好吃,她暴风吸入,吃掉了大半碗,然后才开始吃龙虾。
龙虾有她的手臂那么长,她第一次吃这个玩意,有点头疼。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个壳子掰开,然后就开始啃,一边啃还一边奇怪,这个东西,能吃的部分真少。
但是真的很好吃。
一个虾,她吃了半小时才吃完,吃掉剩下的面和汤,她就说了晚安下播了。
下播前她发现直播间的人数翻了一倍,也不知道为什么,弹幕跳得太快,她也没看清楚大家在说什么。
收拾了桌子和碗筷,回来到床上去的时候,才看到手机里那个给她寄东西的人发来的信息。
——箱子里有钳子。
——还有食用方法,你没看吗?
——虾头别吃。
诶?
她马上回复对方:我没看到,吃了会怎么样吗?
他回复:没事。
又夸她:你牙齿很坚固。
钳子里的肉她弄不出来,就把所有的壳都咬碎了。
她回复:龙虾好好吃哦,谢谢你。
对方回复:你喜欢就好,晚安。
第二天陈言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昨晚的吃播视频被顶到平台首页了,为了抓人眼球,小编还给她打了一个“乡巴佬第一次吃澳洲龙虾”的标题。
浏览量上一百万了,弹幕都在笑她。
很好笑吗?陈言不明白,难怪昨天最后的时候,直播间涌入了那么多人。
陈言的那个粉丝倒是要气死了。
——这起的什么标题?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去投诉了!
陈言还反过来安慰他:没事,我确实是乡巴佬嘛,好歹也算火了,我今天粉丝都涨了好多哦。
她心态很好的,毕竟这样的情况,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在众多吃播直播里,她确实是最土最穷的那一个。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她趁着午休时间上平台看了一下,那个视频的浏览量还在往上走,她个人主页的吃播视频浏览量也在跟着上升,还有一个之前死忠粉给她做的吃播剪辑,也被疯转了。
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有人在底下质疑:这个主播我记得之前见过的,家里很穷的,她哪里来的钱吃龙虾?而且我看了一下,她这三个月吃的东西都好高级哦,牛肉还有红酒配,以前不是只吃土豆的吗?暗搓搓猜一下她是不是被包养了呀。
底下一大堆回复。
——虽然穿着土里土气,但是确实看着挺清秀的,我是有钱人我也想包养这一卦,多清纯。
——互联网真的能改变好多人哦,村姑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咯。
——变凤凰还是小三你说清楚哈哈哈哈。
这段评论,搞得陈言一下午都心神不宁,还被针戳到手指了。
下班之后她没有直播,死忠粉来问她今晚是不是不播了。
她有点生气,没好气的说:以后都不播了。
对方发来一个问号。
陈言:他们说我被包养了。
对方更奇怪了:你被谁包养了?
陈言:不是你吗?你给我钱,给我寄那么多东西。
他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陈言:在我们这,做小三被包养,是要被扒光当街打死的。
对方很无语,隔了好一会才说:你真的想多了,我对你没有别的想法,就是真的喜欢你的吃播,才给你寄东西寄钱的,如果真的给你带来了困扰,以后我不寄钱就是了。还有,网友的评论,你没有必要放在心上,就是一些喷子罢了,不要影响你自己的心情。
这段话陈言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然后情绪也慢慢缓和了回来,是她太过激了。
她跟他道歉:对不起,我语气不太好。
对方发了一个恩过来。
陈言也没看出来他有没有生气。
之后几天,死忠粉都没有跟她说过话。
其实本来他们之间的交流也不多,加上微信也才几个星期,一般都是她直播迟到或者鸽子的时候他会问一声,或者是陈言收到快递了,跟他说,然后他恩一声。
陈言很担心他生气了,毕竟是唯一一个死忠粉,所以她巴巴地去跟人家说话,问他:能不能给一个你的地址我?
对方发来一个问号。
陈言:我不是在车间上班吗,然后我们是做钱包的,材料都很不错哦,我想亲手做一个送给你。
对方又发来了一串省略号。
陈言担心别人是不是会看不上她这种廉价的三无产品(因为只是在车间,还没有打上品牌logo),还在想说要不我可以在网上买一个送你的,对方就很利落的发来了一串地址,还有姓名和电话。
陈言:梁时镇,是你的名字?好好听哦。
他回:你的名字也好听。
收到地址之后,陈言都在加班给他做钱包。
流水线隔壁的大妈发现她在做钱包,还调侃她是不是送给男朋友的,弄得她还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她还在网上买了一个很漂亮的永生花,钱包做好之后,跟着一起寄过去了。
三天之后,梁时镇收到了钱包,很礼貌的跟她说谢谢,很喜欢。
陈言也看不出他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礼貌,但是也不热情,很难搞。
陈言鼓起勇气说:那你收了我的礼物了,不要生我的气了哦。
梁时镇:恩?
梁时镇:我没生气啊。
陈言说了个哦。
那边的人隔了好久才回复:我真的没有生气。
陈言想,那应该是真的没有生气吧?
第二天她休息,和姐妹去逛街,说起这件事情,对方抢着看了她的手机聊天记录,惊叹她怎么会搞到这种高冷舔狗的。
陈言不明所以,“什么叫高冷舔狗?”
“就是,他不是说是你的粉丝吗,死忠粉吗,给你寄了那么多东西,还给你钱,这么宠你,这就是舔狗的意思。但是看你们的聊天记录,他又很高冷,一直都是回复恩和问号的。所以叫,高冷舔狗。”
陈言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她朋友爱看小说,此时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说不定是一个非常非常帅的霸道总裁呢,一下子给你包养了,从此你就脱离这个小村子,去江北做富太太了呢。”
包养这个词说得陈言眉心一皱,“他不喜欢我。”
“说不定是死肥宅呢。”另外一个朋友在旁边打破她的幻想,“现在给女主播打赏的,一般都是死肥宅啊,总裁谁有空看你的吃播啊,好笑。”
“说得也是,不过肥宅也好啦,好歹是江北的肥宅。”
陈言无言以对。
她们排队买了炸鸡,想去她家附近那个晒场喝啤酒,结果路上就被人拦住,着急忙慌的跟她说:“陈言,快回家一趟。”
陈言脑袋嗡了一声。
上一次有人跟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她小学,她妈妈去世的时候。
陈言拔腿就跑,才刚到家门口,就看到她爸爸在门口抹眼泪,她想进去,又被拦住,“言言啊,奶奶没了……”
太突然了,陈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看到他们镇上一个诊所的医生走出来冲他们摇摇头,“应该是脑梗。”
陈言瞬间就炸了,“什么叫应该是!送医院啊!”她几乎是尖叫着喊出声的,“叫救护车啊!送医院!你是不是酒没醒?那是你妈!”
她爸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你给我老实点!”
陈言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她朋友帮她叫了救护车,医护人员过来的时候,也说已经没了,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她还是坚持要把人送到医院去,好像送过去就还有一丝希望似的。
她爸爸还在旁边跟医生说:“我可没钱啊,救护车是他们叫的。”
邻居在旁边劝:“言言,奶奶已经没了,你就别折腾她了。”
陈言没看他们一眼,央求着医生帮忙抢救。
奶奶躺在那,好像睡着了一样。
料理奶奶的后事花了很多时间。
她有个小叔,比她爸还要不争气,在外地上班,知道奶奶没了,拖家带口的回来,非要争遗产,闹得不可开交,还不让下葬。
她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睡觉了。
第一天梁时镇就给她发过信息,问怎么不直播,她没有回复。
第二天梁时镇问她:是有什么事吗?
第三天他给她拨了语音通话,她没接。
第四天他说:陈言,回复我一下,我很担心。
这几天陈言一直都木木的,一直看到我很担心这四个字,眼泪才开了闸,不要命的往下淌。
她哭着敲字回复:我奶奶死了。
梁时镇秒回的,但只回了两个字:节哀。
很冷漠,但是陈言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何况这种时候,除了节哀两个字,还能说什么别的。
她哭够了,就继续去忙了。
奶奶下完葬之后,她感觉自己心都空了一块。
而且没有奶奶给她做吃的,说实在的她也没什么心思和热情去开直播了,也就周末休了一天,她去朋友家玩,朋友做了很多好吃的,她才录了个视频发到主页上去。
梁时镇第一个看完了,然后来问她:为什么带着墨镜。
陈言回复说:这段时间哭得太厉害了,眼睛很肿,怕吓到你们。
梁时镇又发了一张图片过来,是她视频的截图,问她:那你脖子上这个是怎么回事?
陈言没料到他会看得这么仔细。
她脖子上有一道淤痕,是被她爸爸掐的,眼睛也被打青了。
她还在想找个什么借口比较好,梁时镇就先说了:实话跟我说,你骗我的话我会更担心。
陈言只好一五一十的告诉他:我爸爸酗酒,奶奶走了之后没人说他,他喝得更厉害了,之前你给我寄的钱我都没动,藏在我床底。那天我下班回家,发现他在我房间,找出了那些钱,要拿走,我不让,就被他打了。
陈言:一共三万五,都被拿走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工作攒好钱还给你的。
梁时镇:……不用还。
隔了一会,他又说:但是他打人,我觉得你可以报警的,你家里没有别人了吗?
陈言:没有了,警察不会管这些事的。
之后梁时镇似乎是去忙了,一直没有回复。
陈言在朋友家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摸出手机,看到一条他的未读信息。
梁时镇问她:你想不想到江北市来?
陈言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去洗了把脸,再看,他那句话还在那。
陈言想了想,回复他说:我没钱,也不认识人,去大城市可能会饿死。
梁时镇:不会的,有我。
陈言一下子心跳得好快,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她敲字,问:你要养我吗?
打完又觉得不妥,便删掉没有发出去。
她没有回信息,在朋友家吃完饭就回去了,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居然有客人,她那个酒鬼老爸,喝得满面红光,看到她进屋还指责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饭桌上那几个人一直在打量她,她有点不自在,“我先回房了。”
“你站住。”她爸爸喝住她,“过来。”
陈言没办法,只能走过去。
“这就是我女儿陈言,19岁,读过高中的,现在在制衣厂上班,很乖的。”她爸爸跟对方介绍完之后,又对陈言说:“这是你许叔叔许阿姨,这个是许伟,在超市做会计的。”
陈言看了一眼那个看起来快三十岁的男人,心生出不详的预感。
“长得可真标致。”许阿姨笑眯眯的,递过来一个红包,“第一次见面也没准备什么,先收着。”
陈言把手背到后面,拒绝道:“谢谢阿姨,不用了。”
“你这孩子真不懂事,阿姨给你你就拿着。”她爸爸不悦道。
陈言没动,那阿姨就把红包放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我看可以,以前许伟也见过的,他喜欢就好,到时候我们找大师算个日子就行。你放心,只要入了我们许家的门,我们是绝对不会亏待言言的。”
陈言听这话,顿时心凉得彻底。
客人走了之后,陈言爸爸吩咐她去洗碗,陈言没有动,他酒气上来了,拿脚踹了她一下,“叫你去洗碗你听不见?”
“你都把我卖了,还指望我给你洗碗?”
男人一下就心虚了,他没敢看陈言一眼,只是嘴硬着说:“你会不会说话?我给你找了一个多好的婆家,许家开超市的,你嫁过去都不用上班了。聘礼我都没敢多要。”
陈言有好多话要说,但她知道说了也没有用,说了也不过是一顿拳打脚踢。
她转过身去洗碗,她爸爸以为她服软了,心满意足的去睡觉了。
陈言洗了碗,回房的时候看到手机上梁时镇新发来的信息,一个问号。
她问梁时镇:现在可以去吗?
梁时镇马上就回复了:可以,我给你买机票。
她其实是一时冲动问了这句话,可能不到三秒就会反悔了,但梁时镇在三秒之内回复了她。
梁时镇:给你的个人信息我。
陈言发了过去。
然后不到五分钟,她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是航空公司发来的行程确认信息,今晚直飞江北。
梁时镇:票买好了,但是你那没有机场,你得先去市里,然后坐高铁去省城,然后去机场坐飞机,知道怎么去吗?
陈言回复他:我没去过省城。
梁时镇很有耐心:没关系,我都买好票了,你带上行李和证件,随时跟我联系就行。
陈言:证件是什么,身份证吗?
梁时镇:对,你有吗?
陈言:有。
收拾完了行李,要出发前,陈言又很焦虑,不停的问他:
——我去江北市了,能找得到工作吗?
——我不想被包养。
——你是骗子吗?
——要租房子吗?
梁时镇一一回复她:
——我可以帮你,即便找不到工作,你做吃播,也还是会有收入的。
——我没说要包养你。
——我不是骗子,我可以把我的个人信息发给你。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一时半会可能不好租,你可以住我家,我家是复式,二楼没人住。
然后附了好几张图,有他身份证的照片,有他的名片,工作牌,还有收入证明和银行流水。
她拿不定主意,把这些都发给她朋友看,她朋友靠了好几声,说:这是银行高管啊,难怪那么有钱呢。
陈言问:会不会是骗子啊。
她朋友说:我刚刚在他们银行的官网查了,确实有他的信息,而且这个东西很难造假吧,造假骗你这个村姑干什么。
她是很担心被骗,他们这边有好多妇女小孩被拐卖的事件了,但是她现在真的是穷途末路了,只能孤注一掷。
她给梁时镇发信息:那我去了,希望你不是骗子。
梁时镇就回她两个字:不是。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她背着包义无反顾的出门了。
她赶上了最后一班去市里的大巴,然后在车站坐出租车去了动车站,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取了票进了站(她没坐过高铁),到省城之后,直接叫了出租车去机场。
从高铁站到机场有很长一段距离,她坐在车里,第一次看到省城的夜景,她拍了照发给梁时镇,问:江北也这么美么?
梁时镇回复她:美得多了。
于是她又充满了向往。
她到机场的时候已经挺晚的了,飞机还延误了,等她快上飞机的时候已经一点多钟了,到那边的话是三点钟,这个时间点很尴尬,陈言给梁时镇发信息,说:要不你先睡,我到了机场之后在机场等天亮再走。
梁时镇回复她:我已经出发了,两点多到机场,等你一会就到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把你丢在机场。
陈言回复说不要紧的,然后空姐提醒她关机,她就乖乖关机了。
她第一次坐飞机,很紧张,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梦到自己见到了梁时镇,他的脸和许伟重合,把她吓醒了。
她一下飞机就给梁时镇发信息了,对方告诉她在哪个出口等她,又给她发了一条语音:“我穿亚麻色的衬衫,这边没什么人,你出来就能看到我了。”
这是他第一次给她发语音,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小溪流,和缓清透。
“我穿白色的T恤。”陈言回复他。
“我知道。”他的声音带着很淡的笑意,“我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陈言忽然有点紧张。
其实这一路她都在紧张,但紧张的是不认识路,没坐过飞机,没去过江北市,只有现在感觉到了“初次见他”的紧张。
她一路往外跑,结果在机场迷路了,绕了好几圈,梁时镇一直没等到她,给她拨了语音通话问她到哪了。
“我出来了!”陈言着急的说,“我找不到你说的出口。”
“你现在在哪?”梁时镇问她。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
“你问一下你旁边的人你在哪,我去找你。”
“好。”
陈言转头去问路人,对方给她一指,她立刻就看到了梁时镇说的那个出口,一直就在不远处,但是她没看到,绕了好半天。
“我看到了看到了,我现在过去了。”
陈言一边说往那边跑,电话还没挂断,跑了两步,就听到梁时镇在那边说:“我看到你了。”
陈言抬眼,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她也看到他了。
门口站着一个很高的男人,穿着亚麻色的衬衫,戴着一副金丝边,干干净净,斯文儒雅,看起来就像是电视剧里走出来的人。
陈言心生怯意,有点不敢走过去了,她脚步放慢了,对方却往前走了几步,直接来到了她的身边,冲她笑了一下,很自然的接过了她手中的包,问她:“累不累?”
陈言摇头,“不累啊,我上班比这个累多了呢,我上班要连续站12个小时,这还都只是坐着。”
梁时镇恩了一声,“以后不会这么累了。”
两人一起出了机场,梁时镇开的是一辆白色的越野,他还从她身后伸手帮她开了车门,陈言有些不知所措的上了车。
车的内饰看起来很豪华,再加上是密闭空间了,所以陈言更紧张了,安全带系了半天都扣不进去,最后是梁时镇伸手过来帮她扣好的。
他靠过来的时候,陈言闻到了一阵很淡很清爽的香味,这味道让她有些心跳加速。
回去的路上有点远,梁时镇让她先睡一觉。
陈言睡不着,感觉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她扭头去看旁边的梁时镇,他真好看啊。
梁时镇大大超出了她对他的一切幻想,这落差让她不由自主地心生出了一些自卑敏感的情绪。
她抓着安全带,犹犹豫豫地问:“我可以不去你家吗?”
梁时镇微微一怔,然后将车靠边停下,认真的转过头问她:“怎么了?”
“我觉得去陌生男人家住不太好。”
“你怕我吗?”
陈言其实不怕他,是怕被他认为自己是随便的女孩。
梁时镇想了想,重新启动车子,“要不我今晚先给你订个酒店,你在酒店住几天,然后我们再慢慢找房子?”
“好。”陈言答应了,隔了一会又小声说:“别太贵。”
梁时镇笑了一下,“好。”
他给她送到了酒店,可能是怕她不自在,没有送上楼,就在电梯门口嘱咐了好多句。
“电话保持联系。”
“不要乱跑。”
“我明天下了班来找你。”
陈言背着包,很乖地一一应了声:“好。”
梁时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她,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陈言一直看着他走出了门,才按了电梯上楼。
梁时镇给她订的是一个套件,房间很大,浴室比她原来的房间还大,床够睡五个她。
她洗了澡出来,才看到梁时镇给她发的信息,问她:
——回房间了吗?
——我看你只带了一个包,衣服够穿吗?
——我明天给你买一些衣服过去。
陈言匆匆忙忙回复:回了,刚刚在洗澡没看到信息。我的衣服够啦,我包包很大的。
发过去之后,她又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衣服不好看,梁时镇才说要给她买衣服的?
陈言走到镜子面前打量自己,越看越觉得自己土里土气的,她太瘦了,穿的T恤空空荡荡的,穿着紧身牛仔裤简直像是两根筷子。
跟她一个航班的女生,以及她在机场看到的女生,全都漂漂亮亮的,只有她灰头土脸,仿佛是进城打工的。
手机响了一声,梁时镇回复了信息,回的是语音。
“恩,你的衣服是你们制衣厂做的吗?很可爱,很适合你。我明天就按照这种风格给你买。”
陈言:不是,是我网购的,真的不用买啦。
梁时镇:“我睡了,明天还要上班,晚安。”
陈言:哦,晚安。
梁时镇:“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陈言:好哇!!!
第二天陈言睡到了十一点,有人敲门进屋打扫卫生,问她是否有换洗的衣服。
她很懵,“我自己洗了。”
阿姨也很懵。
梁时镇给她发了信息,问她醒没有,她给他回了信息,跟他说了这件事。
“然后呢?”梁时镇在那边问。
“我就把我洗过的衣服又给她了,她很疑惑的走了。”
他笑了一声。
梁时镇说酒店会提供早餐,但是她睡过头了,刚打算泡房间里的泡面的时候,有人敲门送外卖。
是梁时镇给她点的。
还点了很多,看起来都很好吃,她就就着这些外卖,开了直播。
她吃完之后看了一会电视,后来在床上睡着了,这一觉睡到了六点钟,天已经灰了,她迷迷糊糊的,听到手机在响,就接了。
那边是梁时镇温和好听的声音:“在睡觉吗?给你发信息你没有回复。”
陈言唔了一声。
他在那边笑了一下,“我快到酒店了,你收拾一下准备下来吧。”
陈言一下就坐起来了,“好,我马上下去。”
“不着急,我这边有点堵车。”
她下楼的时候,梁时镇已经到了,其实她担心他等她,动作已经非常快了,没想到他比她还快。
梁时镇看到她出门,立刻下车绕过来帮她开车门,还很诧异:“这么快?”
“我怕你等,香香都没擦就下楼了。”
梁时镇扬眉,“香香?”
他这个小动作特别可爱,陈言有点点脸红,“就是擦脸上的东西。”
他哦了一声。
晚上他带她去吃了火锅,因为她之前说过她们家乡没有好吃的火锅,这一顿陈言吃得非常畅快,梁时镇点了很多,她全都吃完了,连旁边站着的服务员都瞠目结舌。
梁时镇倒是知道她素来是大胃王,所以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还担心她不够吃,一直要加。
相比之下,梁时镇简直像是只吃了两口。
他说自己晚上一般不吃东西,没有什么胃口,看到她吃,才跟着吃了一点。
“你在减肥吗?”陈言问,“你也不胖呀,为什么不吃晚饭?”
“有时候晚上要加班来不及吃。”梁时镇说,“慢慢就没有吃完饭的习惯了。”
“那你工作很忙吗?”
“现在还好。”
她又问了一些他工作上的事,她觉得自己不够了解他,他也都很耐心的解释了。
陈言能看出来,梁时镇不是高冷,是确实属于不太爱说话的那种人,跟服务员交流,也基本上是用音节和手指代替,有时候她问他问题,他也会下意识的用“恩”和摇头回答,但更多时候都会在恩了之后,隔几秒,再耐心的用言语跟她解释。而且因为她很多话,梁时镇可能才不得不开口跟她交谈。
吃完饭之后梁时镇还带她去看了电影,IMAX的,她以前都没看过巨幕,市里的电影院就是普通3D,她一直在小声说这个效果好赞。
看完电影之后,梁时镇去带她吃了甜品,然后送她回酒店,到门口的时候,他帮她解开安全带,说:“你等一下。”
他转身从后座上拿过一堆袋子递给她,“这是我中午休息的时候去附近商场给你挑的,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陈言不想要,“我有衣服的。”
“第一次见面,你的粉丝我,给你送的见面礼,你不能不要。”梁时镇说,“你快上去吧,我的车不能停太久。”
后面的车在按喇叭,陈言只能接过那一堆袋子。
“我明天下午提前下班,然后带你去看房子。”梁时镇跟她说自己的安排,“周末带你去迪士尼玩。”
一说到玩,陈言又兴奋了,“好!”
“嗯,那晚安。”
“晚安。”
陈言走进酒店,经过大厅的时候听到有客人在开房付款,前台说:“九百三,请问是现金还是刷卡。”
她被吓到了,在电梯里就马上给梁时镇打电话,问:“我住这个酒店,九百多块吗?”
梁时镇在那边“恩?”了一声,又是隔了两秒,才问:“我没注意,怎么了?”
“太贵了,我住不起。”陈言实话实说。
之前梁时镇给她的几万块被她爸拿走了,她带出来的钱,也就是之前攒的工资,只有六千块。按照这个标准的话,她在江北住不到一个星期,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要多少钱?八千吗?”她刚刚在电梯上听到有人说这里的总统套房八千块。
“没那么贵。”梁时镇说。
她松了一口气,“不是八千就好,如果你给我订八千块的酒店,我立刻从房间窗口跳下楼。”
“没关系的。”梁时镇在那边还算温言软语地安慰她,“这个酒店是我客户开的,他之前有送我一些券,用券的话都不到三百块。”
陈言虽然笨,但也不至于到傻白甜的地步。她出了电梯,刚好看到她房对门的人出来,就拦住人家问了一声:“先生你好,打扰了,我想问一下,我们这个套间是多少钱一晚上?”
对方西装革履,看起来并不是很想理她的样子。
陈言又换了个问题问:“有券可以打折吗?”
那人笑了一下,有些轻蔑地说:“这个酒店从来不送券的,要不就是免费要不就是正价。你住的那一间大概一千八吧。”
陈言简直都要跳起来了,“梁时镇!”
男人在那边也听到了这边的对话,一时有些失笑,“怎么了?”
他还问怎么了吗?
“我不想住那么贵的。”陈言说,“我没钱。”
对面的人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她立刻刷卡进门了。
“好,我知道了。”梁时镇依旧好脾气的说,“先将就几天,周末找到房子就搬出去。”
这能算是将就吗?
挂了电话陈言就把钱转过去了,她转了两千四,又说:之前欠你的几万块,我一定会还的!
梁时镇在那边收了钱,说:好,我不着急。
他这么说,陈言心安了很多,至少算是他承认那些钱是借的,而不是给的。
陈言洗了澡,躺到床上之后,一想到这是一千二一晚上的床,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睁着眼到了第二天,她还掐点去吃了个早餐(毕竟给了钱),早餐是自助餐,特别丰盛,她吃了一个小时,吃到了嗓子眼才走。
她回房收拾了一下,梁时镇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立刻就背着包下楼退房了。
出来梁时镇看到她背着个大包,微微一愣,问怎么了。
“不是去看房子吗?”陈言说,“我先退房了,这边超过两点就又算一天的钱了,好浪费呀。”
梁时镇莞尔,“包先放车上。”
“好哇。”
但是租房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容易。
按照陈言的要求和价位,梁时镇提前预约了好几个适合的房子去看,去之前梁时镇给她看照片,她都很喜欢,但去了之后,又是各种不合适。
其实要说环境,她觉得都还好,但是梁时镇很不满意,搞得房东都很恼火的说:“三千块的价格你想住皇宫不成?”
梁时镇直接就拉她出门了。
“你做吃播的,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那个墙都掉漆了,怎么能住?”梁时镇说。
他把价格拉到四千多,环境是好很多了,但是要不是合租的舍友太奇葩,要不是房东要求太高。
都被他一一否决了。
两人一直看到七点多,都没挑到合适的。
“我走不动了。”陈言说,“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我请你吃!今天平台给我打款了!”
虽然才一千多,但是也是可以吃顿好的了。
梁时镇没有拒绝,“好。”
“你想吃什么?”
“日料?”梁时镇说。
“好哇。”陈言眼睛一亮,“就去吃你之前发过朋友圈的那一家。”
“好。”
她一直没有吃过什么好吃的日料,家乡市里有好几家,她吃过,都觉得蛮好吃的,直到梁时镇给她空运了一些寿司,她才知道什么叫美味。
今天梁时镇带她去的,是一家正宗的日本料理店,连厨师都是清一色的日本人,陈言只尝了一口,就立刻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太好吃了吧。”她小声又激动地捏着拳头说,“我爱死江北了。”
梁时镇喝着茶望着她,表情也很惬意,“你喜欢就好。”
接着又多给她点了一些。
基本上菜单上打了推荐标记的,他都点了,一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陈言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等我找到住的地方,我也要买这里的寿司回去吃,做直播。”
“他们家可以点外卖,不过会有点久,你要提前点。”
吃完所有东西之后,陈言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梁时镇问她还要点点什么吗,她马上摆手:“吃饱了吃饱了。”
梁时镇恩了一声,刚要站起来,陈言更快一步的跳了起来按住他,“我来买单!”
梁时镇没有反抗,嗯了一声。
陈言拿着账单去付款,她预计这一餐要上千,所以拿了两张卡出来,结果打单出来之后,发现才五百多。
陈言有点不知所措,“五百吗?可是我们吃了很多呀。”
“今天星期五会员日,打八折哦,梁先生是我们的会员。”
哦,原来是这样。
陈言付了钱,和梁时镇一起出了店。
“时间还早。”梁时镇看了一眼手表,“去看电影吗?”
“我看不下去。”陈言老实说,“我房子还没找到,我今晚没地方住了。”
“住酒店啊。”梁时镇说得理所当然,“房子哪里是能一天就找到的。”
陈言心里说刚刚好几个房子她都蛮满意的都是可以拎包入住的,被你否决了。
“那就去住酒店吧。”虽然酒店很烧钱,“去这个。”陈言把手机给他看,“我自己在网上预定的,你送我过去就好啦。”
梁时镇只看了一眼就皱眉了,“不去。”
陈言一个问号脸,“啊?”
“这个酒店很老旧,不安全。”梁时镇说,“回昨晚的酒店。”
陈言都没脾气了,“我没钱呀。”
“我有。”
“……”
梁时镇看了看她的表情,补了一句:“我借给你。”
看陈言不为所动,又提议:“或者你去我家住,我回公司,我在公司有休息室。”
“那怎么行!”陈言把头都快摇断了,坚持说:“就去我订的这一间。”
梁时镇望着她,似乎微微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梁时镇驱车送她去了她订的那家酒店,还蛮远的,开车开了二十分钟,梁时镇说这边是老城区,平时很少有人过来,路上的路灯都忽明忽暗。
到了手机上显示的地址后也没看到酒店的牌子,还是绕了一圈,才在小路尽头发现了。
“这里?”梁时镇问。
“好像是的。”
陈言背着包下车了,梁时镇也跟着下来了。
“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陈言说,“你快回去吧,这么晚了都。”
主要是这个酒店太老旧了,她打心眼里觉得梁时镇不适合走进去,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球似的。
“没事。”梁时镇帮她接过包,“我送你进去。”
陈言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一起进了那个破破烂烂的酒店。
办理入住的时候,梁时镇一直抬头在看前台后面墙壁上的挂钟,看了一会,偏头小声问她:“那个钟是不是坏的?”
陈言看了一眼,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个是假的。”
“假的?”梁时镇大为震惊,“那个钟是假的吗?”
“恩。”她对于自己知道这点,还蛮骄傲似的,“我们镇上的那个酒店也是这样的。”
前台的小姐姐把房卡和身份证一起还给她,“801,明天中午两点前退房。”
梁时镇把自己的身份证也拿出来递给她,“帮我也开一间,她隔壁。”
陈言一愣,“你干嘛?”
前台已经把他的身份证拿过去了,“三百,一百块押金。”
梁时镇把银行卡也递过去。
“你要住这里?”陈言的震惊不小于他刚刚发现挂钟是假的时候的震惊。
“恩。”梁时镇说。
“你别闹了,你快回家。”陈言恨不得把他打晕拖走,“你怎么能住这种地方!”
“没事。”梁时镇接过前台的门卡,“上去。”
“你为什么要跟我住这里啊!”
“我担心你。”
“真不用。”
但是梁时镇铁了心,还说方便明天一起出去玩。
陈言还想劝他,但是对方已经拉着她往电梯那走了。
这酒店就两个电梯,其中一个还坏了,两人等了好半天,电梯门才打开。里面有一对看起来是情侣的人,站得很近,女人还衣衫不整,看到电梯门口有人,女人一边扯了扯衣服,一边盯着梁时镇瞧,眼神很暧昧。
他们外面的人先等里面的人走了,才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外面的女人回头冲梁时镇扔了一张小卡片,冲着他的胸口去的,梁时镇偏身躲开了。
陈言:?
她俯身要去捡那张卡片看看是什么东西,被梁时镇拉了一下,“是垃圾。”
陈言就没去捡。
出了电梯就是他们俩的房间,梁时镇看着她刷卡进去之后,才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内设备有点陈旧,而且有一股味道,和她之前住的比起来,那真是贫民窟和城堡的差距。
她放下东西,刚想去洗澡,手机就收到梁时镇发来的信息,问她:台灯开关在哪?
陈言拍了她这边开关的位置发过去。
过了一会,他又说:空调打不开。
大概是怕她嫌他烦,还解释了一句:前台电话打不通。
陈言过去敲他的门,梁时镇先是开了一条门缝,看到是她,才解开安全锁,放她进来。
这警惕的模样,有点好笑。
陈言进屋帮他把空调开了,又很不放心的问:“你真的要住这吗?”
梁时镇又是一声嗯。
他送陈言出门的时候,陈言看到他手上有好几个大包,吓了一跳,“你的手怎么了?”
“蚊子。”梁时镇说。
“有电蚊香啊。”
“没有用。”
陈言完全败下阵来,“别住了,去你家吧。”
梁时镇看着她,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好。”
回去的路上陈言还在懊恼,早点妥协不好么,搞得现在又浪费六百块钱。
梁时镇的家在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小区,他开车进了停车场,下车就是电梯,直达他家。
电梯宽阔明亮,镜面铮亮,和刚刚的酒店成鲜明的对比。
出了电梯,梁时镇用指纹开了门,然后带她进屋开了灯。
进屋后,陈言越发觉得没有让他在那个酒店过夜是救了他一命。
他家很大,装修很简洁,玄关鞋柜上就摆着她送的那个永生花。虽然显得格格不入,但是放得端端正正。
梁时镇从鞋柜拿出一双粉红色的猫咪拖鞋给她,“之前给你买的。”
“谢谢。”
“你住楼上,二楼主卧里有独立浴室,我让阿姨打扫过了,洗漱用具都准备好了。”
“好。”毕竟是第一次去男生家里,她稍微有些拘谨。
梁时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看她,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上去休息吧。”
“好。”陈言背着包往楼梯跑,跑到一半,又回头看他,“明天我继续去看房子。”
梁时镇嗯了一声。
“我自己去。”她说。
梁时镇微微皱眉,他下意识想拒绝,“你不熟悉这里。”
“有地铁,去哪都很方便的。”陈言说,虽然她没坐过地铁,但是她可以上网查。
“我明天没什么事,可以陪你去。”梁时镇很耐心的说,“陈言,你不要怕麻烦我,我很乐意帮你。”
她咬着下唇,很犹豫。
“我们不是朋友吗?”
她于是又一次妥协了。
她上楼去了,二楼的卧室很大,床都有两米宽,床头还摆了一排娃娃,甚至有一个衣帽间,连着浴室,浴室里还有一个漂亮的浴缸。
看起来就像富家女住的房间,陈言爱死这个房间了。
她放下书包就先进浴室了,进浴室之前要穿过衣帽间,里面有好多套衣服,一看全是没有剪吊牌的,衣帽间里有一个梳妆台,上面也摆满了护肤品化妆品。
她给梁时镇发信息问:我可以泡澡吗?
梁时镇马上回复了她:当然可以,东西随便你用。
隔了一会又说:楼下厨房有吃的,你如果不想下来跟我说一声我拿上去放你门口。
陈言马上说:我自己下去拿。
她是不饿的,但是如果她楼都不下去,是不是显得太过于防备了。毕竟都住别人家了,还这样会伤他心的。
陈言泡在浴缸里,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我不是怕你是坏人,我只是怕自己麻烦你。
梁时镇给她回复说:你对我来说不算是麻烦,一开始,也是我叫你来江北的啊。
陈言一下子觉得眼睛有些发烫。
梁时镇是在她奶奶之后,第二个对她这么好的人。
她真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些好。
她洗完澡就到床上去趴着了,这个床格外舒服,她没想到自己躺下就睡着了,再睁眼的时候天都亮了。
趴着睡了一晚,她有些胸闷。
洗漱完换了衣服下楼的时候,梁时镇也已经起了,正在厨房做早饭。
陈言诧异于他熟练的动作,“你居然会下厨?”
“才学的。”梁时镇说,“早,睡得舒服吗?”
“很舒服!”陈言伸了个懒腰,“这个床真是我这辈子睡过的最舒服的床了。”
梁时镇微微一笑,“不如就住下来,我收你房租。”
“不要。”陈言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梁时镇倒也没再说什么。
早餐很丰盛,香甜的小米粥,配菜是清蒸春笋和手拍黄瓜,还有虾饺。
陈言一边尝,一边给梁时镇竖大拇指,“简直太好吃了!”
看她吃饭,梁时镇的表情总是很舒适很满足,“你喜欢就好。”
隔了一会,才又邀功似的说:“我也是最近才开始学的。”
“啊?”陈言微微睁大了眼睛,“才学就能做得这么好吗?”
“因为很简单。”他说,“有食谱,看一遍就会。”
“天老爷。”陈言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我虽然是做吃播的,但下厨对我来说,真的太难了。”
她也不是不会做,但是总是觉得味道不太好。
所以一般她直播吃自己做的东西时,观看率都很低。
东西不好吃就是不好吃,骗不了人的。
梁时镇又是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你有空过来我这边做直播,我给你做好吃的。”
这个陈言倒是完全没法拒绝,一口答应了。
早餐陈言一般都吃得很慢,因为胃口还没完全打开,梁时镇坐在她对面等她,被她吃东西的样子勾起了一点食欲,后来又提筷吃了几口。
早餐过后梁时镇就开车带她去找房子了。
他略过了那些陈言先前想去看的房子,直接带她去了一个小区。那个是他一个朋友的妹妹的房子,那个妹妹还在读书,很少住这个房子,所以想找个合租的。
也算是认识的人,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梁时镇陪她一同上去的,屋里只有房东妹妹一个人,领他们进去的时候还蛮不好意思的,“家里很乱,我没收拾。”
她看了一圈。房子不算大,但是装修很温馨,采光也很好。
“这是你以后的房间。”妹妹带他们去看卧室,“里面都是我的东西,我还没收走。”
“我觉得挺好的。”陈言下意识望向梁时镇,只有他点头了,她才能租。
“可以。”梁时镇简直是破天荒的没有皱眉,“乱了点。”
房租什么的之前也已经谈好了,别的倒也没什么,房东妹妹很好说话。
“就是我收拾这些东西可能要几天,你能不能等我收拾好了再搬进来?”
陈言都还没开口,梁时镇就点头说可以了。
这样她又得在梁时镇家住几天了。
看完房子之后梁时镇带她去了游乐场,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陈言疯玩了一天,天黑还不舍得走,于是梁时镇又给她买了晚场的票。
晚上有花车巡演,还有烟火秀,美得陈言都不舍得走了。
回去的时候陈言还趴在车窗上往外看,问:“以后还能来吗?”
梁时镇莞尔,“当然可以。”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陈言很饿,梁时镇提前给她叫了外卖,点了很多,陈言就一边吃宵夜一边开了直播。
梁时镇在她对面看着。
这倒是她第一次直播的时候旁边有人(梁时镇坐下之前问了她可不可以在她旁边,她说不要紧)。按理说应该会紧张,但因为那个人是梁时镇,所以她很自在。
今晚的食物很诱人,环境和灯光恰到好处,陈言也是真的饿了,所以晚上的直播很顺利,她打上了江北宵夜的tag,吸引了很多路人进来,都在问她吃的哪一家的。
第二天梁时镇又带她出去玩了。
陈言其实心里一直蛮过意不去的,觉得挺麻烦梁时镇的,又担心带她出去玩浪费他的时间,毕竟这几天他都把时间留给她了。
但是让她开口拒绝,她又说不出来,一是她觉得即便说了她可以自己出去玩,梁时镇也不会同意,二是她也很喜欢和梁时镇待在一起。
晚上梁时镇问她想吃什么,陈言觉得天天在外面吃很破费,他们中午就吃了六百多快,就几口肉就六百块把她吓到了,所以她说想回家吃。又担心梁时镇给她点外卖,忙补了一句:“在家随便弄点吃的就好。”
梁时镇嗯了一声,直接把她带到了超市,买了满满一个购物车的食物拎回家。
这阵势大得像是要做七八个人的菜一样。
回去的路上他就一直在跟她报菜谱。
“做一个红酒炖牛腩,松鼠桂鱼,酸辣娃娃菜,再做一个蘑菇汤,海蛎煎和葱姜巧烹蛏你喜欢哪一个?”
这些菜她一个都没听过,包括他刚刚买的那些食材,她也都没见过,虽然听起来都很好吃,但是……“我们吃不完那么多吧?”陈言小心翼翼的说,“就一两个菜简简单单就好了嘛。”
梁时镇微微一顿,说:“可是我想吃。”
陈言好想说哪次吃饭不是我一个人吃了十分之九的量,你就是动动筷子试一下味道罢了,你还说想吃呢。
梁时镇似乎听到了她心中的心声,笑了一下,“只有一两个菜的话,我没有胃口的。”
那好吧,陈言是真的怕他不吃饭。
他的食量真的是太小了,小得陈言都怀疑,他到底是吃什么长这么高这么大的。
难道是神仙吗?喝露水?
晚餐太精致了,并不适合直播,她便坐在梁时镇对面,认真地进食。
梁时镇做的东西,跟他这个人一样,高雅,清冷,没有烟火气息。
对,没有烟火气息,这些食物,看起来都像是高级餐厅里打包回来的。
但是陈言倒还真的吃得挺开心的,她本身对食物要求就不高,再说烟火气息的食物,诸如红烧肉锅包肉爆炒腰花这些乡下经常吃的菜式,她吃了十九年也腻了。
自然是免不了一顿称赞,对她的称赞,梁时镇倒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如既往的说了一句“你喜欢就好”。
第二天早上陈言起来的时候,梁时镇已经去上班了。
厨房锅里还温着食物,冰箱上贴着便利贴,是梁时镇凌厉的字迹:切好的水果和牛奶今天记得吃完。
微信里还有他的信息:中午可以叫外卖,冰箱也有食材。
陈言回复他:好。
隔了一会又说:我今天想自己出去逛逛。
梁时镇:好。
陈言出门的时候,在电梯里遇到了一个漂亮女人,穿着细高跟,吊带裙,大波浪,精致妆容。
陈言望着电梯里穿着圆领T恤牛仔裤回力鞋扎矮马尾的自己和她,忽然生出了一点点从未有过的情绪。
她想起这几天自己和梁时镇出去,他那样的人,自然是走到哪都吸引别人视线的,帅高白,有气质,穿着也不普通。和她站一起的时候,其实真的非常格格不入。
她之前没有感觉(或者说感觉到了但是没有深思),现在想来,别人看她的眼神,大概跟她之前在家里看到一个又矮又黑的老男人去广东打工带回来一个漂亮的老婆时的眼神是一样的吧。
那时候她朋友用肯定的语气说:“那个美女绝对是瞎了眼。”
实际上那个美女真的是盲人。
但梁时镇不是。
她觉得自己这两天真的有够给梁时镇丢人现眼的。
电梯到一楼,美女先出去了,她没有出去,又坐电梯回了梁时镇家,在衣橱间站了好久,然后换上了一件梁时镇给她买的连衣裙。
她本来还担心自己撑不起这么漂亮的衣服,因为她太瘦了,结果上身效果还不错,这稍微给了她一点自信。
然后她把马尾放了下来想披散头发,结果发尾被头绳勒出印子了,显得很奇怪,她干脆又扎了回去。
这次她扎高了一点,才不显得那么土了。
本来还想化个妆的,但是那些瓶瓶罐罐她搞不懂,怕弄错,干脆还是放弃了,只画了个口红。
出门的时候她在小区外面看到一个理发店,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推门就进去了,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头上已经挂满了东西。
梁时镇给她发信息,问她去哪玩了,陈言说自己在做头发,那边就回了一串省略号。
她在那坐了五个小时,饥肠辘辘,等设备从头上取下来的时候,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感到无比的后悔。
她发量太多了,烫卷了之后,头发膨起来,显得脑袋特别大。
设计师还在旁边无脑夸,一直在说这样就时尚很多了。
时尚这个词稍微有安慰到她。
然后设计师拿了账单给她看,她只看了一眼,就差点跳起来,“三千八?!”
设计师似乎翻了一个白眼,“给您打过折了。”
“刚刚不是说是三百多吗?”
“三百多是烫的价格,加上药水和护理,就是三千八,给您用的是最好的药水,这种药水不伤头发的,护理的药水也是最好的,您的头发很毛躁。您刷卡还是手机支付?”
陈言的内心是崩溃的,她肯定是被坑了。
她一边往肚子里吞牙一边付了钱。
她也没心情去玩了,走在马路上,看到反光玻璃里头重脚轻的自己,就想杀了自己。
陈言蔫不拉几的回了家,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她躺在沙发上,又担心把头发压瘪,只好把脑袋放到沙发外面去。
梁时镇回家的时候,还被她吓了一跳。
“你头发怎么了?”
陈言坐起来,很不安的捋了捋,“我做头发了。”
一说到这个,她就心口发疼,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三千八,居然要三千八。”
梁时镇微微一愣,然后笑了。
“好看吗?”陈言又可怜巴巴地问他。
“你要听真话吗?”梁时镇说。
一听到这句话,陈言就感到不妙,“真话。”
“过于成熟了,不适合你。”
诛心之言,她一个没忍住,眼眶都红了,“三千八啊。”
梁时镇给她递纸巾,淡淡地安慰她道:“钱还会赚回来的。”
倒是借他吉言,当晚陈言就收到了一个人的私信,说商务合作。
她有广告了。
陈言担心她的粉丝们不能接受,纠结了好久,梁时镇又一顿安慰:“内容不是太硬其实都还可以。”
对方倒也好说,只是给她寄产品,她做直播的时候试吃就行,不需要提产品的名称什么的,看起来就跟她自己买来吃的一样。
是非常软的广告了。
而且对方开价也不低,她粉丝那么少,对方也给了那么多钱。
陈言就接了。
正好也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因为是给了钱的广告,所以晚上她直播的时候吃得格外开心,播完那人就直接给她打钱了,她更开心了。
她把银行卡直接给了梁时镇,对方刚刚洗完澡出来找水喝,头发还湿漉漉的,脖子上挂着毛巾,因为没戴眼镜,眼睛微微眯着,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呆有点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陈言有点心跳加速。
好想……揉他脑袋。
“什么?”他接过银行卡看了一眼。
“我的广告费。”陈言说,“还你的钱,以后我再有广告,也是直接打到卡上的。”
梁时镇没有说什么,看了她一眼,恩了一声就收下了卡。
陈言又更开心了一点。
睡觉前陈言又再次给那个房东发了信息,问自己明天是否可以搬过去了。
那边隔了好久才回复说:好啦,你明天搬过来吧。
陈言觉得最近自己运气还蛮好。
她给梁时镇发信息说自己明天可以搬过去了,他没有回复,陈言抓着手机在等他的信息,没等到信息,倒是听到了“咚咚”两声敲门声。
这两声简直是敲到她心坎上了,陈言又开始心跳加速,她蹦下床,飞快地跑过去开了门。
这几天梁时镇都没上过二楼,更别提来敲她房门了,因此陈言是既意外又紧张。
梁时镇站在门外,门开了,先是看了一眼她的脚,皱眉道:“怎么不穿鞋。”然后抬头看她,“明天就搬过去了吗?”
“嗯。”陈言说,“她说可以。”
“我送你过去。”
“不用不用,你明天要上班,我自己坐地铁过去也很快的!”
“我送你。”梁时镇说,“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回来接你,有行李,地铁不方便。”
陈言就没有再拒绝。
跟他呆得越久,就越发习惯他对她的照顾,这挺不好的,所以她急急忙忙想搬出去。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梁时镇已经出门去上班了。
陈言自己在家收拾东西,整理完才发现自己装了满箱的东西,还都是梁时镇给她买的东西,她觉得自己太不要脸了。
但是既然她都穿过了,不带走留在这岂不是更奇怪?
中午梁时镇提前回来了,还提着环保袋,里面装满了食材,看样子是准备做一餐饭的。
“吃过再走?”梁时镇询问她。
虽然是询问,但他进门就已经先去厨房把饭煲上了,陈言也只好点头。
梁时镇的动作还是相当快的,一下子就弄出来了四菜一汤,陈言吃得干干净净。
午餐之后,梁时镇送她过去,到之前她给房东发了信息,她说在家,按门铃的时候,却是一个没穿上衣的男人来开的门。
陈言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梁时镇捂着眼睛往后带了带,接着她听到梁时镇问:“周葵在家吗?”
周葵是她的房东。
“在的。”开门的人似乎还没睡醒,声音有点迷糊,“她在睡觉,我去叫她。”
等男人返回屋内之后,梁时镇才松手。
他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但没有多说什么,提着她的行李箱进屋了。
很快周葵就出来了,头发乱糟糟的,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刚刚在睡觉,房间已经给你收拾好啦。”
那个男生也跟出来了,已经穿好了衣服,周葵就介绍了一下,“我男朋友。”
“他也住这吗?”梁时镇问。
“不是,只是有时候过来找我玩而已。”周葵说,“你放心。”
陈言把行李箱放好之后送梁时镇下楼,他还得回去上班,对方走之前还在说“如果住得不开心就搬回去”的话。
陈言当着他的面答应了,他才离开。
她再回去的时候,周葵和她的男朋友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苹果,看起来好不甜蜜。
她也不好意思打扰人家,进屋之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收拾了一下,梁时镇给她发信息,问她在做什么。
她躺在床上回复:收拾东西。
梁时镇又问她:晚上一起吃饭?
陈言答应了。
她放下手机,想的是自己终于要开始新生活了,她要在这个城市立足,努力赚钱,把钱还给梁时镇。
想着那个玉一样的男人,她就觉得自己充满了动力。
晚上梁时镇下了班就直接过来找她了。
她给她打电话说到了的时候,陈言以为他是到楼下了,慌慌张张穿了鞋出去,打开门就看到他在门口。
陈言一只鞋还没穿好,看到他立刻就一边蹦一边穿鞋,梁时镇扶了她一下,“先穿好鞋。”
她弯下腰穿鞋,背包的带子随着她弯腰的弧度往下掉,梁时镇也帮她捡起来了。
梁时镇带她去吃了好吃的牛排,还喝了点红酒,她很少喝酒,只喝了半杯,就觉得有点头晕。
出来的时候都是梁时镇揽着她的腰她才走得动的。
梁时镇没有立即送她回家,两人沿着外滩散步,风吹得陈言走不动道。
“我走不动了。”陈言蹲下不愿意再走了,语气里难得带了点撒娇的味道。
梁时镇摸了摸她的脑袋,跟着她一起蹲下,歪着脑袋问她:“我背你?”
陈言看了他好久,才很高兴地点点头,“好哇!”
于是梁时镇就在她面前蹲下了,喝醉了的陈言稍微大胆一点,直接就扑上去了。
梁时镇顿了顿,而后稳稳地站起来,背着她往前走。
陈言下巴磕在他的肩膀,摇摇晃晃的,好几次嘴唇都擦过他的耳垂。
“陈言?”梁时镇叫她。
陈言恩了一声。
“今晚去我那边?”
陈言似乎想了想,然后摇头,“不要,我害羞。”
梁时镇似乎笑了一下,“为什么害羞?不是住过几天?”
陈言嘟囔了几句,他没听清。
过了一会,陈言又问他:“梁时镇,你对我真好,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因为我是你的粉丝啊。”
“我也有很多别的粉丝,他们都没有像你这样对我好。”
梁时镇沉默了一下,又往前走了一会,才轻声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这句话陈言好像没有听见,他偏头的时候,陈言歪着脑袋闭着眼睛微张着嘴睡着了。
梁时镇送她回了家,刚给她脱了鞋盖上被子,周葵就跟过来了,还问他:“你怎么不带回去?”
梁时镇看了一眼陈言,确定对方睡得很熟,然后才递给周葵一个眼神。
让她不要乱说话的眼神。
他带上门,周葵跟着他一起出来,又问:“你上次说她一般几点直播来着?”
“晚上十点到十一点。”梁时镇说。
周葵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梁时镇看了看她,最终也只是说了“别太过分”四个字。
早上陈言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的,好像是从周葵房间里传出来的。
她卷着被子想再眯一会,但那声音越来越高,她根本睡不着了。
翻出手机看到梁时镇给她发的信息,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她喝多了,梁时镇背她回来的。
记忆全涌上来,梁时镇说了喜欢她。
一时间陈言的的心跳都乱了。
他之前不是说过,不喜欢她的吗?
这男人到底哪句话才是真的?
陈言在房间洗漱换了衣服,打算去菜市场买点食材做晚上吃播的东西,一出门就看到一个浴巾只围了下半身的男人在客厅走来走去,她被吓了一跳。
周葵连忙把人推回房间,不好意思地跟她说:“不知道你醒了。”
她男朋友虽然说不在这里过夜,但是每天白天都过来找她玩,还真的是挺不方便的。
而且他们城里人都好开放,就算陈言还在厨房鼓捣食物,他们也可以在客厅旁若无人的接吻,那声音听得陈言都面红耳赤。
她几乎是逃着出了家门的。
小区附近就有一个很大的菜市场,现在还早,市场人头攒动,各类食材新鲜多样,以前好多菜她都不认识,只能拍照问梁时镇,梁时镇不仅会第一时间回复,还会顺道给她发食谱。
今天她没有给他发信息,不仅没有,连早上的信息,她都没有回。
她太心慌了。
她买了菜回家,周葵和她男朋友还在屋里,两人点了外卖,正你一口我一口的喂着彼此。
谈恋爱都是这样的话,陈言觉得好累哦。
如果是她和梁时镇谈的话,肯定不会做这么黏糊的事的,他这么正经少话的人,就算是亲嘴也……陈言一下子就脸红了。
她在想什么啊!!!
简直是在亵渎男神!
她拿起菜刀,咚咚咚的开始切菜。
梁时镇的那句喜欢,仿佛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以往她对梁时镇,完全不敢有任何想法,虽然喜欢他,但是她都能克制着让那种好感停留在欣赏和朋友的层面。
一来梁时镇没有对她有过过界的行为,二来他也说过不喜欢她。
而且他这个人,真的看着就不像是会喜欢人的人,他就像是展览柜里泛着幽幽冷光的高贵宝石,只等着别人去瞻望爱慕。
宝石又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呢。
有时候陈言也会觉得费解,他这种人,为什么会成为她的粉丝。他不像是会粉别人的人,她也想象不到他会粉哪种人,但总归不会是她这种就是了。
更别提会喜欢上她。
她哪里配了?
她没有回梁时镇的信息,梁时镇也没有再给她发了。
一整天,都没有给她发信息。
陈言挺生气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就是觉得男人都挺烦的。恰好周葵男朋友进厨房喝水的时候,看到她在做吃的,凑过来问了一声:“在弄什么好吃的?”她没回答,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沉默着回了房间,委屈巴巴地跟周葵哭诉:“她瞪我,她居然瞪我,她好凶。”
周葵哭笑不得,放下手机冲他伸手,“过来老婆抱抱。”
安抚完男朋友,她给梁时镇回信息:她早就醒了呀,都去菜市场回来了。
梁时镇回了一串省略号过来,然后说:那就是不想回我信息了。
周葵问:昨晚你们干嘛了?
梁时镇:没,吃完饭就去散步,她喝了酒走不动,我背她。
周葵:听着没什么问题呀。
梁时镇:我昨晚说了喜欢她。
周葵发了三个感叹号过来。
梁时镇:但是她喝多了,我不确定她记不记得,而且昨晚我说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周葵:即便是听到了,也不会不理你吧?
梁时镇很冷静地分析:如果她不喜欢我,听到了的话,可能会觉得困扰吧。
周葵安慰他:兄弟别难过,慢慢来。
梁时镇:算了,我就当她的小粉丝也挺好的。
周葵忍不住叹气。
爱情真是让人卑微。
晚上陈言直播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梁时镇进了直播间,还给她刷了不少礼物。
她没有吭声,埋头就开始吃。
吃到一半的时候,隔壁房间又传出了声响。
陈言皱了皱眉。
她直播之前有跟周葵说的,对方保证不会影响她,会小声行事的,对比早上的动静,这也确实是小了很多,但是陈言的吃播,是属于ASMR,需要绝对安静的直播环境,有一丁点儿别的声音都会影响到她。
陈言忍耐着,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提前结束了直播。
她在伸手关闭直播的瞬间,瞄到了两行弹幕,然后呆住。
——噗,小姐姐是真的听不出来那是那啥的声音吗?
——绝了,ASMR吃播里有这种声音。
——是小姐姐合租的舍友吧?还是故意的?看片?
陈言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
她之前没有意识到,现在想来,这确实跟闺蜜之前给她看过的片段的声音很像。
没多久平台的管理员也来找她了,这种情况算是直播事故了。
直播视频删了,她被禁播一个礼拜。
陈言要疯了。
虽然直播不赚什么钱,但每天那百来块的打赏确实是她现在唯一的收入了。
之后周葵跟她道歉了,也保证不会再在她直播的时候发出声音。
意思是她直播时间之外,她还是会发出声音?
陈言崩溃了。
明白了他们平时在房间里都在干嘛之后,陈言已经没法再直视这对小情侣了,也根本不敢正眼看那个男人。
这样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这种不方便,在周葵换了个男人带回来时达到了顶峰。
陈言以为只是她的朋友,结果他们进房间之后,又发出了那样的声音,陈言都要疯了。前一天她和那个男朋友还好好的,怎么今天说换就换了啊?
换了也就算了,关键是,隔了一天,原来的那个男朋友又回来了。
陈言感觉自己的三观被粉碎了。
城里人的日子过得真是,花里胡哨的。
她想搬出去,跟周葵说了一声,对方啊了一声,很警觉,“你要是搬出去的话,房租我没办法退给你哦。”
押三付一的房租,她又舍不得。
这一礼拜陈言没有直播,就猫在家写计划看食谱。
梁时镇没给她发过信息,但是直播间挂了公告,他应该会知道。
一想到那天梁时镇也听到了那些动静,她的脸就一阵发烫。
她以为梁时镇是这段时间比较忙才没有找她(以往周末他都会约她吃饭),结果那天吃饭的时候,她听到周葵说梁时镇生病了。
“生病了?什么时候病的?严不严重?”
“好像是感冒发烧引起肺炎吧,住院了几天,这两天在家里休养。”
陈言一边担心,一边又感到很生气,都生病严重到住院了,他也没跟她说一声,他有把她当朋友吗?
虽然很生气,但她还是马上就给梁时镇打了电话。
他没接,隔了好久才回信息问她怎么了。
陈言说:“你生病了吗?我想过去看看你。”
梁时镇说:一点小毛病,没什么大碍。
陈言又问:“难道是不方便我过去吗?”
这句话是周葵教她说的,果然梁时镇马上就说:没什么不方便的,过来吧。
陈言过去的路上还去菜市场买了一点水果,到他家的时候,她居然又有点紧张了。
她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过他了。
陈言按了门铃,梁时镇很快就过来开门了,他穿着灰色家居服,面色苍白,看起来很虚弱。
他没有戴眼镜,眼镜微微眯着,有点雾茫茫的。
“来了。”他冲她笑了笑,“说了不是什么大病。”
“都这样了还要强撑吗?”陈言进屋换了鞋,放下水果就过来扶他,“你快回床上休息吧。”
陈言扶着他回了床上。
这也是她第一次进他的房间,仿佛闯入了禁地一样,让她有点心跳加速。这就是梁时镇的卧室诶。
装潢跟外面一样简洁大方,但似乎要更冷清一点,屋内都是他的味道,还有很多他生活的痕迹。
桌子上的水杯,笔记本电脑,浴室门口衣篮子里他换下来的衣服,还有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和眼镜。
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心动。
梁时镇躺下之后,她有些不知道该干嘛好,偏偏那人又望着她,弄得她更手足无措了。
“你肚子饿吗?”陈言问,“吃东西了吗?”
梁时镇摇头,“没有胃口。”
“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吗?”
梁时镇顿了顿,恩了一声。
事实上是他生病到现在都没有进食过,没有胃口,陈言没有直播,所以才越拖越严重。
“我给你煮粥好不好?”
“我想吃面。”梁时镇说,“就是你平时经常吃的那种。”
“好啊,那你等等我。”
陈言飞快地去厨房煮面了。
梁时镇的冰箱里,很多食材都变质了,有一颗小白菜,居然还是她搬出去之前买的,梁时镇都没吃。
他难道一直都没有进过厨房吗?
陈言把坏掉了的食物都丢了,用鸡蛋给他煮了一碗拉面,端进去的时候他又说自己吃不完,要跟她一起吃。
陈言只好又去取了个碗来把面分了。
她也是真的能吃,即便已经吃过午饭了,这会还是把那半碗面都吃掉了。在她的带动下,梁时镇也勉强吃完了。
陈言很满意,她把碗拿出去洗了,然后又给他倒了水,喂他吃了药。
弄完之后梁时镇出了一身的汗。
陈言怕他难受,问他要不要换衣服。
他说想换,又说:“麻烦你去衣柜帮我拿一套衣服。”
陈言本来是想出房间让他自己换的,既然他提了,她自然不好意思把他一个人丢在房间找衣服。
她只能到他衣橱去找衣服。
梁时镇的衣橱,在磨砂推拉门后,进去后,她被整整齐齐的衣橱间为难住了。
挂在外面能看见的,是各式各样的西装、衬衣,以及平时穿的休闲服装,像睡衣家居服这种私密的衣服,应该是在隔间或者抽屉里的。
她不拉开的话,是找不到的。
偏偏梁时镇又没有告诉她是在哪一个屉子。
她只能试探性的拉开一个屉子。
是围巾。
再往下一格,是领带,再往下一格,陈言抽出五厘米就马上合上了。
是他的内裤。
陈言手心都出汗了。
知道禁区在哪之后,她接下来的动作就利索多了,很快就找了一套舒适的家居服。她拿出来,问了梁时镇一声:“你能自己换吗?”
梁时镇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没力气……”
陈言顿了顿,小心地看着他:“那我帮你换?”
梁时镇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麻烦你了。”
“没关系。”陈言说,又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反正以前我爸喝醉了我也经常帮他换衣服的。”
梁时镇突然就很想说我自己来吧。
陈言伸手把梁时镇扶起来,然后像一个要动手术的医生一样举着双手看着他,“我动手了哦。”
梁时镇:“……”他还真有点紧张了。
陈言望着他,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把他当爸爸就好了!
可是那张脸明明就比她爸英俊得多了啊。
陈言帮他解开了衣服纽扣,由上往下,一颗一颗,解到最后一颗扣子的时候,她的手背碰到了他的腰腹,硬邦邦的。
陈言感觉自己耳朵要烧起来了。
给他脱了衣服,又拿毛巾给他擦了一下背,再给他穿上,拿起裤子时,梁时镇抓住了她的手腕,“裤子我可以自己来。”
陈言松了口气,“那你自己来。”
然后就逃也似的出了卧室。
十分钟之后她来敲门,“梁时镇,你好了吗?”
他在里面恩了一声。
“我出去买点菜,你冰箱都空了。”陈言隔着门说。
里面安静了几秒,然后梁时镇说:“陈言,你进来。”
陈言推开门走进去,“怎么了?”
“我睡不着。”他说,“陪陪我。”
大概是因为生病,他的语气很轻,透露出一股虚弱和央求。
陈言一下子就心软了,“好。”
她走到床前在地毯那块盘腿坐下,手肘撑着床沿盯着他,梁时镇侧躺着,睫毛轻颤,“言言。”他叫她。
“怎么了?”
梁时镇似乎没想好要跟她说什么,因此叫了她一声就沉默了。
“我爸前两天联系我了。”陈言主动捞起话题,“跟我要钱,我听你的话,一分没给。”
她来这之后,他爸有找过她,她本来不接电话的,后来他爸给她发短信说要报警,她才按照梁时镇教的,告诉他自己到广东打工了。
那边的婚事就凉了,她爸大发雷霆,说要来广东揪她回去,后来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出门,她爸也放弃了。
她每个月都会定期给他打一千块,有钱拿,他也没再骚扰她,但有时候他会想额外多得一点,梁时镇说过不能给,她就没有给。
床上的梁时镇微微一笑,说了声乖。
陈言下巴磕在床沿上,问:“你这段时间,很忙吗?”
“生病前几天出差去伦敦了。”梁时镇说。
陈言哦了一声,那句“你都没来找我”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但是她话匣子被打开了,就停不下来了,陈言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这段时间来的事情,说自己做了什么好吃的,在什么地方看中了什么衣服,周葵带她去了好多地方,周葵的两个男朋友的故事。
她说着说着,梁时镇就睡着了。
陈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着的,感觉很久没听到他的“嗯”了,低头一看,才发现他睡着了。
陈言不是没见过他睡着的样子,有时候陈言直播,梁时镇会在沙发上睡着,但是他的睡眠很浅,轻易就会醒过来,像现在这样陷入深眠的样子她没见过。
眉目都完全放松了,呼吸均匀,嘴角微微扬着。
梁时镇的嘴唇生得很薄,很好看,鼻梁高挺,睫毛纤长,好看的男生她见得也不少,但周葵说这种叫高级脸,万里挑一。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嘴唇,软软的,沾染着他的呼吸,有点烫。
她真的,好喜欢他哦。
他也喜欢她的,对吗?
如果她再优秀一点,如果她也是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的人,那多好。
那样她才配得上他的喜欢,那样她才配……喜欢他。
陈言趴在床边欣赏他的睡颜,这样看了大概半小时,腿都麻了。
她悄悄出房间喝水,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提了个菜篮子去菜市场买菜去了。
晚上她要给他煲汤煮粥喝,还要给他做那个脆萝卜,上次她弄过一次,他很喜欢吃。
陈言买好了菜,回到家的时候她用梁时镇给她的钥匙开了门,然后愣了愣。
玄关处放着一双漂亮的红色高跟鞋。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了那道婀娜的身影。
屋内的人听到动静,走过来看了一眼,问:“是钟点工?”
女人显然也是刚到,刚准备放下包,她就回来了。
梁时镇不在客厅,但是她进来了。
她有梁时镇家的钥匙。
陈言提着菜篮子的手紧了紧。
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很白很有气质,她穿着一条黑色吊带连体裤,头发和她一样是大波浪,但是很适合她。
“菜放厨房就好了。”女人使唤说,“去把镇房间里的衣服洗了。”
她说完就要往梁时镇房间走,走了两步没看到她有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
那句“我不是钟点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就在此时,卧室的门响了一下,梁时镇由内开了房门,他脸上带着一丝被吵醒的茫然,那阵茫然在看到面前的黑裙女人之后,变成了不虞,“你怎么来了?”
这语气不太好,但是女人似乎根本不在意,很关切地问他有没有好点。
梁时镇没有立即回答她,视线越过她看到站在玄关的陈言,微微皱了皱眉,“去哪了?”
“买菜。”陈言小声说。
梁时镇这才回答女人:“我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女人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是碍于陈言在场,不方便说,便吩咐陈言道:“你先出去。”
陈言想了想,觉得他们应该是有事情要谈,便放下了菜篮子转身要出去,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就听到梁时镇叫住她。
“言言,我饿了。”
语气很温和,很亲近。
陈言一下子说不清心底涌起的滋味,就觉得梁时镇真的好聪明,一下子就明白女人把她当成了钟点工,用这句话给了她最大的体面。
她拿起菜篮子去了厨房,往里走的时候她能感觉到那个女人一直在看着她。
她进了厨房,余光仍然放在那边那两人身上。
梁时镇似乎想回房,但是女人拉住了他。
“梁时镇,我有事跟你说。”
梁时镇说:“快说,我要洗澡了。”
“……”
梁时镇抽回手想走,女人在后面问:“她就是你从乡下骗过来的女人?”
梁时镇皱着眉看她。
她的声音不小,厨房是开放式的,陈言当然听到了。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女人说,“圈子里都传遍了,你在家里养了一个女主播。”
梁时镇没有解释,甚至都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地反问:“这就是你要说的事?”
“不是。”女人望着他说,“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我记得我回绝过你了。”梁时镇说,“那个职位我不感兴趣。”
“那不仅是一个职位啊。”女人苦口婆心地劝,声音中居然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央求,“那是权利,是地位,你忘了吗?你曾经苦苦追逐的东西,马上伸手就可以得到了。”
“素晴。”梁时镇打断她,“这些东西,我现在已经不想要了,即便是我想要,我也可以凭借自己慢慢得到。”
“需要很久。”女人说,“你自己清楚,从你现在的位置,再往上走一步,没有人脉和背景,难于登天。而且你努力了那么久,都已经到这里了,你不想再往前一步吗?”
梁时镇沉默了一会,还是说:“素晴,我们之间已经没可能了。”
女人微微一怔,眼泪不可遏制的落了下来,声音有些崩溃,“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当时真的不是我可以做选择的,我已经尽力了……”
“我没有在怪你。”梁时镇的声音在女人的眼泪下温柔了许多,“我懂你,只是我不爱你。”
女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不是“不爱你了”,是“不爱你”,他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她眼泪都落不出来了。
虽然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说过爱她,甚至于一开始她追他的时候,他就是因为得知了她的爸爸是谁,才回应她的。
虽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和她在一起的,但那时候的她,真的好幸福。
他是最完美的男朋友,高校毕业,一表人才,本身就很优秀,就像他说的,那些东西他完全可以凭借自己得到,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因为和她在一起,他两年内晋升得飞快。
但她那个时候……动摇了,然后彻底失去了他。
野心他不是没有,只是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为了目标不择手段的人了。
现在的她,已经对他毫无吸引力了。
“那你会爱她吗?”女人突然指着陈言问,她有点失态了,声音刻薄,“你会爱这种女人?农村长大的,学历只到高中,在流水线上上班,你要和这种女人在一起?”
厨房里突然被提及的陈言身体一僵。
梁时镇现在非常后悔刚刚没有干脆利落地赶她出门,或者是拉她到书房去谈。
但是他没有打断她,等她说完了,才冷冷道:“你说完了吗?说完走吧,我是病人,需要休息。”
女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女人摔门走了。
走之前经过厨房的时候,她冷冷的看了一眼陈言,陈言垂着脑袋处理食材,没有看她。
她走了之后,屋子里静了好几秒,然后是梁时镇的脚步声,很轻,几乎听不到,只有拖鞋和地毯摩擦发出的轻微声音,落在她心尖上。
他走到厨房,帮她一起清洗水槽里的菜。
他没说话,陈言也不知要如何开口,整个厨房只有他们洗菜的水流声和锅里正在咕嘟咕嘟冒泡的粥。
她感觉自己今天听到了很多,看到了很多,她好像有点了解梁时镇了,又好像从来没了解过。
而梁时镇本人,却对她听到了这些对话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吃完饭陈言就回去了,梁时镇想送她,也被拒绝了。
他看着她走进电梯,眸光深敛。
半小时之后,他给周葵打电话,询问陈言有没有到家。
“刚到。”周葵说,她很纳闷,“你怎么没留她过夜?这么好的机会。”
这就一言难尽了,梁时镇不想再提。
本来今晚确实是可以留她下来的,只需要他装得虚弱一点,但是素晴突然来了。
眼下这个氛围,他估计是留不住的。
“而且我看她回来的时候,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样子,你们怎么了?”
梁时镇没开口。
“你不说我就去问她咯?反正她什么都会跟我说的。”
梁时镇被迫开口:“素晴来了,她们撞见了。”
周葵在那边卧槽了一声,“发生了什么?”
梁时镇言简意赅地把经过和对话描述了一遍。
周葵听了都觉得666,“我真服了你了,居然敢把现任和前任留在一个空间。”
虽然陈言还不是他的现任,但他没有开口否认。
“陈言肯定会有想法的。”
“我知道。”梁时镇低声说,“当时我就是,怕陈言误会,也怕让她走会伤到她的心。而且我也想让她知道……我原来是什么样的人。”
周葵一下子无话可说。
之后几天,陈言似乎都挺忙的,梁时镇病好了之后约过她一次,说是为了答谢她过去照顾她,想请她吃饭,但是被拒绝了,她说她晚上有直播。
于是梁时镇晚上也没有出门,一边准备晚餐,一边等陈言的直播。
晚上八点,陈言准时开播了。
梁时镇只瞄了一眼屏幕,眉头就蹙了起来。
陈言不是在她自己的房间里直播,大概是担心舍友发出声音影响到她,她把直播地点改了。
她坐在一张矮桌前,背后是一串钉在墙上的星星灯,条件很简陋,但是摄影灯只打在她脸上和她面前的食物上,所以背景并不是非常明显。
看背景,她多半是在顶楼。
让梁时镇皱眉的不是背景,而是她面前的面。
这碗面,用的是铁盆装的,很大一碗。
陈言的话依旧不多,简单说了一下自己今晚播的是什么。
“今天要挑战主页的‘谁是大胃王’的活动。十包泡面,十个茶叶蛋,十个鸡腿。”陈言笑着说,“我开始吃咯。”
然后她就埋头开始吃了。
她吃得多,梁时镇知道,但是这种分量的,他觉得有点勉强。
三包刚刚好,五包可能会撑,十包吃完她会很难受的。
梁时镇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活动,为什么要吃这么多,明明她之前的路线那么好,也有固定的粉丝,这样搞意义在哪?
陈言看起来吃得很享受,她不像别的大胃王吃播不嚼就咽,她吃得很实在,也慢,但她还是慢慢吃完了。
最后那点面,她吃得有些费劲,虽然她没表现出来,但是梁时镇察觉到了。
下播之后,梁时镇立刻就给陈言打电话了,她接了,声音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给她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要吃那么多面?”梁时镇问。
陈言在那边顿了顿,然后才笑着说:“啊,你刚刚在看啊?”
梁时镇没有作声。
“我就是,想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嘛。”陈言说,“是平台的人联系我的,说参加这个活动就有奖金,然后还能被推到首页,我今晚直播的观看人数很多哦。”
“很重要吗?”梁时镇问。
“啊?”陈言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直播人数很重要吗?”梁时镇问,“陈言,你还记得你最初开始做吃播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陈言沉默了。
她当然记得,她说过,她喜欢这世界的一切美食,她觉得吃东西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她想跟大家一起分享这种幸福感。
“你背离了自己的初衷。”
“……不要你管。”陈言负气说。
梁时镇被她气得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好啊,我不管你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然后他就挂了电话。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表露出生气的情绪。
梁时镇生她的气了。
陈言握着手机,有点不知所措。
后来陈言有跟他道歉,他都没有回复,电话也不接了。
陈言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
大胃王的活动,给她增加了很多观众,打赏也渐渐多了起来。
那天有个观众给她刷了好几个礼物,粗略估计有一万多了,然后这个观众说想看她吃鲱鱼罐头。
她大概知道那是一个什么东西,她感觉自己接受不了,但是别人给她打赏了那么多,她没办法拒绝。
她就买了一盒,晚上直播吃了。
那个味道,真是她这辈子的噩梦,但她还是努力吃完了,还尽量用的享受的表情。
第二天她就上热搜了,因为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把鲱鱼罐头都吃得津津有味的主播。而且那个直播,也成为了她收到打赏最高的直播。
这两个星期她都非常努力,基本上是什么有热度,什么够奇葩,她都会去尝试,还接了不少的广告。
唯一让她有点伤心的是,原来的好多眼熟的粉丝,都不见了,连梁时镇,都再也没有来过她的直播间。
她收到了广告费,立刻就把钱转给了梁时镇。
她其实就是找了个借口,想和梁时镇说话而已,但是梁时镇没有回复她,也没有领取那笔转账,过了24小时,钱又退回她的账户了。
晚上陈言偷偷在被窝哭了好久,梁时镇不理她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眼睛都是肿的。
她刚准备起床,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来电。
陈言接了,那边是一道女声,有点熟悉。
“我在你家楼下的咖啡厅,方便下来一下吗?”
陈言迟疑了一下,问:“你是谁?”
“素晴。”
那天出现在梁时镇家的女人,她后来问过周葵,确定了她是‘梁时镇前女友’的身份。
陈言刷了牙洗了脸匆匆忙忙就下去了。
陈言没想到她会来找她,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见她,也不想见她,但是对方说如果她不下来,她就上楼来找她。
她只能出门了。
陈言以为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女人告诉她她以前和梁时镇如何如何,然后说她配不上梁时镇,或者给她钱让她离开他。
谁知道她刚坐下,女人就给她递了一沓资料过来。
陈言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识字吧?”她问。
她的气场好强,陈言根本压不过,只能讷讷地点头。
“自己看。”
她便接过那沓东西开始翻阅。
一开始她根本看不懂,这堆东西看起来像是病例,很多专业术语,她翻了一会才发现顶头写着梁时镇的名字。
她心一惊,然后才静下心来慢慢看。
……还是没看懂。
女人没什么耐心,从她手中抽走资料,亲口告诉她:“一年前,镇生病了,失眠厌食胃病,挺严重的那会。”
她没说的是,那时候她父母反对她和梁时镇在一起,她自己也动摇了,几乎是放弃了梁时镇。
“然后他看到了你的吃播,失眠和厌食都慢慢好转起来了。”说到这个,女人嗤笑了一声,“真是鬼扯,看个直播能把病治好的话,还要医院干什么。”
但他确实是因为这个直播,好了起来的,而且只能是她的吃播。
陈言没料到是有这一层关系,沉默了下来。
难怪他吃得那么少,难怪他这么喜欢跟她一起吃饭。
“明白了吗?你只是他的药。”女人说得很直接,“我知道他不爱我,但是他也不会爱你,他现在只是依赖你,需要你,就像他当初需要我一样。”
“一旦他病好了,他就会像踢开我一样,毫不留情地把你踢开。”
“不是他把你踢开的,是你先放弃他的吧?”陈言抬起头说。
对面的女人微微一怔。
刚开始和梁时镇认识的时候,他和她聊天,偶尔还会提及他的女朋友。
——她今天给我煮了粥,锅底都糊了。
——过两天她生日了,不知道要送她什么好。
——我感觉她想跟我分手了,所以我在她之前提出了。
那时候的陈言,其实能感受得到,他对她女朋友的感情的,即便是分手之后,他也偶尔会提起她。
然后渐渐的,渐渐的就不再提了。
虽然梁时镇说过,自己不爱她,但是喜欢的感情肯定是有的。
是她自己丢掉了。
这些话陈言没有说,没有必要,她不想给这个女人希望,她不想她再去找梁时镇,也不想让她知道,梁时镇曾经对她的感情。
出门前,陈言又问了一句:“给我打赏让我吃鲱鱼罐头的人,是你吧?”
女人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陈言笑了笑,“谢谢你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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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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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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