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轻微的水波荡漾声中,十来艘扁长的木船依次划过河中的月面,驶向静悄悄的学院岛。
船上大半的位置站着人,俱都腰缠手弩、弯刀,面容冷酷。
一路风平浪静,不久之后,木船在岛外的浅滩登陆。
弗洛迪米率先走下船,踩入淹过脚踝的河水,静静观察,约莫五分钟后,猛地一挥手,便有十多位野猪军架起木梯,如狼似虎地翻过围墙,直入学院。
“欧吉尔德…”弗洛迪米拉住自家兄长往上攀爬的身体,压低声音道,“你留在外面,带几个兄弟看守船只,守好野猪军的大后方。”
欧吉尔德绷住了脸,“我的兄弟,这和一开始的安排可不一样,该你留在原地。”
“不,听我说!”弗洛迪米猛地按住欧吉尔德脖子,将他脑袋拉到面前,额头贴着额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记得以前的规矩吗,你在后方统筹全局,我在前面冲锋陷阵,每次都能赢得胜利!现在应该按照老规矩来。”
“而且我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做事才能竭尽全力。你不同,你承担着家族复兴的责任,还得照顾爱丽丝…”
弗洛迪米环顾四周,大部分兄弟已经进入学院,正安静地等待着老大发号施令。
“想想吧,爱丽丝,世上美丽纯洁的女人,只有你这样的英雄才配得起她。”
弗洛迪米不无嫉妒地说,“如果你发生意外,让她以后怎么办,每天以泪洗面,悲伤过度死去?”
说完,弗洛迪米不容分辩地一把将欧吉尔德拽下了梯子,自己爬了上去,回头又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欧吉尔德脑海里闪回昨夜那个奇怪可怖的梦境,心头有了一丝动摇。
他留了下来。
…
月光下的学院岛,并非想象中那般安静,还有不少房子亮着灯火,勤奋的学生在其中熬夜苦读。
弗洛迪米走在野猪军最前头,半蹲着身体,收敛脚步,从一株大树迅速移动到另一株大树,按照脑海中研究了数十遍的地图飞速前进。
三十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跟在他身后,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不久后,他们来到了一棵巨大的云杉树下,看到了那间被涂成迷彩色的仓库。
弗洛迪米松了口气,随即自嘲地笑了笑,让手下用早已备齐的工具去钳开仓库大门的锁链。
“老大…”木桶庞克悄悄凑到他的身边,“你之前的主意还真好使。”
“什么主意?”
“让兄弟们多吃动物内脏,果然好些人的夜盲症都好了,不然今晚根本来不了。”
“别废话了…”弗洛迪米耳中响起铁链断裂的清脆声,一脚踹中胖子的屁股,没工夫在跟他瞎掰,“走吧,你带头!”
“啊?”
“胆小鬼!还怕那群昏迷过去的动物?”
木桶庞克望了眼黑不溜秋的动物园大门,脸色一苦,不由暗骂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你,还有你…”弗洛迪米又随便叮嘱了两个兄弟,“在外面守着!”
…
夜晚的珍稀动物园,宛如下水道般阴森可怖,暗处不停发出窸窸叽喳的低鸣,奇形怪状的大树和灌木植物在路的两边伸展枝叶。
偶尔被某些未知的小动物弄得簌簌摆动。
庞克举着火把的手臂不停乱颤,战战兢兢地沿着林中小道前进,身后众人屏着呼吸、不停警惕地环顾四周。
仿佛会从漆黑死寂中突然跳出什么恐怖魔怪。
“没问题的,我很安全,嗯…”庞克不断地对自己施加心理暗示,“所有危险动物都已经吃了药陷入沉睡,就算没睡,我身后的三十多位兄弟手里的武器也让它们乖乖听话。”
“梅里泰莉女神保佑…”
也许是祈祷生效,很快,庞克带领的野猪军安然无恙地找到了第一只目标。
一头浑身鳞甲、牙尖嘴利、长着分叉长尾的爬行动物,正躺在草丛里,一动也不动。
“龙蜥?”
庞克吞了口唾沫,一咬牙往它丢了块石头,后者没有反应,他重复了几遍再三确认,然后擦去额头的冷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哈!”
“干得不错,亲爱的表弟!”弗洛迪米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就像看着一座金山,立刻吩咐一队帮众将龙蜥捆上担架,往仓库大门运去。
“麻药生效了!接下来大家十人一组,分成三组,抓紧时间搜索,几种珍稀动物的资料我也跟大家说过了,别搞错了,绑个不值钱的玩意儿回来!手脚利落点,动作最快人,额外分一笔奖金。”
“老大英明!”
野猪军顿时雀跃起来,无形之中心头的畏惧也消弭了稍许。
“但要记住,遇到清醒的动物,立刻,马上给我用麻醉箭招呼他们,明白吗?”
弗洛迪米嘱咐完毕,三批人沿着不同的方向消失在黑暗中。
他带人走向仓库正北方,隐隐看到那边有个池塘,池塘的睡眠反射熹微的月光,但路程走到一半,一位野猪军的兄弟叫住了众人,“老、老大…我好像看到草丛里跑过去什么东西?”
众人闻言都是心头一凛,俱都紧张地拔出弓箭瞄准周围的黑暗。
弗洛迪米皱了皱眉头,悄然摁住腰间的弯刀,“故意吓唬大家?你保证没看错?”
“我确定…”目击者牙齿在打颤,“一对灰绿色还是琥珀色的玩意儿,像猫科动物的瞳孔。”
“在那里!”
他突然大叫一声,手指着前方草丛,众人目光随之一转,火把照耀下,瞬间照出一丛林簌簌抖动的象草。
什么东西躲在后面?
“咕噜…”吞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紧接着“嗖——”一声,某位帮众似乎太过紧张,不小心扣下加布里埃尔的扳机,一枚箭矢瞬间射/进草丛之中。
颤抖猛然停了下来。
一阵无声的沉寂后,空气里忽而响起清脆软糯的叫唤,“喵——”
“呼…”众人不约而同按着胸口松了口气,
“吓死个人呐!老大,今晚的行动简直太刺激了。”
“一群大男人被只野猫给吓住,丢脸!”庞克摇了摇头,大踏步走向象草丛,准备好好整治那只野猫。
而弗洛迪米皱了皱眉头,直觉告诉他哪里有些不对劲,“小心点,木桶…别过去…听到没,我叫你回来!”
“马上,老大…”庞克在草丛前站住,缓缓转过身体。
然而众人看清他的脸却不由目瞪口呆——无声无息,一道纤细的血痕出现在他脸部中央,沿着额头向下,划过鼻梁,嘴唇,下巴,把一张脸均分成两半。
“你们是什么表情?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胖子诧异地问。
“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庞克手指轻轻滴摸了下额头,摸到了湿润的热气。伸到眼前赫然发现一片刺目的鲜红。
“血?假的吧!”
“我…咯…咯…”庞克喉咙里的声音迅速变得模糊不清,下一刻,血痕沿着他手触碰的位置,瞬间龟裂。
“噗呲噗呲…”鲜血泉涌,染红了大半张脸,庞克重重地向后倒地,瞪大双眼,气息消失。直到死还保持着惊恐和错愕。
“庞克!”弗洛迪米目呲欲裂往草丛中射击,然而有东西比他动作更快——
一道黑影先一步从草丛中豁然跃出,众人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形生物,弓着背,伸展四肢,像扑击猎物的山猫、猎豹般,跃过半空,轻盈地掠过最近的一位野猪军。
半空中荡漾起一抹雪亮的剑光,亮的刺眼。
剑光一沾而逝,不带任何迟疑,又电光火石地被黑影拖着,跃入另一边的草丛,
“噗呲…”
一抹血花从那位成员脖子间绽放。
“喵…”一个充满戏谑的男性声音响了起来,“快跑吧,老鼠们!”
“混蛋!”弗洛迪米怒不可遏地朝草丛中射击,剩下的成员略微有些惊恐地聚拢在他的身边,疯狂射箭。
然而突然之间就有人哎哟一声捂住身体某个部位委顿余地,被不知从哪儿射来的冷箭命中。
明明不是要害部位,却令人浑身发麻,动弹不动。
“箭头上有毒,小心,兄弟们!”
“嗖——”另一个成员倒下。
短短数秒之间,十人的小组减员四人,他们连凶手的脸都没看清。
“是变种人!”三个成员自发将弗洛迪米围在当中,还有人奋不顾身地往草丛中扑去,“圈套!兄弟们快跑,走啊老大!”
“丢下兄弟?玷污伊佛瑞克家族荣誉?”弗洛迪米浑身发抖,双目泛红,心头涌起深深的愤怒和无力。
“命都没了,荣誉又有何用?现在不跑就来不及了,老大,你还得通知其他兄弟!对,通知欧吉尔德大哥!”
两个野猪军也不管他的意愿,拖着他拼命往外逃窜,另一个留到原地,控制住瑟瑟发抖的身躯,大吼了一声。
这是他这辈子发出的最后的声音,很快就像剪短的琴弦般戛然而止。
被拖走的弗洛迪米勉强回过头,只能看到一个鬼魅的影子,灵活得仿佛和剑光融为一体,绕着那位兄弟左右翻飞,将他大卸八块。
…
片刻,仓库其他区域也传来巨大的动静:人类此起彼伏的惨叫、剑与剑的刺耳碰撞,利器入肉的闷响。
对于弗洛迪米而言,来时经过的那短短的数百米路,此时漫长得就像是他的一辈子…
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兄弟也都消失了,留下为他殿后。
弗洛迪米终于害怕起来,拼命往仓库门口逃去,提着火把,甚至手脚并用,狼狈不堪。
他想通了,必须通知欧吉尔德,这辈子唯一的亲人,他最爱的那个人。
“欧吉尔德要陪着爱丽丝,延续伊佛瑞克家族的血脉,绝不能出事!”
他看到了仓库的大门,希望近在咫尺,他几乎要喜极而泣。
但当他再走近一些,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大门被重新锁了起来。
弗洛迪米绝望而不甘地撞了上去,一次又一次,皮开肉绽,却无法动摇那块坚硬、冰冷的钢铁。
当他丧失所有气力、瘫软在地,豁然发觉整个仓库里,几乎一切动静都停了下来。
只有垫着脚尖、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位背负双剑,年轻的猎魔人走入他的视线。
“弗洛迪米·伊佛瑞克对吧?”罗伊的笑容很真诚,“抱歉,我原本没打算杀这么多人,毕竟在奥森弗特学院内部,大开杀戒影响实在恶劣。不过猫派的朋友那动作实在太快了,还很固执。”
弗洛迪米喘着粗气,瞪大了眼睛,他要看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恶魔?
“猎魔人,我们还是小瞧了你们…”弗洛迪米闭着眼叹息,“莱纳斯·皮特承诺了多少报酬?”
“怎么着?你打算收买我们?”
“没错…”弗洛迪米深吸一口气,“只要你们别再管这座仓库,放我们离开,这次的货款咱们对半分。”
“你知道是多大一笔钱吗?哪怕你和四位同伴平分,也能挥霍好几年。”
年轻的猎魔人还真摸着下巴故作认真地考虑了片刻,
“真是诱人的提议,但我拒绝!”
“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罗伊冷冷一笑,朝着对方划了个亚克席法印,“睡吧,等你醒过来就能和你的亲人在监狱里团聚。”
弗洛迪米眼前一花,便失去了知觉。
而罗伊扫向不远处沉睡在担架里,体型庞大的狮鹫布莱克,暗金的瞳孔闪烁不定。
他刚才杀掉了四个小喽啰,也不过八十点经验。
现在只需要抬一抬手,立马两三百点经验入账,青草煎药的突变诱发物也有了着落,还能毫无后患地嫁祸于入侵者,毕竟刀剑无眼。
可这头大家伙未曾伤害过任何人,对自己也毫无威胁。
要动手吗?杀死一头无法反抗的魔物。
…
另一边蹲在渡船上的欧吉尔德痴痴望着高耸的墙头,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由于过度紧张,浑身冒冷汗,眼前的景象似乎逐渐扭曲。
直到某一刻,他的视线中突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光头巨汉出现在墙头,野兽的竖瞳注视下方,闪烁寒光。
守船的五六个兄弟朝光头射了几箭,大部分都被巨汉躲开,有一箭被他身上一阵黄光给弹开。
“猎魔人?”欧吉尔德醒悟过来,心头大惊,“这么说弗洛迪米他们已经?”
光头大汉没给他更多思考时间,猛然从高墙上跳下,贴地一滚,然后像具人形战车般眨眼冲到船边,手中钢剑一荡,轻而易举地拍飞了一位同伴。
下一秒,手掌朝他迎面一推,空气中无形的气流凝聚为一束,巨大的冲击力顷刻间撞中欧吉尔德的身体。
他彻底失去平衡,恍恍惚惚地跌入水中。
水面起了几个水花,重新归于平静。
光头大汉没再搭理落水的欧吉尔德,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普通至极的野猪军成员。
他面无表情冲向惊恐的男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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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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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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