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景昂随手从包里掏出帽子戴上,标致的五官被帽檐落下的阴影保护起来。他一下车就被橙黄的路灯笼罩其间,身后的言崇飞望着他,竟产生了一丝恍惚的错觉——好像曾在哪里见过,又好像从未认识过似的。
“还要往里面再走一段路。”华景昂简单解释一句,随即拐入一条幽深的暗巷。
“啊?”言崇飞茫然跟了过去。
他自从在训练室答应华景昂一起来吃烧烤之后,疑神疑鬼的心思就没消停过。
两人像往常那样熬到最后下班,然后鬼鬼祟祟搭乘专车驶出了繁华的市中心,直奔南面。下了车,周围不再是尖耸入云的高楼大厦,变成了低矮古朴的居民楼,重重相围,又正值夜深人静,因此有一种人烟底下的荒凉感。
言崇飞难免有些忐忑不安,尤其附近还刮着呼啸的风,四处呜咽的响声越听越心虚。
华景昂顿住脚步,有意在等他跟上来:“这里信号很好,可以随时打110求救。”
言崇飞:“……”
华景昂站在暗处,言崇飞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明显觉得自己又被故意戏耍了,于是追上前同他并肩:“你确定这里有吃东西的地方?连味儿都没闻见!”
华景昂没有作出回应,只是摆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姿态,默默带着言崇飞穿过这条寂静的小巷。
当巷口尽头的光亮放得越来越大,直至湮没整个视野的时候,言崇飞蓦然愣在原地——
眼前是一片与大海相依相偎的、因灯火通明而在夜里显得亮堂堂的海滩。
视线尽头是暗沉的大海,湿冷的海风吹拂上岸,途经海滩上五颜六色的帐篷,明显放缓了速度,也舍弃了大半的冷傲,成了盘旋其间的一股和风。
帐篷旁边的烧烤架搭得有模有样,食物箱在后方整齐排列,走近端详,干净又新鲜的食材气息当即扑面而来。
老板看起来大约已满耳顺之年,却比年轻人还干劲儿十足,手里拿着一大串牛肉,正和烤架底下的炭火作博弈,“滋滋滋”的声音不绝于耳,旁边同样有几名年轻人在围观。
当言崇飞看清烤架边上“海滩烧烤”的招牌时,佐料的香气早已气势汹汹侵占了嗅觉,烟里都是翻腾的油光,冷却的食欲瞬间在胃里躁动起来。
言崇飞彻底服气了,今晚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止他大吃特吃。
还不等他催促一声,华景昂已经熟门熟路去到角落的红色小帐篷,将包随手丢在椅子上,等到其他年轻人离开,才回到老板面前:“好久不见,王伯。”
“哎哟?小老板?真是稀客呀!”
忙碌的王伯一见他顿时眉开眼笑,也没有透出任何惊讶或者过分的热情,满是熟识的从容。hΤTpS://WWω.sndswx.com/
小老板?
言崇飞对这个称呼的诧异程度,丝毫不亚于第一次听到“昂少”的时候,不免暗暗心道,这人怎么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称呼……
王伯很快注意到旁边面生的言崇飞,笑意更深:“这是小老板的朋友吗?”
“嗯,随便烤个两人份吧。”华景昂同老板熟练交谈,言崇飞还来不及计较“朋友”这个定义是否严谨,赶紧露出了作为朋友应有的礼貌笑容。
“好好好!新来的客人还可以免费享用一扎特酿,我这就去给你们倒……”
“哎!不用麻烦了!”言崇飞最近几个月都患有严重的酒精恐惧症,闻言立刻出声拦住热情的老板,“我、我不喝酒,给他一个人倒就行。”
王伯倒觉得这个年轻人慌张的模样有些可爱,当即将目光转向华景昂,似乎默认华景昂才是拿主意的人。
华景昂思索两秒,跟着说:“今天就算了,特酿这种好东西,喝一口少一口,王伯还是多留点给自己吧。”
“你这孩子,”王伯伸手指了指他,笑得无可奈何,“难得带朋友过来,怎么也要给你王伯一个机会好好招待一下吧?”
言崇飞顿时感到自己肩负什么重要使命,不得已收敛了几分毫不矜持的馋样,身边的华景昂却沉沉道:“以后机会多着呢。”
言崇飞侧过脸望了华景昂一眼,想起他已是快退役的年龄,心底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王伯争不过,没再同他们勉强,只是在拿食材的时候极为偏心,两人份生生被他添出了三人份。
将近十点,两人终于落座,彼此间却莫名陷入沉默,与不远处几桌热闹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分明在来的路上还能断断续续聊上几句,现在就像用完了所有额度似的,几分钟过去连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真的能算朋友吗?
好在气氛并不尴尬,言崇飞不由得露出自嘲的笑,悄悄踩了踩脚下松软的沙石地,随意打发着时间。
抬起头,迎面是透明的胶帘,挡住了寒冷的海风,留下隔绝在外的海景。帐篷内充溢着温暖的亮光,一点萧瑟的意味都没有。
这是冷天难得的惬意。
华景昂的注意力都落在对面的海景,甚至远在天边,没有太关心言崇飞略显别扭的举动。
最后,还是言崇飞厚起脸皮主动开启对话:“你……经常来这儿?”
华景昂缓慢回神,似乎对这种放空的状态很适应:“没有,只是偶尔,小时候倒是经常来,所以老板认识我。”
“小时候?”言崇飞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华景昂是纯正的海市人,附近一看就是带有浓烈海市风味的老城区,也许他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可问题是,作为作战行业的未来之星,小时候就经常吃这些重油重盐的垃圾食品了?
华景昂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几不可闻地笑了笑:“经常来和经常来吃是两个概念。这里比较僻静,不比那些热门的海滨景点,平时人不多,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那你是怎么找到的?”言崇飞又问。
“我爸带我来的,他和老板是多年的旧相识。”华景昂回答得很平静,言崇飞却不自觉抿住嘴,好像说错话了似的。
他早在之前听别人聊起八卦时就知道华景昂的父亲已经去世很久了,只是他自个儿大大咧咧惯了,不太清楚别人的忌讳在哪里、有多深,擅自聊起逝者,总归有风险。
“哦……”言崇飞挠了挠耳根,勉强终止了这个话题。
不知道为什么,在华景昂面前,言崇飞过去那些撑场面的客套话全都说不出口,总是显得很笨拙,更别提用甜言蜜语去溜须拍马,简直无法想象。
恰在此时,老板端上了两盘盛得满满当当的“热量炸/弹”,被油盐滋润的食物在灯光下泛出点点诱人的金光,言崇飞终于能够摆脱没话找话说的状态,露出大口吃肉的本性,专心致志享用美食。
还真没跟人客气。
华景昂动筷的时候,骨子里的斯文和教养是藏不住的,但他看见言崇飞吃得津津有味,也没忍住变得放肆了些。
“……说真的,我以为你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呢!”言崇飞提起今晚在训练室里的事——华景昂起先冲他吼了一句,之后却在短时间内迅速冷静下来,现在竟然直接坐在烧烤摊旁同他有说有笑,实在是出人意料。
“怎么?喜欢挨骂?”华景昂不慌不忙喝了口凉茶,“不过,我猜你就算被骂了,也不会听话的,索性就懒得骂了。”
言崇飞实在笑不过来:”什么意思?说得我像一个油盐不进的顽固分子似的!“
华景昂悠闲端着茶杯,目光越过杯沿落在“损兵折将”的餐盘上:“顽不顽固不知道,油盐倒是进得挺多的。”
言崇飞故意“切”了一声,顺手端起茶杯朝向他,习惯性邀请干杯,华景昂非常配合地用茶杯碰了一下,不免发出疑问:“手法这么熟练……你真的不喝酒?”
言崇飞悻悻地沾了两口寡淡的茶水,不知是食物的热量升腾到了脸上,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颊边透出赧然的红,变得难为情道:“主要是之前喝酒出了点事……”
华景昂目不转睛盯着他,听得很认真,言崇飞却越发心虚,不敢向他透露只字,含混道:“反、反正不敢再随便乱喝就是了!”
“我倒觉得,酒的魅力正是来源于它的‘危险性’,毕竟人在失控状态下可能最接近本心。”华景昂边说边将风衣敞得更开,里面的领带早已松松垮垮,帽檐底下那双深渊般的眼睛透出与往常迥然不同的神采,仿佛恢复了某种生命力。
言崇飞望着他微微发怔,等反应过来时,华景昂已经用这样外放且自在的姿态靠近了些,言崇飞莫名感到心底有种熟悉的悸动,尤其隔着黑色帽檐,两人的视线在混沌的光线里相撞。
好像喝醉了似的。
“时间差不多了,去买单吧。”华景昂相当直接且自然。
言崇飞:“???”
悸动个屁!差点抖动了!
“你之前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华景昂朝老板所在的方向一抬下巴,“机会来了。”
言崇飞措手不及,足足愣了十几秒,才撑出一张敷衍的笑脸,主动认栽,掏出手机自觉前去结账。
得,坑人不带预告,纯属活该。
从小帐篷走到烧烤架不过十来步,言崇飞已经偷偷自我检讨了上万字,亏他还沉浸在美食里,一时得意忘形,甚至险些没抵挡住人家散出的独特气质,产生了一点僭越的反应……
言崇飞痛定思痛,转头却换了副表情,对王伯乖巧道:“您看看一共多少钱?”
王伯瞧了一眼烧烤架边摆放的时钟,没有立刻回应,俯身从箱子里拿出一束紫红的波斯菊,递给言崇飞的时候笑得惭愧:“也不知道小伙子喜不喜欢这种花花草草,总之是个心意了。”
言崇飞茫然接过花束:“什么情况?”
“小老板没告诉你吗?”王伯笑起来连眼尾的褶皱都是柔和的,“我和我老伴的结婚纪念日是15号,所以后来做起这小摊生意,便定了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个月的15号,零点一过,第一位客人可以免单,我也会送点小礼物。这束波斯菊正巧是我女儿上午带回家的,我觉得花色鲜艳不俗气,花瓣生得可爱,让人看了欢喜,就打算今晚送给客人,如今看来,与小伙子你是有缘的。”
言崇飞当即回头望向不远处的红色帐篷,华景昂正倚在那里冲他露出微笑,隐隐掺杂着一丝无酒人自醉的微醺。
霎那间,一阵海风袭来,充盈于两人之间不远不近的距离。夜色与明灯交织,照亮怀里的小红花,言崇飞忽然觉得耳畔的风声格外动听,好似某种古老飘渺的吟唱,是过去从未领会过的。
在这种欣喜若狂的韵律之中,心跳声就蛰伏在最底下,同样鲜活、热烈,让人不觉深陷。
“那就……谢谢王伯!”言崇飞很快承了老板的好意,“谁不喜欢有生命的东西啊!”
说罢,他珍重地抱住花束,回到华景昂身边,故意摆出一张被耍之后忿忿不平的脸,笑意却若隐若现,将他的心思出卖得干干净净。
“还难受吗?”华景昂突然这么问。
训练室里那一双通红的眼眸,藏尽了许多苦楚似的,至今让人记忆犹新。
言崇飞定定地望着他,余光中是不远处正在暗夜里翻腾的大海,他好像被搅得有些出神,饶是这样,也还嘴硬道:“我什么时候难受了?”
话音未落,一切早已是心照不宣。
两人不约而同会心一笑,继续落座对饮,身畔依然是夜空与海浪,就像认识了很多年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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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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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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