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的还不止他一个。
名单泄漏之后,许多战士不堪舆论重压,但又迫于无法退赛,最后只能在训练上自我放弃,导致整体的训练效率急剧降低。再加上,拟定的出战名单已经提交,虽然尚未完全敲定,但没有被约谈的人自然都已经心里有数,自己并不是集团的第一人选,训练难免松松垮垮,提不起劲。
CITY里为数不多还在奋力疾驰的,几乎都是新来的散户战士——眼下形势“敌暗我明”,为了保证公开赛筹备万无一失,林莉接受了华景昂的建议,将散户纳入训练范畴,一方面可以扩大训练规模,激活竞争增效机制,另一方面也是有意模糊选拔重点,保护核心成员。
那些楼丛间飞跃转移的身影,明明已经看了无数遍,今天却让言崇飞感到格外不真实,仿佛某种遥不可及的历史影像,与现实之间无比割裂。
忽然天空划开一道耀眼的闪电,雷鸣声延迟爆开,言崇飞冷不防一抖,差点和一枚相向而来的靶盘正面对撞!
“嘭!”
不远处的安星及时开枪击碎了靶盘,瞬间惊醒走神的言崇飞。
虽然舆论发酵来势汹汹,但仍有许多散户战士坚定踊跃地选择了加入,想要孤注一掷的人占大多数,剩下几个自诩为“凑数的”,不敢有太多奢望,只愿走一步算一步,安星就是后者。
安星和言崇飞隔着两栋楼的距离,训练没开团体耳机,他只能担忧地朝这边挥挥手臂。言崇飞没想到这小子的枪法精进不少,冲他比了个大拇指,随后又大手一挥,让他不要再管自己。
安星听话远去后,言崇飞直接将耳机和腰带全都摘了下来,在腕表上操作中止训练,独自回到了初始地段。
言崇飞提着一口浊气,疲惫走出虚拟训练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华景昂。
外面有监控大屏,华景昂肯定已经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神情严肃,告诫言崇飞不要在作战的时候三心二意,否则容易受伤,此刻反而有种很能体谅的温和。
言崇飞没有回避,轻描淡写支了一句:“我想喝口水。”
华景昂转身去墙边替他拿来水杯,言崇飞二话没说就咕咚灌了几口,华景昂注视着他,从略微失神的眼,到微绷的肩,没一处像是“缺水”导致的,一看就是藏了心事。
“你是不是还在想张天材的事?”华景昂伸手按下瓶底,不让他继续暴饮。
言崇飞和华景昂认识以来,彼此间兜的圈子不算少。华景昂从小到大习惯了谨言慎行,对表情的控制基本滴水不漏,尽管偶尔也会做一些出格的事,但大多时候都是言崇飞率先露出破绽,服软认输。
渐渐地,言崇飞便认清自己拧不过他的事实,于是直接免除了过去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他的事没什么可想的,倒是你,我有点想不通……”
言崇飞抬眼看他,带着似是而非的错觉:“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要好好打这场比赛?”
无领导集团眼下的处境几乎是四面楚歌,凭华景昂的洞察能力,他不可能意识不到这场公开赛的残酷性——胜败乃常事不过是说得好听,战士们根本就输不起,这才是真相。
所以当他决定担下此事的那一刻,俄罗斯□□游戏就开始了,无数战士和幕后工作人员的命运系于一体,每一环都在豪赌,根本没有办法毫发无伤地中止。
他绝对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在明知后果的前提之下,华景昂先是带病接受任命,隔天就将张天材强行抓了过来——言崇飞那时只当是小小的捉弄,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然后就是仓促筹备训练,应付各种接连不断的阻力,直到昨天,华景昂还在劳心劳神亲自对谈主力阵容,这一切都毫无异样,甚至颇有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悲壮感。
可偏偏就在舆论激化,最需要一纸名单来稳定局面的今天,华景昂却选择了最不稳妥的方案,这实在有悖于他一贯的冷静理智。
依言崇飞对他的了解,如果非这样不可,那他一定是有别的目的。
然而,话音刚落,华景昂就做出了回答,没有留下任何犹豫或周旋的间隙。
“是,这场比赛本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言崇飞原本只是隐约有所预感,可华景昂承认得过于痛快,反倒让他的思绪半路卡顿,不得不全盘重启。
“为什么?等等,先换个地方再说……”
言崇飞在集团耳濡目染,已经谨慎多了,两人辗转来到隔壁的生理间,静音房已经被占用了一个,只剩下最角落的那间。
关上门,外面璀璨的灯光倏地消失无踪,内壁也不再是纯色的瓷砖,而是一种特殊的隔音材料。面积倒是比想象中要大,略微呈张开的扇形,两个人也可以自如转身挪移,但里面除了一个地漏和低矮的地面自动冲洗装置,其他什么设施也没有。
空荡又封闭,一点逃避伪装的余地都没有。
说来也怪,言崇飞来集团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进静音房。大概是他这个人精神状况长期稳定,也不是什么需要商量机密的大人物,更没有强烈到一秒都等不了的生理需求——起码以前是没有。
眼下华景昂一个大活人站在身边,还是让自己问心有愧的,视野里除了他什么都没得看,连无形的荷尔蒙气息都变得更有存在感了,言崇飞不免开始后悔转移阵地,这下更没有谈话的氛围了,在训练室好歹还有水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喉咙燥得慌。
“平时总看到有人来这里,还以为多神奇呢,结果就是一个黑屋子,不觉得更闷么?”言崇飞试图转移注意力,抬手摸了摸生硬的墙壁。
只听“唰”的一声,上下左右突然闪现景观,与虚拟装置可谓异曲同工,言崇飞瞬间出现在蓝天白云笼罩的天台之上,他下意识以最快速度远离坠落的边线,却忘了这是一个小空间,没退两步就撞到了身后的华景昂。
“假的。”华景昂说归说,手还是自觉地扶住他的肩膀。
“你就不能提前吱一声吗?”言崇飞斜了一眼,华景昂倒是似笑非笑,两人方才在训练室一问一答的紧张感已经消解得一干二净。
华景昂对静音房的使用尤其熟练,不知操作了什么,墙上缓缓推出长凳,两人就此落座,面向眼前伪造的天台风光,视野却足以飘向很远的地方。
“你是不是用得太顺手了……”言崇飞忍不住讥他。
华景昂将语气放得很轻,好像待在这里松快多了:“在精英基地,用静音房可是要排队的,供不应求。”
言崇飞缓缓垂下嘴角,回归正题:“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既然觉得没有比赛的必要,又为什么要答应出战呢?没有你,队伍也就组不起来了。”
“没那么简单,”华景昂说,“我在集团待了这么久,太清楚他们的行为逻辑了。如果我坚决不参赛,他们不过是废弃了一个理想方案而已,肯定还会再想办法,比如和罗规谈判,说服精英基地,哪怕是提供一些违规的利益交换也不是不可能。你还记得这场公开赛的源起吗?”
言崇飞仔细回忆了一下:“难道不是因为集团和UG联盟闹了矛盾,打算用公开赛的方式来决定胜负吗?什么挖人,什么收购,无领导集团好像还是主动挑衅的那一方。”
“一场比赛真的可以用来决定商业博弈的结果吗?”华景昂提出质疑。
言崇飞像是宿醉的人被泼了盆冷水,只听华景昂继续说:“公开赛对于战士来说,可能是职业生涯的重要机遇,但本质上,这些用来吸引注意力的比赛不过是谋利的手段,人们关注并参与进来,都会有意无意成为资本买卖的筹码,没有谁可以例外。这种用集体狂欢来掩盖和美化资本对战士个体的剥削,也是作战学界和体系内部近年来对业界最大的争议之一。”
见言崇飞听得愣神,华景昂跳出来补充解释说:“我妈除了在大学里教作战工程与作战史学,她和我干妈都是体系伦理委员会的核心成员,所以这些观点都是从她们那里看来的,是不是很抽象?”
“不,我觉得很好理解,可惜我们这些人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心甘情愿被利用的,为了安慰自己,才觉得是双方各取所需,谁也不亏,实际上……”言崇飞点到即止,自嘲似的笑了笑。
华景昂静静望着他:“我之所以答应参赛,就是不想在这件事里被边缘化。虽然有些自不量力,但我总想着也许可以改变一点现状。”
言崇飞目光微微一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华景昂的职业生涯经历了什么,论及“被利用”,没人比华景昂更有发言权。他头顶上那些闪耀的光环,无一不是沉重的枷锁,将他铐在万众瞩目的囚笼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在华景昂病倒的时候,言崇飞曾经埋怨他不够坚决、不够无情,殊不知华景昂已然足够清醒,清醒到仍旧要迎难而上,这完全超出了言崇飞的想象。
“动员大会最开始的状况你也知道,林经理在那么艰难的条件下还是要义无反顾推进这场比赛,我倾向于理解为,市场部在‘领战计划’上已经举步维艰,必须要做出点成绩才行。之前阶段测验的变相裁员,其实就是董事会对市场部的一次警告。公开赛就是市场部给自己创造的机会,包括意图收购UG联盟,都是他们撒出去的网。可公开赛筹备期间闹出了这么多乱子,显然是有人不想让市场部称心如意,如果‘领战计划’失败了,谁会得利呢?”
“是不是跟集团那些派系的斗争有关?”言崇飞想起来这回事。
华景昂眼神微沉,默认了此事:“集团马上要迎来董事会换届,张多富继任董事长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虽然现在还不清楚易丞在巩固派里到底是什么角色,但巩固派失利,很难不让人往革新派身上想……”
革新派?
孟文彬?
言崇飞清晰记得华景昂的父亲就死于这位孟博士的实验,哪怕是个意外,当儿子的也不可能对孟文彬毫无憎意。莫非是因为这个原因,华景昂才会不顾一切参与进来?
“那张天材是怎么回事?”
“他是张多富从小疼到大的独子,跟他爸一样圆滑,又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但像他这种骄子,怕归怕,也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的,所以我故意强行给他施压,其实也是想借他来试探张多富和他背后的巩固派对公开赛的态度,由此摸清楚公开赛背后的利益关系。”
“这就是你把冯一维叫上的原因吧?正好张天材那人做事不着四六,箱子害人的事都能当作开玩笑,气他的人和事越多越好,相当于钓鱼执法?”言崇飞大胆猜测。
华景昂不置可否:“师弟那个人面冷心热,早年被张天材打压惯了,这次能为他出出气也好,至于比赛……要是顺利找到上面用公开赛来进行内部斗争的证据,我可以随时上报体系,终止这场比赛。”
“那如果不顺利呢?”言崇飞莫名不安。
华景昂的神情浮出微妙的异样,学着一种不留余地的熟悉口吻:“不可能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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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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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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