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吕明远而言,钟惠的决定远比当头浇下一盆冰水还要让他清醒,就像长久漂浮在无垠的海面,虚脱濒死之际,忽然就搁浅了,身心被稳稳托住,那一刹,不可置信,又茫然无措。
他不知道如何应对,能做的只有将前前后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如实告诉母亲,钟惠也不擅长应急和周旋,一心盼着手术室一切顺利,至少不用面对最坏的结果。
不知不觉,零点一晃而过。
手术室外的长廊一片死寂,没有仪式感的盛景,也没有来得及收拾一颗迎新的心。
甚至,连有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都无从知晓。
言崇飞独自坐在墙边,默默等待分秒的流逝。他已经很熟悉这样的场景了,在生与死的边缘,时间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只不过十年前,里面的人是尹渊,他和邵轻志在绝望中反复祈祷,最后尹渊的命终于保住了,但也仅仅只是保住了一条命而已。
如果那样还算是劫后余生,眼下就是彻底的飞来横祸。
昨天的复盘会上,言崇飞和冯一维关于阵营战的打法问题斗了几句嘴,吵得不痛不痒,临走时还互相调侃“今年的梁子明年再结”,那时候一切安然无恙。
画面朴实如常,连神情的细节都还鲜活着,没想到意外降临,直接摧毁一切,昨天立马折旧成了回忆。
他们不但在缺人的节骨眼上失去一个主力先锋,更被“世事无常”四个字狠狠恐吓了一把,而且用的是以亲朋为代价的卑鄙手段。
华景昂在外打完几通电话,很快回到言崇飞身边:“林经理那边已经知晓了,应该要连夜商讨方案,包括参赛阵容的调整,目前会先封锁遇袭的消息,视手术结果而定。”
言崇飞悄然拧住眉头:“林经理也是够累的,本来过年就没空休息,大半夜还得紧急加班。现在警察走了,霜姐看病,我们俩手上什么信息都没有,只能干等着——”
拐角处响起几下轻缓的脚步声,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不约而同转过头,只见吕明远怯生生站在那里,就像前面有万丈深渊似的,不敢轻易靠近一步,目光在擦过“手术中”的瞬间就落荒而逃了。
“霜阳那边怎么样了?”华景昂立马起身询问。
吕明远怔了怔,从混乱的思绪里拎出关键信息,一五一十转述:“……目前需要住院观察一阵,现在她哥陪着她。”
检查结果比言崇飞想的更加严重,可想而知歹徒下手的狠戾程度,他不禁又担忧地望了一眼手术室紧闭的大门。
华景昂的注意力依然在吕明远身上,局促不安的神情,无处安放的双手,一切都尽收眼底:“今晚的事,你知道多少?”
吕明远瞳孔骤缩,任凭来之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被洞穿的瞬间依然本能地感到畏惧。
“我……”吕明远下意识退后一步,“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言崇飞倏地逼近跟前,抓住仅有的线索,满眼急切:“你真的知道?”
吕明远咬咬牙,将前因后果仔细交代了一遍。从张天材威逼利诱开始,到吕赵霜阳今晚赴约,连同冯一维的出现在内,吕明远都在反复强调他没有伤人的本意。
他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华景昂身上:“华队,你一定要帮帮我们,你是集团里唯一可以压制张天材的人,现在只有你可以……”
“这件事不像张天材干的。”言崇飞当即打断他因为焦急而显得咄咄逼人的话语。
吕明远整个人陡然熄火,茫然地望向他。
“张天材是个聪明人,没人垫背的事从来不干,更何况这种……伤人命的事,”言崇飞斟酌了一下措辞,仍觉得有些不忍,“连邹闯那种人模人样的暴力狂都知道下手要分轻重,张天材如果没受什么刺激,突然发疯乱来的几率也太低了。”
“可是,除了他,还能有谁?”吕明远突然失去了方向。
华景昂同意言崇飞的判断:“眼下吕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企业形象遭到重创,舆论几乎是一边倒,不排除会有其他别有居心的社会势力趁乱下手的可能,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在赴约的路上遇袭,张家肯定是警方的重点调查对象,如果本身不够清白,那现在最慌的就是他们——”
“爸!爸!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张天材追在张多富左右,拼命解释。
偌大的金色海滩,热闹都被玻璃窗死死封堵在外。张天材上一秒还在中央水池狂欢发泄,下一秒就被几名保镖押去了酒店深处安静得落针可闻的总统套房。
战士遇袭的噩耗在管理层内部的渗透速度堪比台风,仅是一句“生死未卜”就足以让张多富神情动荡,立马从欢天喜地的氛围里抽离出来。
他在体系干了几十年,比任何人都清楚,集团死了一个战士,或者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死了一个战士,会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后果。
那是无领导集团一条伤重的心脉,流着血淋淋的过往。
手下的耳目传回来的消息也等同于直接将他架在了火上烤——受害者不仅有吕家人,居然连自己的儿子也牵连其中,张多富差点没气得当场断绝父子关系。
张天材挂掉吕赵霜阳的电话之后就收起所有装模作样,放肆地撒欢去了,对外面发生的事毫不知情,以至于现在除了喊冤什么也做不了:“爸!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可没有□□的胆子!”
张多富不停来回踱步,越听越烦闷,转身一把揪住张天材的衣领。手上的高档礼服质感丝滑又柔韧,散着淡淡的葡萄酒的醇香,可惜内里的人全是烂絮,张多富恨得牙痒:“我相信你有什么用!等着警察上门吧!”
张天材吓得不敢妄动,嘴上却始终不服软:“没做过的事,警察就算把我扒层皮也查不出什么,这件事来得这么蹊跷,说不定是吕家人自导自演,想陷害咱们呢!”
张多富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为了平稳度过董事会换届,煞费苦心筹谋了那么多事,连五校作战联盟投建超新型大学城这种级别的机密都交易了出去,千防万防,就怕集团最近惹出什么乱子,到头来却被自家人捅了一刀,短时间内着实无法说服自己心平气和。
“你应该谢天谢地,这次命悬一线的不是吕家二小姐,不然就凭吕家和我们之间多年经营的关系,利益链一旦断裂,整个集团都得跟着你倒大霉!你说说你,没事去招惹那个富家千金干什么!”
“我就邀请她过来参加一个晚宴,算哪门子的招惹?而且那女的也不是什么善茬,还想从我嘴里套出高新区爆炸案的消息……”
“你说什么?”张多富一阵愕然。
张天材终于等来了将脏水泼出去的机会:“就是十年前那桩旧厂区爆炸案,她非说是咱们张家故意坑了吕家,不过听她的意思,我猜她知道的也不多,应该是想旁敲侧击,利用我们之间的信息差来推敲出一点线索,我当然不会上当,所以一个字也没透露出去。”
话音落地,张多富的忿然顷刻瓦解,在无尽的沉默中缓步走向了窗台。
他记得吕氏夫妇前几天也曾刻意强调爆炸案的事,当时赵晓楠那般意味深长的凝视,张多富至今都感到瘆得慌。
吕家人为什么突然对陈年往事那么感兴趣了?难道她们真的开始重新调查或者已经查到了什么?
外面斑斓的灯火映在玻璃上,后半夜的寒风渐渐起了势,即便隔了一扇严密结实的窗,张多富也清楚知道那是真实存在的。
世界上从来没有天衣无缝,多的是百密一疏。
十年前,爆炸案轰动全市,无领导集团从吕家手里低价购入那片面目全非的焦土,顺利推进实验基地的建设,期间确实掌握了不少重要信息,其中就包括,现场检测到的人体组织。
有人死在了那里。
不是神乎其神的坊间传闻,而是空穴来风的骇人真相。
显然,如若披露出去,爆炸案的性质就变了,集团的商业运作也将受阻,所以这件事只有集团内部少数核心人员知情。
就在善后工作收尾的时候,张多富意外得知,封存的人体组织证据突然遗失了!
他为此大发雷霆,暗地里派人四处找寻,足足两年都毫无收获,就像从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似的。
好在孟文彬推出巨型城市虚拟装置之后,让原本就在金字塔尖的无领导集团再一次扶摇直上,坐享无限风光,过去这些隐秘的不堪,终于被岁月无情扫去了角落。
可张多富万万没想到,这滩死水在十年后还能再度掀起波澜。
“不行……这件事不能让警方深究下去……”张多富对此无比确信。
“咚,咚,咚。”
突兀地,房门被礼貌叩响。
张天材立马浑身紧绷:“警察这么快就来了?”
张多富心中有数,伸手一拍他的脑袋:“愣着干什么,去开门!”
张天材不得已调整呼吸,打定主意清者自清,连昂首挺胸的角度都调整好了,拉开房门,面前出现的却是一如既往从容不迫的易丞。
“易总?”张天材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
“张董,久等了。”易丞脱下防风外套搭在胳膊上,直接越过张天材,对张多富招呼了一句,看不出任何情绪。
张多富眸光一虚,摆出了邀请入座的手势,客套话信手拈来:“难为你这个点还赶过来。”
易丞临时从家里赶来海边,外表却是一贯的精致整洁,连头发丝都打理得纹丝不乱,好像某种必要的仪式。
他很清楚张多富叫他来的用意,虽然因为他曾在孟文彬手下效力的过往,张多富对他始终喜恶参半,但如今他在市场部独挑大梁,还是“领战计划”的主理人,张多富很难绕开他,甚至只能依靠他。
一旦意识到这件事,很多过去陈旧的附属关系,就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这件事必须给我全力压下去!”张多富选择了开门见山。
易丞瞥了一眼旁听的张天材,既然张多富没有让儿子避嫌的意思,他也就直言不讳:“林莉那边已经在联系各方,暂时封锁消息,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现在手术的结果和吕家的态度都是未知,我们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张多富并不乐观:“那你倒是说说,要是人死了,吕家翻了脸,你能怎么解决?”
张天材不禁听得后背发寒,确实已经没有比这个更坏的结果了。
“如果一定要死,要么死于私人纷争,和集团之间的关系撇得越远越好,要么死于正义牺牲,便于彰显集团的人道主义精神。就今晚的情况来看,显然后者比较好操作。至于吕家那边,只要吕二小姐平安无事,这笔生意就还有谈的余地,大不了再割点肉。”
张多富眼皮不经意一跳,目光渐渐沉了下来。和吕家进行舆情交易,知情者多少能够猜到,集团肯定拿出了足够值当的报酬,但易丞用“割肉”一词戏谑地点出来,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并且对他来说无关痛痒,这种姿态难免令人不爽。
“再具体一点呢?”张多富隐约察觉到易丞的态度比往常冷淡了几分,可又不得不撑着脸面追问下去。
“目前歹徒的去向还没有任何线索,但我来的路上刚刚得知,袭击发生的那片区域,所有监控都遭到了事先破坏,那帮人不仅早有预谋,而且手法相当熟练,警方要想抓人,估计得费些力气。一天抓不到人,外界的胡乱揣测就会多一分,所以集团要想尽快扑灭此事的影响,必须提前给出一个明面上过得去的‘真相’,暂时转移公众的注意力。”
易丞思路清晰,没有一刻的犹豫:“吕家现在的处境就是最好的借口。”
张天材一向反应很快,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吕氏集团最近正好引起了民愤,如果把这次袭击渲染成过激分子对他们的报复,只不过恰好遇到咱们集团的战士挺身而出,这样一切都串联起来了!我们还能帮助吕家趁机卖惨,博得一点同情,舆论也可以朝阶级和法治的方向引导,对两家都是利好的事,他们应该不会随便翻脸了。”
易丞配合地露出赞许的目光:“不愧是领战计划里数一数二的主力向导。”
张多富没空搭理一旁沾沾自喜的张天材,很快下达指令:“好,从现在开始,这件事交由你全权负责。”
“只要确保公开赛之后的董事会换届一切顺利,你想要的,都不是问题,毕竟集团总裁的位置确实已经空缺很久了。”
张多富很少打开天窗说亮话,当初易丞放弃跟随风头正盛的孟文彬团队,他百思不得其解,若不是筹备董事会的时候看到了人力架构资料,他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如此合理的答案。
在张多富略显狡黠的笑容面前,易丞有所领悟,一点点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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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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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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