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楚河面上却未现出欣喜,黄烟大索也未顺势而上,捆缠勒杀,反是轻轻一放,果见杨壁及的身躯轻飘飘往空中一坠,竟是化作一张裁剪精细,手足俱全的纸人,被那风烟卷去。
楚河眉梢微不可见一抬,何浩君与他说过这纸人替身之术,每一只纸人,都要一名元婴修士耗费百年道行祭炼,这可是实打实的功行和寿元堆积出来的,也不知杨壁及身上携着多少,竟如此轻易便使了出来。
杨壁及为保龙相大宗之位,连门中宿老都可牺牲,定不会吝啬消耗底蕴,又有法宝护身,确有与他争胜的可能,楚河提起警觉,忖道:需将他的手段摸个清楚,不得冒进了。
心思急转只在刹那之间,纸人飞落的下一瞬,杨壁及便从不知何处一纵而出,往手中拂尘一摘,摘落一把拂丝,朝楚河方向一洒,拂丝落去,竟在空中纷纷一摆,倏然长至十丈来长,化作十数头身躯纤细,似蛟似虬的灵兽,张牙舞爪,便往楚河咬去。
楚河面不改色,将大袖一拂,黄烟滚滚卷起,化作道道灵蛇一般的小号绳索,将那些个小蛟小虬一捆一绞,便落下道道洁白拂丝,竟是随手便破去了杨壁及的道术。
杨壁及将眉一皱,他这道术虽是随手而发,存着试探之意,楚河能够轻松接下,也不在意料之外,但以此方式却叫他提起了警惕之心。
道术施展不拘泥于始创之法,变化随心,这也是道术境界的一个象征,楚河这一门黄烟绞神索,虽未必说得上触及了九重境界,但也定是极其精深了。
而这门道术在神流宗的几门招牌神通里面,还排不上前三之数,或许楚河未必全数习炼,但也足以证明他比自身预料之中,还要难缠许多。
杨壁及心思及此处,楚河黄烟绞神索已将灵蛟灵虬绞杀殆尽,他毫不犹豫,将整把拂尘一抛,掐了个诀,拂尘顿时炸散,化出千百蛟虬,又往楚河袭去。
虽是施完了法,杨壁及心知只能缠搅楚河道术几刻,没有来得及喘息,便又要施术,然而楚河岂会由他施展攻势,单手在袖中一抓,掌心之中竟是多了一把碎石,起手一抛,便似沙暴一般呼啸而来。
杨壁及目光一凝,知晓这是与金刃转灭罡风齐名的罡石陨灭神风,两门道术可说同出一源,只是一门采金气,一门采土气,杀伐能力也是锐钝分明。
此术一出,杨壁及心中却是升起一丝可惜,龙相宗对神流发难早有准备,那铁浊之雾他也是炼制了一套的,可惜铁浊之雾能秽转灭金刃,却奈何不了陨灭罡石,派不上用场了。
不过事已至此,杨壁及也未懊恼多久,眼见罡石神风已然袭至身前,只得将诀一掐,颅顶龙首金冠便照出一道神华,往前一涨,神风携起漫天罡石,往上一撞,竟没有在神华之上掀起一点风波。
这龙首金冠正是龙相宗历代掌教之人的信物,同时也是一件护身法宝,抵御一道神风,自然不在话下。
然而那罡石陨灭神风未建奇功,却不见退去,反而似是浪头冲坝,摧压之势不断,一重接着一重,一浪高过一浪,龙首金冠虽能抵挡,不过只是几息,便将杨壁及的法力耗去了一成。
“厉害,楚河的道术实在比预料之中厉害得多了。”杨壁及目光一闪,忖道:“越是如此对手,越是不能顾忌留手,需得使出点厉害手段试探一番了。”
几息之间,杨壁及便定了计策,取出一张符箓捻在手中,念念有诀一息,猛地往外一抛,那符箓飞在空中,便有一汪秋水也似的刀光斩破符纸,符纸为那神风吹灭,刀光却在空中一闪而过,便穿过重重罡石雨幕,斩至了楚河面前。
这刀光来的实在突然,竟未受罡石所阻,须臾已至眼前,好在楚河早有防备,雄躯微微一动,颅顶便有黄烟滚滚,一朵罡云升出天门。
说时迟,那时快,云头一分,一枚青铜盾牌飞出,迎风便涨,便挡到了那刀光之前。
楚河从容放出了护身法器,然而下一刹那,面色便是微微一变,只见那刀光赫然穿过青铜盾牌,往楚河颅上一斩,倒也不见血光飞溅,只是楚河身躯一僵,目中似是少了一分神采。
原来这符中刀光,根本非是寻常斩杀,而是一门名唤‘丧神斩魄刀’的斩杀神魂之术,自然不会被罡石,盾牌所阻了。
不过元婴三重大修士,神气皆已修至巅峰,虽中丧神斩魄刀,恐怕也不至受了重创,所以符箓一出,杨壁及不敢拖沓等待丧神斩魄刀建功,便又掐了个诀,将身一晃,收了龙首金冠神华的同时,身形已是不见了踪影,只余一只纸人飘落下来,粉碎在罡石神风之中。
下一刹那,杨壁及已穿过神风,在楚河上方现出身来,见得楚河被丧神斩魄刀斩中,来不及欣喜,眼中顿时闪过决断之色。
生死斗法中的一应试探,绝不是瞻前顾后,而是寻得机会,立即便是雷霆一击,此时机会已至,杨壁及没有丝毫犹豫,顿时大喝一声,口中传出却非人声,而是一声龙吟长啸,随即一道煊赫灵光冲天而起,越升越盛,光华一闪,一柄盘龙大钺从中现出身来。
这一场斗法,行进至此时,会场之众皆是认真观战,不敢错漏片刻,此钺一出,更是纷纷屏息凝神,龙相玉台之上,也皆精神一振。
这盘龙钺正是龙相宗开派祖师亲传下来的杀伐宝器,有劈天裂地之威,当然法力消耗也甚是恐怖,即使是杨壁及也惟有一击之能,所以此钺一出,龙相一众顿时提起心胆。
倒是玉台之上,唯一的外宗修士,那鹤氅道人目中闪过一丝异色,暗赞一声:“好厉害的法宝。”大手却下意识放到了腰间的朱红葫芦之上。
此人正是许庄为与龙相宗之约,特意分出的驻世法身,为防万一,还特意携上了太乙虹光剑在身。
不知不觉之间,此剑为许庄所得都已有数十年时日了,太乙虹光剑始终未与许庄表露过一丝亲近之意。
许庄本以为只得以水磨工夫,按部就班炼化了其中宝禁再言,不料就在此时,竟从太乙虹光剑中感受到了一丝兴奋雀跃之情。
许庄将掌搭在太乙虹光剑存身的朱红葫芦之上,太乙虹光剑却又收敛起来,许庄倒未着恼,只是若有所思。
且不去谈各方反应,盘龙大钺一出,杨壁及顿时大喝一声,浑身法力如开闸泄洪一般,顷刻便被尽数抽去,钺上寒光流过锋刃,旋即往下一斩!
楚河还未从丧神斩魄刀中缓过神来,盘龙钺的斧光已以劈天之势,斩至颅顶,那面青铜盾牌未挡住丧神斩魄刀,此时却是灵动往上一迎。
咔擦!
只是一触之间,青铜盾牌宝光瞬间溃散,发出噼啪咔擦的破碎之声,竟被一斩斩得四分五裂,更再莫提护身,斧光往下落去。
但也正是青铜盾牌抵御的这短短一瞬,楚河已然惊醒过来,不及去管颅中传来的嗡鸣刺痛,猛地大喝一声,罡云之上便有一道光华生出,撑天升起,然而与盘龙钺斧光一触,竟是登时破碎,楚河不及再使道术,罡云兀自生出滚滚黄烟,往上一迎,又欲以法力强行驾住斧光。
然而这毕竟是杨壁及耗尽法力以镇教法宝法宝祭出的一击,岂是那么好接下的,斧光在那黄烟之中仍没有停留片刻,便从楚河身上一划而过。
盘龙钺不愧是龙相真人传下的杀伐法宝,连破楚河法器,道术,还犹有余力斩杀,然而见此情形,杨壁及却未露出欣喜之色。
只见斧光掠过,法衣瞬间斩裂,一道险些将楚河斩做两半的豁口赫然从中显现出来,然则终究未能将其一分两半。
楚河抬目望来,目眦欲裂,倒一时无暇动弹,只是伤口之上,已然飞出丝丝缕缕的黄光,拽连交织,便似要将那豁口缝起一般,只是为盘龙钺的杀伐煞气所压制着,迟迟不得竟功。
显然盘龙钺这一击,还是没能要了楚河性命,杨壁及心中一沉,感受自身空空如也的法力,知晓已经失了取胜之机,却也没有太过懊恼,反是厉色一闪,趁着楚河伤势仍被煞气所压制着,大手一翻,便取了一把珠丸似的丹药来,塞入口中直咽入腹。
寻常丹药,纵是专为回复法力而制,总也需要少许时间炼化,然而这一把珠丸入腹,杨壁及气机一转,面色上竟瞬间便升起一丝异样的红晕。
杨壁及不顾本源损耗的内感,只觉法力已然不计代价地催生出来,心念一动,盘龙钺的斧刃再往上一扬,又悍然斩落下来。
楚河目珠一颤,身形动了一动,本已压制下了几分的伤势顿时生出崩裂之势,眼见斧光临头,楚河只得惨然一笑,旋即一道黄烟破猛然体而出,携起磅礴气势朝杨壁及悍然袭来。hΤTpS://WWω.sndswx.com/
这袭击来得忽然,杨壁及又已耗尽法力,却不见惊慌,反是长声大笑,任那那滚滚黄烟击至身上,同时盘龙钺也已无情落下,将楚河彻底一分为二,彻底断绝生机。
这一瞬间,场中诸修齐齐动容,只见黄烟散去,一具头顶罡云的道人身影显露出来,不是楚河,又是谁人?
只是相比之前,楚河雄伟的身躯似乎缩水了些许,但也差之毫厘,而在他身前,一张纸人也正飘飘落下,紧接着面色苍白的杨壁及从百丈之外闪现出来,不待楚河出手,声线已然传来,言道:“楚河尊者好神通,此阵是本座输了。”
楚河几是不假思索,顿时将指一抬,罡云之上顿时升起神风呼啸,杨壁及勉力在空中站住身来,反而露出从容笑意。
原来杨壁及以盘龙钺一斩,没能要了楚河性命,便已知晓失了取胜之机,再强行出手,不过是为逼楚河元婴脱身而出,斩了他的躯壳。
杨壁及此乃阳谋,也确实已经达到目的,如今众人眼中的楚河,其实不过是具婴身而已,只是元婴大成修士,神气已修至圆满,才会现出这似乎与本尊一般无二的模样来,其实这已是接近元神的形态,不过本质之上,还是天差地别。
元神者,聚则成形,散则成炁,相由心生,更可脱离肉身,出入青冥,逍遥天地。
而元婴纵使再是圆满,形似本尊,终究还是脱离不了肉身存在,如今楚河身躯被杨壁及所斩,已然断了进路,叫他如何不怒?
所以即使杨壁及已出言认负,楚河还是恨欲发狂,将指一抬,罡云之上已是升起神风呼啸,就在罡石陨灭神风将要激发之时,一道虹光忽然飞纵而起,现出一名缓带轻裘的儒雅公子,风度翩翩拦在了楚河身前,摇着折扇道:“够了,你想让神流宗沦为众矢之的么。”
楚河心中一沉,这才想起这是在天瀑法会众目睽睽之下,杨壁及已出言认负,他杀之或许畅快,却也改变不了自己肉身已断绝生机的现实,更恐落他人干涉神流龙相之争的口实。
楚河将臂垂下,罡云之上的神风也渐熄了下来,杨壁及见此情形,立知他不会再强行出手,面上倒似反而露出可惜一般的神色,随意拱了拱手,摇晃着遁光往玉台之上落去。
楚河冷眼旁观杨壁及回到龙相玉台之上,这才缓缓道了句:“谢道兄提醒。”
何浩君摇了摇折扇,露出温和笑容,劝道:“楚师弟,你我已是同门,唤我师兄便是了。”
楚河已是折了肉身,于何浩君洞天之位再无威胁,甚至若不选择转世重修,觅一肉身夺舍之后,还可为之左膀右臂,何浩君自然温言以对了。
此中关节,楚河自然知晓,面色沉了片刻,却缓缓拱了拱手,应道:“是……何师兄。”
何浩君露出满意之色,言道:“此阵辛苦师弟了,你且下去调息,下一阵便由为兄亲自出手吧。”
楚河往下望去,只见杨壁及回到了玉台之上,不待调息,便与身旁鹤氅道人说了几句什么,鹤氅道人微笑以应,这从容面色在他眼中却是刺目至极,思量片刻,竟道:“师兄,小弟还有半数法力,不妨再斗一阵吧。”
“哦?”何浩君微微一怔,倒未想到楚河心态转变如此之快?沉吟一息,应道:“师弟不必逞强,区区元婴二重修士,为兄手到擒来便是。”
楚河沉声应道:“师兄,龙相显是有备而来,小弟再斗一场,纵不能胜阵,也可将龙相手段逼出一二。”
楚河自是能屈能伸,但却不是为了何浩君,而是为了神流宗道统之计。
他为神流宗跻身五域大宗,机关算尽,如今更是折了肉身,走到这一步,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败阵,也是他不能接受的。
见楚河坚定,何浩君缓缓点了点头,只道:“既如此,便劳烦师弟再斗一阵吧。”
楚河不再应声,见何浩君折返落回到了玉台之上,目光落向龙相玉台,提气喝道:“龙相小儿,还有谁来应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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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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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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