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攀行于太丘山顶部的李玄渊察觉到了这一抹光线,于是他停住脚步,侧身抬头往天际看去。
淡金色的晨光从上而下映在了他的黑色玄服上,在其间形成了无数及其微小的闪烁光点。
山间的清风自远处吹拂,穿过连绵的群山和数不清的密林,最终在这里留住。
李玄渊随意披散的黑色长发被清风微微扬起,将他俊美的面庞全都显露出来。
此刻他整个人都处在了这晨光熹微之下。
看了一会,他面容冷峻的收回目光,继续朝着太丘山的山顶走去。
太丘山的山顶有什么?
有云海、有两株三阶以上的灵树、还有一大片由青石板铺成的平地。
当然最重要的是,其上还有他们李家的族长:李长青。
李长青今日便要启程离开,但当他走出洞府,准备穿过云幕直奔西边的横断坊市时,他察觉到了李玄渊的气息。
这让他稍稍有些意外,于是他没有选择立刻动身,而是留在原地等着。
直到李玄渊的身影穿过山顶的光幕,彻底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才转过头看过去。
身型挺拔,双臂修长,李玄渊在那株灵桃树下停住,微微躬身行礼:
“玄渊见过五叔公!”
......
......
云海前,李长青双手负于背后,站在悬崖的边上。
而李玄渊则落后一步站着,他一改往日里随意散漫之色,脸上露出少见的一丝认真。
他们二人都望着咫尺之地的云海,看着那些被微风卷动的云浪朝着山崖涌动。
他们都没有说话,于是太丘山的山顶一下子静默了下来。
广阔的一片空间里,就只有那些半大的灵桃在枝丫间摇晃而产生出的细微声响。
李长青和李玄渊站立在一起,此时从身外看过去,他们二人很是相似。
而且这种相似和普通李氏族人之间由于血脉联系而产生的相似还有些不太一样。
他们二人除了身型以及面貌上的相似之外,更多的是一种气质上的相似。
不过这种气质李长青很多年以前就将其隐藏,极少显露出来。
直到现在在李玄渊的衬托下,才在不知不觉间令人察觉到。
李玄渊虽然散漫,但心思也足够细腻,自然发现了此刻五叔公与往日里的不同。
不过他也没有出口询问,只是收回望向云海的目光,将视线定格在脚边一丈处的悬崖。
从那些云海之间的空隙中,他还能看到底下整个太丘山的山体,以及在其间穿行的族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翻涌的云海渐渐平息,并开始消散。
李长青终于开口了:
“玄渊。”
李玄渊额首应下。
“五叔公。”
李长青没有转身,只是偏头看了后者一眼,没有再出声。
他在等着李玄渊自己表明此次的来意。
于是李玄渊在停顿了片刻后,张口诉说起来。
其语气平缓,没有太大的情感起伏,就好像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不相干,于家族没什么影响的事情。
听着李玄渊的诉说,李长青沉默不语,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此刻的场景。
等过了片刻,李玄渊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他们二人脚边一丈远的云海也已在清风中消逝。
天际的淡金色光线完全穿透云层,将整个太丘山的山顶都照的透透亮亮,在李长青和李玄渊的身上都披上了一层金纱。
此时李长青终于转过身,与李玄渊对视,而后者语气依旧平缓,如谷中清泉,山间鸟鸣般透彻与理所当然。
“十二哥,十五弟都已筑基。”
“九哥也进入了筑基后期。”
“八叔公修炼多年,纵然还没有踏入筑基境界的最后一个门槛,但想来也相距不远。”
“家族无恙,一切欣荣。”
“五叔公......”
“嗬...”
说到这里,李玄渊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轻微的起伏,于是他看着面前的李长青继续说道:
“五叔公......这大道,我想一个人走试试!”
......
......
清风旭日,桃香梅青。
太丘山山顶上的一切似乎都在李玄渊说出了这句话后,静止了下来。
李长青脸色微变,但也没有露出太多的意外神色。
大道朝天,一人独行。
此事既然李玄渊直到现在才说了出来,想来也已经考虑了很久。
李长青沉默了一会,目光定在李玄渊的脸上,开口之后,淡淡的只说了一个字。
“好。”
......
李长青和李玄渊从山顶离开,等他们再现出身形时,已经是到了李家的家族祠堂内部。
祠堂内部黑色森然,除开他们二人的脚步声,就再也没有其余的声响。
在李家祠堂的大堂中央,有一个木质祭台,其上摆放了一本厚厚的古朴典籍。
那是太丘山李家的族谱!
李长青在木质祭坛下几个蒲团的旁边负手而立,微微仰头看着。
而李玄渊则跟在他身后,同样凝视着前方。
二人顿了一会,然后李长青收回目光,伸手将族谱从木质祭台上摄了过来,令其悬在半空。
轻轻翻手,族谱被打开,并翻到了有玄字辈族人的那一页。
李玄渊向前移动了一点距离,低头看见了族谱上与自己同辈的族人的名字。hτTΡδ://WωW.sndswx.com/
其中有很多已经黯淡,也有很多还依旧亮着。
李长青取出一只朱砂笔,将其递给李玄渊,后者双手接过,然后就转头在族谱上继续寻着自己的名字。
李玄天、李玄罡、李玄御、李玄渊......
朱砂笔的笔尖逐渐靠近族谱,而一旦落笔,“李玄渊”这三个字以及他的字辈也将会被这一抹鲜红给彻底抹去。
李玄渊自然知道自己的落笔意味着什么,虽然他已经考虑此事考虑了多年,但真到了这一刻,他还是陷入了困境。
握着朱砂笔的右手更是止不住的轻微颤抖,迟迟不能落下。
李玄渊从未怀疑过自己对家族的忠诚,也没有质疑过自己对于修行大道的理解。
但这一刻,他竟然有些无从下手,仿佛陷入了生命的一种两难境地。
一面是血脉相连,自小不曾变动过的家族信仰,而另一面则是摆脱桎梏,全心追求修行大道的意志。
放弃太丘山李家的族人身份,还是放弃自我修行,去追求修为的更高境界?
这对于李玄渊来说,是困扰了他数十年的一个难题。
目光中神色交替,提着朱砂笔的手上下移动,在场面静默了片刻之后。
李玄渊终究还是放弃了!
他将手中的朱砂笔移开,脸上露出罕见的一丝颓然。
李长青一直看着他,见到他做出了选择,于是便伸手将悬浮于半空的族谱接过,然后目光移转,在合上族谱之前,撇了一眼李玄天与李玄罡的名讳所在。
......
家族对于修行来说是助力,还是桎梏?
不同的族人可能有不同的答案,对于李玄渊来说,他认为是后者,正如很多年以前李长青所认为的那样。
当初李长青在突破炼气期,成功进入了筑基境界之后,也曾面临过和李玄渊现在一样的选择,甚至比他更为决绝。
但最终他们二人的决定都一样,并没有能狠下心将自己亲手从族谱上划掉。
关于血脉,关于家族,已经成为了所有李氏族人的一种信仰,而信仰是很难被改变的。
李长青在祠堂内轻声的给李玄渊说了以往家族的一些经历,也提到了多年前自己面临的那个选择。
他说因为相同的信仰而作出了相同的选择,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在做完选择之后的结果却并不一定会相同。
李长青将手中的族谱重新放回祭台,然后转身继续看着李玄渊,他的眼神中突然露出了一丝难以被察觉的特殊意味。
他开口说道:
“我此前便给你八叔公说过,我是没得选,但你们不一样。”
从那边走过来,与李玄渊擦肩而过,他最后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换个方式,换个结果如何?”
李玄渊面色平静的转头望过去,五叔公李长青的身影已经快要离开祠堂,于是他停顿了片刻,然后移步追上。
两道人影在黑色肃穆的祠堂里一前一后,等快要走出去时,已经并排。
走出大门,李长青站定,随即侧身,目光掠过李玄渊,看向祠堂内部,眼中神色复杂。
一切都好像从前,但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
......
李家祠堂外的青石板被天空投下的阳光所铺满,只有屋檐下留有一片阴影。
而李长青和李玄渊就站立在这片阴影当中,静静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同样的选择,不一样的结果!
李长青抬手放飞一只传讯纸鹤,然后就开始述说,语气平缓,亦没有太多的情感波动。而后者则站于他的身侧,沉默的听着。
有风吹动祠堂外的古树,在阳光中发出特殊的声响。
在李玄罡接到传讯纸鹤赶到祠堂的时候,李长青刚好说到最后。
于是就在李玄罡的见证下,李长青对李玄渊作出了最终的决定。
“此后,李玄渊将不会得到家族的供奉,也不会得到家族的助力,而与此相对,家族也不会再给他安排任何的任务。”
“他将离开太丘山,进行一次没有期限的游历!”
......
李玄罡在阳光中看着对面阴影中的两道身影,脸色微变,他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移动,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但直到李长青说完,他都没能张口,只是同李玄渊一样,在原地伫立。
场面静止了片刻,然后李玄渊就打破了平静。
他后退一步,朝着李长青躬身拱手行礼:
“多谢五叔公!”
然后起来,转身走下台阶,对着李长青和其背后的祠堂单膝跪下。
他开口道:
“太丘李氏玄字辈族人李玄渊,今日特向族长及诸位家族先辈辞行!”
“此后......这修行大道,后辈恐怕就要一个人独行了!”
李长青在祠堂屋檐下的阴影中看着他,而李玄罡在祠堂外的阳光中看着他。
李玄渊在伏地三次后,站立起来,冲着五叔公李长青点点头,然后带着一丝决绝的转身离去。
在与李玄罡擦肩而过时,两人眼神碰撞,他微不可闻的开口:
“九哥,家族之事......抱歉!”
李玄罡随着他的身影而移动目光,直到李玄渊走出几步之后,化作了一道遁光飞往了太丘山的山外。
眼看着遁光向南穿过了护山光幕,李玄罡转头看向留在原地的李长青。
他开口唤道:
“五叔公。”
而李长青却没有回应他,而是只说了一句:“家族事务,一切如常!”
说完,也不等李玄罡应下,便也化作一道金色遁光飞离太丘山,往西去了。
......
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太丘山山腰处的李家祠堂外,就还只剩下李玄罡一人留在这里,他怔怔的往着山外望去,神色复杂。
最后在偏头看了几眼祠堂的内部之后,也动身离开了这里。
从今日起,在此后的两年,他将正式接手家族的全部事务!
......
太丘山李家风平浪静,诸多族人都还在忙碌于自己的家族任务,他们并不知道族长李长青和筑基后期的长老李玄渊在同一天选择离去。
而在器峰的峰顶,胡子已经花白的李长志看着远去的两道遁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后颓然的转身走进了新修建的一座炼器阁。
恍惚间,风风火火两百余年的李长志,身躯居然显得有些佝偻,这一刻岁月似乎是一下子就降临在了他的头上。
......
就在这么一个阳光灿烂的正午,李玄渊离开了家族,离开了太丘山,开始进行一次没有限期的“游历”!
他在往南完全离开了天河地域之后,在一个山头落地。
转身遥望着北边太丘山的方向,他心中突然轻松起来。
将身上的黑色玄服脱下,又从储物袋中拿出自己的家族令牌。
令牌放在手中,对其上的“玄”式字样,和另一面的数字“十三”凝视了片刻。
然后,他将这块令牌和玄服一起放进了自己储物袋中的最深处。
一柄三阶灵剑被抛至半空,身着一袭青衫的李玄渊一跃而上,在山间的清风中御剑继续向南。
君子如兰,且听风吟!
摆脱了困顿自己数十年的“桎梏”,李玄渊游走于这广阔的天地。
在这一瞬,他的修为竟然又进了一步,恍惚间距离筑基巅峰已然不远。
黑色的长发在风中凌乱,青色的衣衫随之舞动,李玄渊抬头看向视野尽头的天际,那里有着一片未知且更加宽阔的天地。
......
元婴境界之后是什么?
李玄渊不得而知,在离开家族后,他将独自面对整个修真界的危险,修行可能会更加艰难,但也可能会更加顺畅。
但能确定的是,如若有一天他能再次回到太丘山,那应该已经是很多很多年以后了!
......
......
ps:(李玄渊离开家族这个情节是大纲中早就想好的,但实际写的时候,却发现写不出自己想要的那种效果。果然笔力还是存在问题!如果有什么看不懂的,就简单理解为:
李玄渊要摆脱家族的束缚,最求更高的修为境界,但关于家族的信仰却阻碍了他。因此与他有过相似经历的李长青给他提供了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而这个结果是因为李家整个家族已经在李长青的手中变得足够强大,不需要李玄渊再来支撑的缘故。嗯......大概就是这样!
很早之前,李玉衡就说过:十三叔想要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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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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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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