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牧碧微靠在他身上,有些疲惫而无意识的问。
聂元生语气里难掩幸灾乐祸:“柔然人将当年他的亲笔书信使人抄写了无数份,以箭石射入关中,一夜之间投书上千。”
“……你干的?”牧碧微睁开眼睛,借着帐外蒙了厚纱的宫灯微光看了眼他的侧脸。
“自然。”聂元生吐了口气,微笑着道,“历年从妃嫔手里得来的好处全投了进去……”他的声音冷了下来,“这些该死的蛮夷……不过也没关系,这些钱迟早会落回倪珍手里,到时候能弄回来就弄,弄不回来到底也在大梁……”
牧碧微惊讶道:“怎么是花在了这里?”
“这样快一点。”聂元生转过头来,昏暗里他的眸子明亮如星辰,“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说了这句话,又合上眼,无奈的道,“再拖延的话……”
牧碧微默然,随即问:“钱可还够?若是不够……”
“足够了。”聂元生笑着道,“莫非你还想将私房给我吗?不留给恊郎了?”
“这事如今禀告陛下了吗?”牧碧微无心说笑,推着他追问道。
聂元生摇了摇头:“消息是祖父留下的探子所禀,倪珍十之八.九会封锁……他会先带着亲兵去将这部柔然灭了口,灭不了口再拿之前呈递的奏章里所谓杀了柔然可汗的名义自辩,陛下这里得知此事估计得春狩结束!”
“你打算让他去灭口?”牧碧微想起他先前说的钱会落到倪珍手里,皱眉问。
聂元生道:“不错,那部柔然里我已派了死士潜伏,倪珍追不丢他们……关键时候,死士会行刺主帅以为追兵争取时间——倪珍此人虽然嫉妒心重,但才干并非没有!此事关系倪斟珍前程及合家性命,他说什么也要杀了那些柔然人!”
“然后呢?”牧碧微本来以为他是买通了柔然投书关中,将事情闹大,然后名正言顺的揭发出当年之事……
但聂元生却道:“然后他会在那些投书的柔然人死后的战利品中发现许多东西与邺都的某位贵人有关。”
“……安平王?”牧碧微吃了一惊,“你想让他们内斗么?但倪珍最多让安平王降爵……能不能降都是个问题罢?咱们……可是想杀了安平王啊!”
“内斗?”聂元生讥诮一笑,“不过是个引子罢了……”他附耳低言数句,牧碧微神色惊讶,随即掩嘴道:“会不会牵涉到我阿爹?”
聂元生淡然道:“你忘记倪珍了么?”
牧碧微琢磨半晌,忽然伸手用力抱住了他,叹息般道:“但望一切如你所言!”
“纵然有变故我也不是死人。”聂元生心情很好,忍不住又低头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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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到冷宫也只有一小片,更多的地方是浓重的阴影。
曲氏披着阴影而来,仰头看了眼天空中的月轮,三月的月,虽然是月中,但仍旧不清晰,朦朦胧胧,让人感到格外的冷。
她穿着的半旧的绛色衣裙,在阴影里是浓郁的黑。
墙角里有稀碎的声音传了出来,曲氏站住脚,清声问:“谁?”
“女郎。”一个人影,按剑大步走来,看得出来装束是宫中的飞鹤卫。
曲氏点了点头,并不再向前,只是问:“可有什么新的消息?”
“雪蓝关出事了。”黑暗中的飞鹤卫沉声禀告,“柔然一夜以箭石投书逾千!历数倪珍当年因嫉妒叶子归、嫉恨牧齐为了自己与叶子归不和而将自己调至巴陵,里通柔然,造成雪蓝关之边!”
曲氏咦道:“居然没提安平王?当年的事……不是安平王主谋么?不然倪珍哪里会那么快的叛了牧齐?”
那名飞鹤卫也是极纳闷的:“主上亦这么说,属下愚昧,揣测不透,主上因此让属下趁着今晚当值,告知女郎。”
“柔然投书一定有旁人推波助澜。”曲氏想也不想便道,“先不说柔然留着倪珍大有用处,很不必这样撕破了脸!一夜投书逾千……柔然愚昧,他们族中能识我中原文书的有几人?就算这一千多份投书是积累下来的,这一部柔然,可是争夺可汗之位败落,这才要向倪珍求助夺位的,既然败落,恐怕还要躲着新任可汗的追杀,哪里来的手笔如此耗费箭石?须知道柔然无铁!在与中原接触之前用的还都是木箭,就是木箭他们也不能随意耗费的,到底草原上草多可是不林子多,也不是什么木材都能制木箭!关前骂阵不是一样可以将消息传递出来?只不过没有投书这么迅速轰动罢了!”
那飞鹤卫道:“女郎所言极是,但这推波助澜之人……”
“与牧家脱不开关系。”曲氏道,“不过谁推波助澜查出来如今对咱们是没什么意义的,这件事情等若是帮了咱们一个忙,嗯,倪珍如今一定是在封锁消息和设法灭口,他不可能将雪蓝关的人都灭了口,那么就是追杀柔然了……前几次你过来,不是说朝中因为他带人出关巡视时偶然遇见柔然某位王子将之射杀褒奖了他吗?估计那个什么王子天知道有没有那么回事……多半就是当时就与柔然谈不拢,预备了脱罪的。”
沉吟了片刻,曲氏吩咐道,“将此事,以商贾或者旁的名义,在邺都散播开来!”
那飞鹤卫稍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她的打算,精神一振,道:“属下遵命!”
“记住,绝对不能被查到是咱们干的。”曲氏神色凝重的吩咐,“最好让安平王认为,与牧家有关!”顿了一顿,她又自语道,“当然,牧家肯定可以猜到是咱们……嗯,好在牧齐和牧氏,如今都在随驾,在圣驾回来之前,要让邺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牧齐与牧碧川,还有叶子归合家,并叶顺华这些人的冤枉!”
“最好,买动或者说动几个叶子归或牧家旧部,不必与两家关系太好,太好的动了定然会被察觉,但一定要有关系,最好再杜撰点恩情……从西北过来告御状,坐实了倪珍的罪名!”
曲氏吐了口气,微微含笑道:“牧齐、武英郡公、荣昌郡公、阿爹……会是谁去西北接倪珍的帅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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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不能去!”武英郡公神色凝重的道,抬手将邺都刚到的鸽信放到手边的烛上烧尽。
武英郡夫人皱眉道:“你当然不能去!西北咱们人手一向最少,公公好容易安排进去的人,因为当年牧齐一直亲镇雪蓝关,结果太宁五年失守后死了大半……再说牧家在西北的根基……”
夫妻两个都很明白,四皇子被认为有极大可能会是储君,一半是因为他的生母,但端明皇后已经死了,何氏即使是念着太后的位置竭力扶持,没有苏家这样以血脉为联系的朝中助力,哪里斗得过牧碧微母子?毕竟牧家人丁单薄,不怕出了牧太后之后出现满朝都姓牧的景象!
单是冲着这一点,如果只能在三皇子和四皇子中选,邺都世家都会选择三皇子!
所以武英郡公绝对不能去西北——谁知道牧家在西北有什么暗手,回头送了武英郡公的尸首回来,栽赃的对象都还有柔然和倪珍两个可选,牧家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牧齐估计也去不成。”武英郡公叹了口气道:“虽然谣言里说倪珍勾结柔然暗算了他,问题是倪珍终究是他一手提拔出来的将领!当年勾结柔然的时候还是牧齐下属,牧齐就算没被暗算也当背负识人不清用人不明的罪名的,牧家在西北根基有数代之久,朝中一定会议论如果是柔然污蔑倪珍,牧齐为了洗清当年失关之责,硬是逼倪珍认下通敌之罪!因此必然有人会坚决反对牧齐重掌西北!”
武英郡夫人苦笑着道:“左相,唉……”实际上,最方便和最快调查清楚真相的必定是牧齐,也惟有他的声望压过倪珍,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倪珍仗着多年掌兵,不肯回邺都接受彻查、发动兵变!
问题是,如今的左相安平王,绝对不会让牧齐去!
倪珍既然被认为通敌,西北帅印,朝中也就这么几个人能掌,除了牧齐,苏平、高传、曲夹,哪个都对西北十分陌生,毕竟从前魏起,西北一直都是牧家镇守,本朝在牧齐之前,皆是几名寒族将领出镇,倪珍当初既然能够在牧齐因为丢失雪蓝关而被押解回邺都问罪后立刻代掌帅印,不久又正式执掌西北军,自然也是极有声望和能力的。
高传这些人没有牧齐在西北军中的天然优势,想掌帅印可不容易——西北和营州不同!
营州,与南齐隔江相望,问题是南齐弱于北梁,而且江南富庶,齐民是打从心眼里不想开战的,最好两国永远的太平下去……别说寻常的齐民,就是皇室,连被认为英明更胜于承平帝的秋皇后,不是也不想两国边境起烽火吗?
而且天堑怒川当年能够阻拦住梁高祖的南下,南齐想要北上,也没那么容易!
所以营州军易帅,即使就与南齐一川之隔,但也有时间给曲夹、楼万古这前后两任主帅慢慢的调教、一点一点的收服……
可西北军却不然!
柔然别看刚内乱过,就是没有内乱,他们不像中原这样有极成熟严谨的建制,他们的可汗对各部族也不能做到彻底的控制,偶尔有那么几个部族不听话,并不奇怪……而且即使是争位落败的那一方,如果知道西北军易了主帅,估计也不介意和新任可汗商量,先一起到大梁境内发点财的……
有柔然在,西北军的统帅必须能够在最快时间内稳定大局!要知道邺都如今倪珍通敌的谣言已经满天飞……雪蓝关有失的话,柔然入中原可是再无天险阻隔了!
想到此处,武英郡夫人也不禁变了变色,失声道:“倪珍家眷都在西北,他会不会……索性投了柔然?”
“他想投柔然没那么容易。”武英郡公很平静的道,“牧齐还没蠢到被他瞒了这么多年的地步,至今不说什么无非是没有拿到证据,又怎么会不防着倪珍一手?倪珍还是牧齐提拔上来的,他若是想独自逃到柔然去倒是可能,想带家眷那是做梦!”
顿了一顿,他又道,“何况,阿爹临终前告诉我,聂介之……如今那位陛下极为信任的侍中的祖父,生前对西北也是很感兴趣的,他未必不会顺势对牧家卖个好啊……当年那张圣旨,连我都看不出来真假,嘿!究竟是能够时常见到玉玺的人……”
“所以这次的人选不是高传就是曲夹了。”武英郡公神色幽幽,“最好是高传!他离开邺都,高家没了主心骨……你可以利用太后牵制其他世家!但如果是曲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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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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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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