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宫女阿鹿扶着她手臂,低声提醒着足下,一直到宫门口,三人才松了口气,戴世妇犹豫了下,摘了手上镯子塞进王成手里,低声道:“小王公公,今儿怎的……”
她方才正与小龚氏——宣室殿新上任的龚中使一起伺候着姬深,正纵情恣意的时候,不想王成忽然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急急的附到姬深耳畔说了几句,便见姬深脸色大变,当下将两人都推了开去,留下一句叫戴世妇速速跟了王成离开的话,就将阁外另一名内侍叫进里间帮他更衣!
戴世妇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
王成心中掂量着手里被塞的镯子的分量,悄悄瞄一眼断出是赤金嵌宝的,心下便是一动,又想牧碧微待戴世妇显得格外亲近,心里有了决断,先左右一看,显示此事非同小可,戴世妇也敛了容色,示意阿鹿留心观察,待阿鹿踮着脚看过,小声道:“这附近没人。”
这才换了慎重的神色道:“世妇想是知道……自打五月里陛下加冠后,因左相致仕,许多朝政无人处置,都是陛下在忙?”
戴世妇点头:“可今儿这事……”
“陛下虽然每日里改着折子,可那到底是累人的事情,总也要休憩一二,对不对?”王成当然不可能把真相告诉她,但给戴世妇个解释,免得她惶恐以为自己惹恼了姬深却没问题,压低了嗓子道,“可前朝那帮迂臣,却常常向陛下说什么白日宣……”他咳嗽一声跳过了三人都晓得的那个字,“又说当专心国事不可懈怠,这不,御史大夫崔畎求见,若叫他在白昼看见世妇……”
“原来如此!”戴世妇恍然大悟,却将一颗心放了下来,不禁恨道,“这帮臣子实在可恶!先不说陛下乃是我大梁之主,圣体安康何等重要,一心一意的盯着陛下操劳,若是累坏了陛下他们可担当得起?再说子嗣……”
说到这里,戴世妇忽觉得失口,连忙住了声,脸色微变的看着王成,王成却是笑着道:“可不是么?也不只世妇受委屈呢,上回陛下正批着奏章,宣徽娘娘亲手熬了羹汤送过来,才走到了回廊上,恰被也正好入宫的计相遇见,事后在陛下跟前足足唠叨了一个多时辰不说,甚至还说了许多宣徽娘娘……”
戴世妇抿嘴道:“真是讨厌……却多谢小王公公了!”
“世妇说的什么话?奴婢也不过多一句嘴罢了。”王成笑眯眯的说着。
这番经过,不多时就由葛诺报到了牧碧微跟前,彼时牧碧微已经回到澄练殿,且陪西平描完了今天的字,正叫了阿善几个闲聊,也逗一逗西平,听挽袂进来说葛诺求见,众人忙噤了声,挽裳主动寻了个借口把西平公主带了出去。
葛诺如今做了澄练殿的内侍之首,但因宫中规矩,上嫔才能用奚仆一级的内侍,因此还是身无品级,他为人精明,远在挽袂之上,这两年做事也很尽心,牧碧微虽然惯常用着阿善,对他也不是不倚重,听得他进来,几个近侍都晓得定然有事。
“奴婢参见娘娘。”葛诺进来行礼,牧碧微抬手命免了,道:“是什么事?”
葛诺便将王成那里传来的消息说了,如今室中也没外人,除了阿善和挽袂,就是挽襟、素歌并素丝,后两个是牧碧微要栽培了接挽字辈的班的,等闲消息自不会瞒她们。
这会听了葛诺的禀告,牧碧微笑了一笑:“王成报了这个消息,你可给他好处?”
“奴婢给了他一个荷包,和往常差不多,只是一把银珠子。”葛诺道,“奴婢想着戴世妇不过那么回事。”
牧碧微转着腕上镯子,也没多说什么,道:“左右他在戴世妇手里定然先拿了一笔,你这回给的也不少了。”
葛诺思忖这语气仿佛是怪自己给少了?他心想戴世妇和澄练殿的关系不算很好,但也没针对过澄练殿,而且也不是宫里出风头的人,最重要的是这番话听来听去到底也没什么分量,却又值得几钱?
只是牧碧微乃是主子,葛诺还是认真道:“求娘娘指点!”
“他才送走了戴世妇,一转身就过来告诉你的事情,多少有些重要。”牧碧微淡淡的道,“下回若有这样的情况,记得按着大事给。”
“娘娘教训的是。”葛诺立刻明白这是牧碧微不想把事情说清楚了,忙道,“是奴婢疏忽了,王成当时说他送完戴世妇,趁着没人留意他几时回去才来寻奴婢说几句闲话,奴婢还道他当真是说闲话呢,奴婢这回可是笨了!”
牧碧微如今脾气比两年前好了许多,至少表面上好了许多,听了也没责怪,笑道:“王成不是不懂事的,你下次给他补上便是。”
“奴婢遵命。”葛诺忙道,“若是娘娘准,奴婢明儿个恰好不当值,正好请王成休憩时到奴婢住的地方喝几盅,也好给他赔个罪?”
“到时候叫厨房给你留几道好菜。”牧碧微点了点头,仿佛想起了什么,对阿善道,“前两日做的酒酿今儿个该好了罢?叫挽衣亲自下厨,晚上正好给玉桐做一道酒酿鱼,她向来喜欢这个。”
又特意叮嘱,“多搁点酒酿,玉桐就爱那味道。”
阿善一怔,似有所觉,挽袂与葛诺早在伺候牧碧微前就姐弟相称,如今见话题从葛诺的失误上转开,自然巴不得,忙接话道:“殿下上回吃过次,酒酿放的略多一点,第二日就起迟了,若是放多点,怕是明儿也会起晚呢!”
“不打紧,这个东西吃不坏人。”牧碧微慢条斯理的道,“方才本宫和陛下说话时,陛下也说了不要太拘束她,如今这季节本是该吃蟹最好的辰光,偏生玉桐因着身子的缘故已经不能吃那个,这能吃的上头就任她些去罢。”
挽袂忙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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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更声传来,澄练殿中一片寂静,惟独寝殿之后,兀自有水声潺潺。
浴房中雾气蒸腾,阿善只着短装,高高卷起了袖子,仔细的将一盒芬芳的花露一点一点拍在牧碧微的肩、颈等处,目光之中,却充满了忧虑:“这太冒险了。”
“这宫里待的怪没意思的,偶尔冒次险,又有何妨?”牧碧微吐出一片色泽嫣红的玫瑰花瓣,轻轻笑道。
“女郎,这是株连家族的事情!”阿善停下手,低声警告。
牧碧微张眼一笑:“所以,他会特别小心!”
阿善沉声道:“小心?宫闱大内,所有出入皆有记载!就算他能够悄悄过来,可若有人在宣室殿那边寻不到他,岂能不疑心?”
“他应付这样的场面也不是头一次,必能够做好的,不然答应我做什么?若非肯定他自有办法……阿善你看我是自取死道的人么?”牧碧微懒洋洋的重新合上眼,把头靠住了桶壁,低笑,“真是……就许姬深打着批阅奏章的幌子私下里却马不停蹄的召幸妃嫔,合着我一定要在这里乖乖巧巧的守着那昏君的召见不成?”
她轻蔑一笑,“那却也太便宜姬深了罢?”
阿善气恼的把花露一丢:“奴婢是为女郎担心!”
牧碧微慢条斯理道:“你如今担心也晚了,我已经与他约好了。”
“真希望陛下忽然召见他,使他过不来!”阿善气咻咻的说着,到底还是拾起花露,继续替她收拾了起来。
牧碧微合着双眼,轻声道:“他若是过不来呀,他可就惨啦!”
阿善气得不去理她,半晌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牧碧微偶尔拨弄桶中水声间或响起,室中雾气弥漫,掺入花露的香气,有一种馥郁芬芳又旖旎的气息,如纱如衣的裹住了人。
肌肤上的抚触拍打忽然停下,阿善似已替她将花露拍遍了水上的肌肤,顿了一顿后,再次抚上她肩头的手忽然下移,摸向水中,却不想才一动,就被牧碧微闪电般扣住了手腕!
“抓了个现行了罢?”牧碧微张开眼睛,似笑非笑的转过头来,却见身后浴桶外,原本正伺候她沐浴的人,不知何时换成了襟上还飞溅了几滴不起眼的朱砂的聂元生,他一手拿着装花露的盒子,另一只手正不老实的按在了牧碧微胸前,恰被她扣住,牧碧微难掩得意之色,斜睨着嗔道,“我进殿去你能察觉,这沐浴的地方凭你足音再轻,道我不晓得吗?”
说着,目光向下,朝他腰间轻轻一吹,水雾散开,现出一只五彩丝绦系着的香囊来,聂元生立刻明白,俯身在她额上一吻,有些无可奈何:“来时匆忙,也没处放……这几日奏章太多,不能不带些提神之物在身上,闻惯了不觉得,倒忘记这薄荷气息最是浓烈,你方才还去过宣室殿,岂能不知?”
“输一局,罚你先出去!”牧碧微摇了摇扣住他的手,眼波流转道。
“我现在就赢回来。”聂元生被她扣住了一只手腕,此刻闻言,随手就将那花露连盒子丢进水里,惹得牧碧微轻斥一声:“这花露我沐浴后一直要用的!进了水可不成啦!”
“微娘肌肤这样好,所谓雪肤花貌不外如是,要什么花露?”聂元生甜言蜜语,空出来的手早已抚上她的香肩,笑声中带进了奇异的喑哑,“我才装聚精会神引了你近前……你就这样引我一过来就迫不及待的靠近来吗?唔……看来这一局却是你赢了……我得越发努力才是!”
内间男女语声喁喁,夹杂着吃吃笑声,显得欢悦而恣意,屏风外还在迟疑要不要立刻退出去、或者进去阻止劝说的阿善,阴沉着一张脸,听到一阵哗啦水声,一路向屋角屏风后而去,面色几变,最后到底一咬牙,拂袖出屋……
屏风后,锦绣琉璃榻上,石榴红描金绣折枝牡丹被面鲜艳若血,直欲滴下,牧碧微仰卧被上,肌肤当真是如雪如脂,偏又被热水浸出微微粉色,与被面相映,当真是活色生香。蜀南文学
她才从水中被抱过来,室中水汽腾腾,犹自未散,弥漫之间仿佛多了一件纱衣,若隐若现,聂元生俯于其侧,一手揽了她腰,一手撑于枕畔,轻而柔的吻频频落于她颈侧,低笑:“微臣奉召而来,未知娘娘有何奖励?”
“奖励?”牧碧微反手搂住他脖子,双颊晕红,媚眼如丝,素来显得楚楚柔弱的风姿之中,另染了几许娇媚,她微微抬起头来,亦凑近聂元生耳边,嫣然道,“那就奖你不必喂前头那些锦鲤了?”
聂元生眯起眼,忽然用力在她肩上咬了一下,待牧碧微低呼过了,才哑着嗓子道:“这区区奖励可对不住我千方百计的引人进宫搅局,好使我得以暂时脱身啊!”
牧碧微眨了眨眼睛,露出可怜之色来,说的话却是:“人家若是偏不奖励你……你怎么办呢?”
“那……我也只能自己先取了再说了。”聂元生俯首,用力吻住她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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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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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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