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祖父和谢池南一道出来,赵锦绣忙迎上前去,侍卫正在向两人问安,她伸手扶住祖父的胳膊,看他虽然眉眼有些疲态但神色还好,高悬的那颗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祖父,陛下怎么说?”她问赵泓尧。
赵泓尧闻言却只是看着身边的谢池南,并未说话。
赵锦绣心下奇怪,也跟着看向谢池南。
谢池南笑道:“我们先回去吧。”
面对这一声“我们”,赵泓尧目光淡淡看了谢池南一眼,倒也没说什么,他径直往前走,赵锦绣忙跟上,谢池南便一路骑着马护送他们回了荣国公府。
到家后。
赵泓尧没让赵锦绣跟着,自顾自和赵赴先进去了。
赵锦绣想知道宫里的事,也就没跟进去,目送祖父离开后便转身看着谢池南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不用和亲了。”谢池南笑容清朗,看着她说。
早在看到谢池南出宫那会的神情,她就知道这事已经解决了,可怎么解决的?“你们答应他什么了?”看出谢池南不想多说,她皱了眉,声音也沉了下来,“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派人去打听?”
这事原本也瞒不住,也怕她从别人口中知道后更加生气,谢池南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与她实话实说,“我跟陛下要了兵马,打算从玉门关直接到西域,打破西域的后防。”
赵锦绣事先不是没猜到这个可能,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的不是谢池南会要兵打仗,而是那人怎么会这么轻易给他兵马,她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他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给你兵马?”
“你答应他什么了?”她沉声问他。
那个男人防他们防得要死,这次居然如此轻易就同意了,她总觉得不对劲。
这次谢池南却迟迟都不敢说话,要是赵锦绣知道他立了军令状,肯定得跟他生气。
可赵锦绣又岂是容易打发的人?
眼见谢池南不肯说,当即要进去,“我去问祖父。”她说着便直接转身,可步子才往前迈出一步就被人握住胳膊。
“嗳,你别急。”
身后传来谢池南的声音。
赵锦绣也没有非要进去,停下步子后转身看他,声音和面容都很严肃,“你说,还是我进去?”
她给谢池南选择。
心却因他的犹豫而逐渐下沉。
谢池南从来没瞒过她什么,今日却迟迟不肯说,看来他一定是答应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我……立了军令状。”
短暂的静默后,耳边忽然传来少年的声音,明明才短短六个字,可赵锦绣却像是没听懂一般,她看着谢池南,神情有些呆怔,只是没一会,她忽然就变了脸。
“你疯了!”
他们现在就在国公府门口。
虽然巷子里并没有旁人,可门前还有家中的仆役,此时几个仆役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向沉稳干练的郡主红着眼疯狂拍打着安乐侯,而那个在外头桀骜不驯的安乐侯小心翼翼伸手揽着她,任她拍打,柔声安慰,甚至还转过身子别过头,不敢多看。
“你是不是疯了!”赵锦绣双手用力攥着少年镶着金边的衣襟,她仰头看着面前的少年,一双眼睛红得仿佛滴血,声音都带了哭腔,“你怎么敢立下这样的东西?你怎么敢……”
谢池南看她这副模样,心里就急得不行。
就是知道她会这样,他才不敢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开玩笑般问道:“对我这么没信心啊?我既然许诺会赢,就一定会赢。”瞧见她眼中的内疚和自责,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又抬起胳膊轻抚她的头发,“赵锦绣,不要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问题,即使这次和亲的不是你,我也会打这场仗。”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大汉的领土被别人践踏。
只是不会像今日这样着急的去跟永泰帝要兵权,他会选择一种更安全的方式徐徐图之。
可赵锦绣被他一顿轻哄,反而包不住眼泪了,成串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不住往下掉。
谢池南看她这样也顾不上前方还有人看着,牵着她的手走到一旁死角,一边拿指腹擦拭她脸上的眼泪,一边低眉问她,“信不信我?”
少年声音低沉,神情也褪去从前的不驯,变得沉稳起来。
赵锦绣仰头看他,看着他那双静若寒潭却又清澈干净的眼睛,她再一次感受到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人已经是个真正的男人了,不仅仅只是身形的改变,他的内心和精神也足够富足有担当,他再也不是那个每日浑浑噩噩深陷淤泥无法自拔的少年,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支撑起他头顶的这片天空,甚至开始有能力照拂更多人。
眼圈依旧红着,眼泪却在他的擦拭下慢慢停住了。
她的嗓音十分喑哑,可她看着他的目光却是那样的坚定,“信。”
她没有一丝犹豫的语气让谢池南重新展开笑颜,其实说实话,他也没有那么确定,第一次做统帅,脱离父亲和大哥的照拂,他其实也是不安的,何况他从没去过西域……可因为她的肯定,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他笑着摸着她的头说,“那就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赵锦绣迟迟没有说话。
沉默半晌后,她问他,“什么时候走?”
谢池南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忽然微收,他看着她轻轻抿唇,好一会才说,“……明日一早就得走。”他得先去西山点兵,而且此去西域路途遥远,他跟呼延利比的就是时间,得趁他们不备进入西域内部打破他们的防线,自然得早点离开。
这么快……
赵锦绣沉默了。
可她从来就不是哭哭啼啼的女子,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就要向前看,短暂的沉默后,她看着谢池南说道:“这次我不能陪你一起去,我得在家照顾祖父和生安,你……”她忽然哑了声,“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受伤。”
说着又紧紧攥住他的袖子,沉声道:“我不管什么军令状,也不管输赢成败,我只要你活着。”
“好好活着,听到了吗?”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赵锦绣。”
谢池南目光闪动,哑声喊她,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忽然说,“我想抱你。”说完却不等赵锦绣回答,他就突然伸手把人拉到了自己怀中,紧紧抱住了。
这是两人挑明之后的第一次拥抱。
这个明显超乎友谊的拥抱,赵锦绣清楚,却没有躲,她任他抱着,完全没有理会现在就在她家附近,很容易就被人撞见。
甚至于。
她还想把那日没说出口的话说与他听。
可谢池南却怕人瞧见,她被人落下口舌,只拥抱了一会,他就主动松开了手,“我现在还得去兵部,你先回去,明日……我就不来找你了。”他说完就开始赶人,“外面风大,快进去。”
他怕待得再久些,他就舍不得离开了。
赵锦绣红唇轻抿,到底还是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乱他心扉,她点点头,在他的注视下走进府中。
谢池南目送她进了大门才收敛情绪骑马离开。
……
翌日。
天还只是灰蒙蒙亮。
谢池南带着从雍州带来的那些亲信拿着永泰帝给他的虎符,打算去西山点兵。正要离开,便瞧见从薄雾晨曦中走来的红衣少女,远远看见她,他还以为是一夜没睡瞧花了眼,直到身边侍从喊了一声郡主,他忽然变了脸色,翻身下马朝人跑去,“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东西。”
赵锦绣昨夜也一晚没睡,时间紧急,给他准备冬衣自是来不及,她便连夜做了好几双厚袜子,还让明初等人一起帮忙。她把从明初手里的包袱递给谢池南,“西域天寒,等你到那边肯定已经入冬了,我给你做了几双厚袜子。”
看着神色呆怔的谢池南,她没多说,只是把另一袋准备的干粮糕点递给他的身边人,嘱咐道:“你们这一路一定辛苦,我准备了不少干粮和肉脯,你们路上可以吃。”
那些侍从都认识她,心中因她的举动熨帖,忙道:“多谢郡主。”
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十几个侍从贴心的离远了一些,明初也走到了一旁……赵锦绣看着谢池南,沉默良久又拿出一根平安绳。
这根红色的平安绳与她手上那串一模一样,只是比起她手上的稚嫩,她做得平安绳明显要精细许多。
“本来想去寺庙给你求平安符的,但来不及了,只能给你做了平安绳。”她拉开抽绳,“伸手。”
等他把手伸到她的面前,她低着头亲自替他戴上,而后轻轻摩挲着那根绳子,像是把自己的期许都注入到了这根绳子上,最后看着他的眼睛说,“谢池南,平安回来。”
“……好。”
事情紧急,他又是秘密出城,两人再不舍也不敢再耽搁下去,赵锦绣率先松开手,“去吧,我等你回来。”
谢池南颌首,他想拥抱她,可长街上并不是没有别人了,他渴望与她的亲近,却又不想让她处于流言之中,何况他尚且还不清楚她的心思,自是不敢轻慢她。
最后他只能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坐在马上的时候,黑衣少年看着赵锦绣说道:“希望我回来的时候,我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他说完不等赵锦绣的回答便策马离开,身上披风在空中飞扬。
“驾!”
十几个侍从紧随其后,掀起一片光尘。
赵锦绣看着离开的谢池南忽然追出去几步,可马匹跑得太快,哪是她追得到的?看着远处尘光四溅,少年远去的身形,她站稳步子。
“主子。”
明初跟过来,“我们回去吧。”
赵锦绣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到瞧不见谢池南的身影了才离开。
马车朝荣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路过曹家的时候,想到这些日子底下丫鬟说的话,她掀起车帘往外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看到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穿着深蓝色劲服,身形高大容貌普通,是放在大街上不会引人注目的脸,可他侧过头,眉骨上的那道疤却让她呼吸一窒。
流光溢彩的绸帘遮挡住她大半张脸,也挡住了她眼中的震惊,并未让外头的蓝衣侍从瞧见她此时的表情。
那中年蓝衣侍从便也只瞧见一只白皙柔软的手,一抹艳色红唇还有小半边即使不露真容也能想象绝色的白,看着马车从他的面前掠过,他也没有多看,径直转身朝府中走去。
“您怎么了?”
明初却惊讶她此时的神情,“您看到谁了?”她说着想探身出去却被赵锦绣握住胳膊。
“别看。”
少女嗓音低哑,语气却不容置喙,她松手落下手中帘子,几个月前的记忆忽然又出现在脑中……黑夜,马车,眉骨带疤的男人以及那晚没等到人的呼延利。
如果呼延利等的那个人真是曹忍。
脸色几经变幻,她忽然说,“到家后,让赵赴来找我!”
不管是不是曹忍,她都不能放任不管!
……
“大小姐,您找我?”
回到府中,明初就带赵赴过来了。
“你去外面守着。”赵锦绣交待明初,等她出去后就把自己的猜测说与赵赴听,说完见他瞳孔睁大神情微震,却不全是因为她的话,倒更像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你早就知道?”她皱眉。
她一向聪慧,赵赴一个没藏好的眼神就让她立刻察觉出了不对。
她说为什么这一个多月,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现在终于知道了,那就是祖父太平静了,她知道祖父不是贪恋权势的人,但同样也清楚他对大汉的看重,祖父是那种会为了大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算死也会伏在案上的人。可这次生病,他竟是一言不发,让他在家休养就休养,连半点过问朝政的意思都没有。
她心中忽然充满了一抹希冀。
杏眼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她忽然伸手握住赵赴的胳膊,激动问,“祖父他,他是不是没事?”
赵赴惊叹她的细心和聪慧,可看着她眼中满怀希冀的光芒却还是低下了头,“老太爷的确是想借病探查曹忍的底细,但他的病……也是真的。”
眼中的光芒忽然在这一刻散去。
今日是阴天,她站在光线并不算好的屋中,浓睫微颤、小脸苍白,可就在赵赴心疼想安慰她的时候,身边的少女忽然又开了口,“你跟祖父现在探查到什么了?”
先前还摇摇欲坠的少女此时虽然还白着小脸,神情却已经恢复镇定了。
他也不敢再隐瞒,低声答道:“这几个月我们沿着雍州一路南下,老太爷说是巡查,其实也是在打探曹忍和他们的私交,可曹忍此人行事太过小心,我们查了几个月也没追查到他的踪迹。”
如果不小心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了。
“不过您说的那个男人,我们以前从未见过,他能跟着曹忍一起去见呼延利,想必是曹忍的心腹,我们倒是可以从他这边入手看看。”
赵锦绣嗯声,“查到什么记得和我说。”
赵赴皱眉,“大小姐……”
他自然是不希望这些朝堂上的阴谋诡计牵扯到她,可赵锦绣抬眸看他,语气淡淡却不容置喙,“祖父那边我会去与他说的。”
赵赴没了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赵锦绣坐回到椅子上,喝了口茶后又说,“如果跟呼延利合作的人真是曹忍,这次攻打西域和匈奴,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这阵子盯紧曹家还有几个城门,不准有任何消息传出去。”
这也是赵锦绣最担心的。
谢池南领兵攻打西域的事,如今只有永泰帝、祖父和曹忍三人知道,如果曹忍这个时候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谢池南……她神情紧绷,双手紧攥手中茶盏,声音也彻底沉了下去,“守住金陵每一条官道,任何敢传出消息的人,格杀勿论。”
赵赴知道这其中关键,自然不敢放松,忙收敛神情,沉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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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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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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