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会不会，大姑娘当时的话只是推脱之辞，说是让她在孙家之事彻底解决之前，好好考虑为奴之事。事实上，也是在嫌弃……
“吴叔、吴婶好。”
昏暗的房中，吴秀秀眼睫陡然一颤。
轻轻眨了眨眼，原本麻木无神的双眼渐渐重新聚焦。刚刚……是她的幻听吗？
吴秀秀随即屏气敛息，全身绷紧。隐隐期待那道不知是真是假，又略微耳熟的声音……可以再次响起。
“银霜姑娘？”吴大锤看着忽然到来的客人，一脸惊讶，顿时从伤心中抽离。吴娘子也愣住，一时止了哭。
银霜端手立于门外，福了福身。仿佛未瞧见吴大锤夫妻的异常，淡然含笑道，“吴叔，吴婶，请问秀秀姑娘可在家？”
“秀……在在在！”回过神，吴娘子忙抹一把脸道，“她在家呢。不知您找她是……”
“我家姑娘，想邀秀秀姑娘一同去一处地方，不知眼下可方便？”银霜温声道。
“方便方便！”吴娘子红着眼睛笑道，“您稍等，我这就去叫她。”说完，转身快步往东边的屋子去。
原本当初，闺女说要进国公府为奴，去侍候林大姑娘，她是极其不愿的。不是她要阻止女儿报恩，而是实在舍不得。
可如今一看，若女儿真能进国公府，去到林大姑娘身边，离开这儿……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秀秀会开心一点吧……
来到女儿房外，吴娘子又飞快地擦了把脸，随即抬手敲门。
不想房门先一步被打开。
吴娘子看着面前眉目含笑的女儿，愣住了。
“阿娘。”吴秀秀笑着轻声唤她，眸子晶亮。
“诶！”吴娘子强忍住涌上鼻腔的酸意，重重应了一声。
随即若无其事道，“银霜姑娘的话你都听见了吧？赶紧收拾收拾就随她去，莫让人家久等。”
吴秀秀轻轻点头，“好。”
……
巷口处的马车上，林知意闭眼倚靠着厢壁，手里一下一下滑动着红玉珠串，时不时打个哈欠。
“姑娘，银霜将人带来了。”车外，陆摇瞧见巷中不远处的两道身影，出声禀报。
林知意低低‘嗯’了一声，调整了下歪斜的坐姿。
少时，马车微晃，车内多了二人。
林知意悠悠睁眼，看向数月前坚持要卖身与自己为奴的小姑娘。
不想……正好对上小姑娘小心翼翼看过来的目光。
吴秀秀顿时紧张地低下头，双手不自主将膝上衣裙攥成一团。完全没了那时闹着林知意要卖身的勇气。
“你刚刚哭过？”林知意看着吴秀秀，忽然开口。
“……嗯，让大姑娘见笑了。”吴秀秀小声道。
林知意蹙了蹙眉，没再说什么。扭头扬声，“阿摇，走吧。”
“是。”
林知意旋即重新闭上眼，打起了盹儿。
嗯……她可得趁这个时候好好休息，毕竟待会儿还有一大波体力活儿要干呢。
同时，吴秀秀也在暗暗好奇。大姑娘这是……要带她去哪儿？
数刻钟后。
吴秀秀的疑惑解开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姑娘要带她来的地方，是这里……
“秀秀姑娘，走吧。”见吴秀秀还愣在原地，银霜温声提醒。
吴秀秀怔怔点头，“好。”
而后要跨过大门时，她终于忍不住问，“大姑娘，您为何带我来县衙呀？”
林知意转过头，莞尔一笑，轻轻吐出四个字，“给你报仇。”
“给我……报仇？”一时间，吴秀秀眼里尽是茫然。
还未等她想出什么，县令朱翦已迎上前，朝林知意揖手见礼。
林知意还过礼，随即笑道，“朱大人，不知晚辈要的东西，可已备好？”
朱翦面色登时一僵。随即微叹一口气，“是，皆已备好。”
“只是……”
“朱大人放心，”林知意语气轻柔，“我会让他活着上断头台的。”
看着眼前才不过十三的小姑娘，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朱翦心情一时复杂无比。
嘴里无数的劝阻之语，最终只化作一个字，“……好。”
没办法，如今自己整个身家性命都在人家手里。
更何况，她还帮他把一家人从老家接了过来，可以说是对他恩重如山……他算是认命了……
吴秀秀眼里依然存着茫然。可听着大姑娘与朱大人的对话，她又隐隐明白了什么。
直至来到县衙大牢前，吴秀秀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大姑娘说的‘给她报仇’……是何意思。
“姑……姑娘……”吴秀秀望着前方还不及自己高的身影，喉腔顿时酸涩得厉害，一眨眼，泪珠滚滚落下。
林知意一只脚已经踏入监牢，闻声回过头，愣了愣，而后笑开，“怎么了，可是怕黑？”
“我……我……”吴秀秀不知此时该说什么。
也没等说出什么，吴秀秀便又看到，背对着黑暗的大姑娘笑着朝自己伸出手，
“来，牵着我，你就不会怕了。”
这一刻，吴秀秀确信，此后一生，无论身处何时何地，她都会永远记得这一天。
下一瞬，吴秀秀飞快地擦干眼泪，急步奔至林知意面前，以极轻的力道握住她的手。
林知意反手紧握，牵住吴秀秀，转身缓缓步入阴暗潮湿的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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