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楼楼梯右拐第三间。
不好不坏的位置。
不大不小的房间。
中规中矩的陈设。
屋内一张八仙桌,四条长凳。
桌上放着一壶四杯和一盏烛台。
坐东朝西的架子床,不足五尺宽,吊着素纱帐幔。
东南角靠窗的位置,立着盆架,搁着简单的盥洗物什。
寒食到处察探一番,确定屋内没有暗眼,这才放下心来。
“饿坏了罢?”他问长风。
“还行。”长风答。
这一天下来,她的确没吃什么东西。可是人被心事填满的时候,压根感觉不到饿。
“今日委屈殿下了。”寒食又道。
“有得住,就不委屈。”长风笑了笑。
寒食抬眸望向她,微微有些失神。
影影绰绰的烛光下,长风依旧是男装扮相,绝世容光被敛藏,可眉宇间一贯的淡然从容气度,却令他心折了一瞬。
寒食垂眸,一只手指头在八仙桌上漫无目的地划着“之”字,想要再起话题,一时间又想不到要说些什么。
忽地想到此前是长风有话要对他讲,可进屋后却一直是他在没话找话,更觉不妥和窘然。
就在这时,“笃笃笃”的叩门声解救了他。
“两位客官,你们的馄饨好了!”店小二的声音响起。
“进来。”长风道。
店小二从托盘中端出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还附赠了一碟油炸花生米。
寒食难得大方地打赏了店小二十个铜板。
店小二走后,两人开始用膳。
长风低头一看,馄饨虽然个头不大,但是数量不少。自己最多只能吃一半。
而寒食,只怕还吃不饱。
“我吃不完,先分你一半吧。”她看向寒食。
刚要开动的寒食顿住动作,心中感到欢喜,只道:“既是如此,你先吃。吃多少算多少。剩下的都归我。”
长风怔了片刻,继而摇头:“不,还是我先舀一半给你比较好。”
寒食顿了顿,吐出一句:“依你。”
鸡汤小馄饨胜在汤鲜。馄饨皮薄,宛如绉纱,故而也叫“绉纱馄饨”。
绉纱馄饨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喝的。
寒食嫌用勺子费劲,想端起碗直接豪饮,但目光所至瞥见长风却是一勺鸡汤一粒馄饨,小口啜饮,细嚼慢咽,令人赏心悦目。
他顿时不好意思起来,重新探入勺子,也学着长风的样子慢慢吃起来。
日行百里都没有让寒食觉得心力交瘁,但一碗鸡汤小馄饨却吃得他满头大汗。
长风吃完,瞧见他那个样子,便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他:“擦擦罢。”
寒食一愣,继而垂睑接过,心中一片温润。
“多谢。”
长风微微一笑,“回头记得把它留在越湖殿,放在我的枕下。见到它,我便知道你已事成。”
寒食顿了顿,应道了声“是”。
饭后,他踏上了三进宫之旅。
从井中的小洞钻出来的那一刻,寒食一阵剧咳加喘息。
与青衣武士一战,令他今日体力殆尽。更要命的是,在狭窄的甬道中攀爬之际,全身的肌肉紧缩,向五脏六腑压迫,他才发觉自己受了内伤。
从洞口出来前一刻,他更是觉得自己似乎缩成了一枚霹雳火球,差一点点就要五内俱焚,从中爆破开来。
好在没有。
他用手拭了拭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
寒食休息整顿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漆如墨色的穹顶。
参落正南。已是夜半。
他默默计算着宫卫换岗的时间,在心里制定好行动方案后,适时跃出了井口。
寒食要去的不是十方居。
大概所有人都认为,兵符最有可能收在孔方楚的议政书房——十方居内。
连长风也曾这么想。
结果趁夜进去查找,却一无所获。
长风告诉他:“父王的近侍杨公公为司礼监掌印,是名符其实的内相……玉玺自不必说,就连父王的常印、闲章皆是由他负责管理。我怀疑兵符就被收在他的寝阁之中——”
即便是做了内侍总管,杨昀丰一日最多也就睡两、三个时辰。他常教导徒弟的一句话便是:“睡着了也得睁一只眼睛。”蜀南文学
足见其谨慎。
寒食摸进了杨昀丰的寝阁,隔着纱帐发现他面朝外侧卧,十分警觉。但是也没有像他自己说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想起长风的嘱咐,寒食还是觉得小心为上,先用了把迷香为敬。
用的还是那支“醉佛”。
他静静等了一会儿,待药效发作,便伸手去掀帐子。
结果刚一动作,便听见叮叮咚咚的脆响,寒食唬了一跳。
凑近仔细一看,发现帐钩上竟然拴了一根细绳,上面挂着许多的小铃铛——
而绳子的另一头,便系在帐中人的手腕上。
好险!寒食暗道。
要不是事先用了迷香,这一拉扯,还能不醒吗?
只怕一声“有刺客”,就能让自己今夜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能不能逃出生天,还未可知。
寒食深吸一口气,将手探到杨公公的枕头下,细细摸索。
没有。
又翻了翻他周身。
还是没有。
玉玺在他枕边的盒子中。
可兵符却依然不见踪影。
寒食想了想,钻进了床底下。
果然有一箱东西。
他打开一看,结果只有一些珍品和本册书籍。
珍品有犀牛角,有珊瑚树,羊脂玉九连环……还有一颗夜明珠。
真不知这些好东西是平日帝王所赐,还是旁人敬献的?
寒食一面腹诽,一面拿起夜明珠照亮。
借着淡淡的荧光,信手翻了翻箱中的那几本书册。
有些是账本,地地道道的流水账——记载着帝王的日常。
只可惜没有看到他最感兴趣的那部分内容:某年某月某时宠幸了哪个妃子,用时多久云云。
他不知道,彤史是由专门的人记录的。
杨昀丰记录的大多是孔方楚的喜好习惯,偶尔也还会提到承蒙圣宠的人。其中频频出现的有两个人:黄贵妃和长风公主。
虽然只有寥寥数笔,但是长风公主从出生至今的重要成长节点都在这里了!
王室第六女,生来背负红胎,形若莲花,帝引为异,宠爱备至……
三岁上表奏书天颂圣文帝,赐封号“长风”……
五岁失足摔伤,因祸得福,重开玉口,陛下欣喜之余,赐居越湖殿……
……
寒食看着津津有味,差点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醒觉过来后,连忙合上了账册。
他其实是想把有关长风的记述都给撕下来带走的,但怕因此引发司礼太监的怀疑,反而给长风招至灾祸,这才作罢。
又随手翻开一本典籍,发现竟是一书法孤本……
寒食咧咧嘴,没想到……这太监还挺风雅博学!
说真的,那账册上的字写得比他都好!
此人若不做太监,只怕翰林院学士兴许也做得!
寒食将所有东西归位,又翻遍了屋中的柜屉,以及匍下身将每一块地砖都敲了一遍。
依然无果。
寒食极为不甘心,但知自己耽搁的时长不能过久,瞥了眼屋中的滴漏,已近寅时,只得先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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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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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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