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惯了墙头草的高昌国也转了风向,上书朝廷,年年纳贡,岁岁朝拜。
伊吾道被突厥盘踞之时,商队使者多从敦煌道取道西域,那一路上多沙碛,多风沙,道路曲折难行,常被风沙掩埋,常是古来行商,几人能回。
现在朝廷重开玉门关,八百军马戍关,沿途设十驿,休战之后,百姓得以修生养息,往来商旅使者也越来越多,大多商队都从敦煌道改至玉门行走,这流传了数百年的通商之路,再度兴盛繁华,重新焕发了生机。
从玉门关入,再行几日就是肃州,这这条路相对敦煌道而言,沙碛少,风沙少,又有十驿驻军,安稳许多,也鲜少碰到突厥人和马贼。
虽然敦煌道渐渐为商人使者所弃,但敦煌城却丝毫不减繁华,玉门军将军治所和沙州州治皆设在城中,每三个月的军饷发放和换房图更替,皆在城中进行。
突如其来的兵马频繁调动,令松懈下来的河西百姓,随之紧张起来,敦煌城中的肃杀气氛,一日比一日凝重,戒备也比往常要森严许多。
敦煌城里民风粗犷淳朴,汉人和胡人比邻而居,街里街坊的,除了长相有别,姓氏各异,汉人与胡人间没什么差别,通婚也属寻常,百姓们对胡汉通婚的孩子们更是格外宽容,照顾有加。
天色刚明,白墙灰瓦的将军府,府门大开,一队三十多人的兵卒骑马而出。
为首之人骑一匹健硕高大的大宛马,身着铁甲,四旬上下,下颌的胡须剔的光溜溜的,一双凤眼神采飞扬,极有精神。
正是玉门军将军薛广孝。
他勒马而立,回首冲着身边之人低声道:“沐都尉,本将前往玉门关这几日,将军府的一应事务交由你处理,若有紧急军务,快马来报。”
马下立着的男子一身皮甲,三十出头的模样,长得极好,一双眼与薛广孝生的极像,皆是神采飞扬的凤眼,只是他的唇角上挑,时时含笑的模样,与薛广孝的一脸严肃,颇为不同。
此人正是薛将军座下的都尉沐春,他施了一礼:“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托。”
薛广孝扬鞭催马,冲着城门疾驰而去,身后三十几名兵卒飞快的跟了上去。
此时,城门刚开,一驾软金泥缀直顶的大车从城门缓缓驶入,车后跟着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有胡人有汉人,腿上挂着箭囊,后面便是上了年纪的向导和熙熙攘攘的商队。
商队里有骆驼,牛马,驴驮,还夹杂着十几辆清油车,就是灰突突的模样。
薛广孝骑马掠过大车之时,车帘猛然大开,露出个圆胖秃发的脑袋,笑容满面的冲着薛广孝施礼:“薛将军,这一大早的,就军务繁忙啊,真是辛苦,辛苦了。”
薛广孝掠了那脑袋一眼,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扬鞭出城了。
那人依然笑着,放下车帘,吩咐车队继续前行,一边走,一边往车外撒了无数铜钱,噼里啪啦的滚在黄土里。
“撒钱了,撒钱了。”
“万老爷的恩典啊,撒钱了。”
路人顿时喧哗起来,追着车队一路狂奔,挤在路边哄抢起来。
这颗圆胖秃发的脑袋的主人,正是敦煌城最富裕的大商人万亨。
他年逾五旬,系出京城万家的旁系,原本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远亲子侄,后来,万老爷见他聪慧异常,有经商之能,便送他来到这敦煌城中,打理万家的河西买卖。
他文不成武不就,但天生就是个经商的好材料,数十年经营下来,垄断了河西买卖的半壁江山,成了河西数一数二的大富商。
他是个纯正的汉商,手下却收拢了不少善于经商的昭武九姓,再加上高鼻秃发的大食人,深目卷发的波斯人,行走在西域诸国间,倒也如鱼得水。
“万老爷这是去哪了。”
“看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刚从西域行商回来。”
“不是吧,万老爷已这般富可敌国了,怎还会亲自行商。”
“许是这次的货物极要紧吧。”
路人议论纷纷之时,商队中的清油车驶了过来,一阵阵浓香盈鼻。
车帘晃动,露出一点缝隙,正好望见车里似有若无的一双碧眼。
“是胡姬,诶,怪道万老爷亲自走这一趟,原来是买了上好的胡姬。”
“瞧你那样儿,再好的胡姬,你也无福消受。”
路人且说且笑,抢够了铜钱,掂了掂分量,相互邀着,寻个酒肆喝一杯去了。
软金泥缀直顶的大车在街上继续前行,正与打算回将军府的沐春撞上。
万亨急急下车,捧着大腹便便,一双眼笑的眯成两道缝,冲着沐春行礼,哈哈笑道:“沐都尉,沐都尉,怎么,怎么与某如此生分啊,王副尉多次与某提及都尉,某可是仰慕的很呐。”
沐春面无表情的淡淡道:“万老爷客气了,某还有事进去了。”
说着话的功夫,副尉王聪骑马过来,翻身下马,冲着沐春行礼,递过去一封信笺,封口处的火漆蜡印完好:“都尉。”
沐春接过来,点了点头,便一言不发的走进将军府。
万亨有些尴尬,他在这敦煌城中,从来都是人人捧着,人人敬着,几时受过这样的冷遇,他的脸上颇有几分挂不住。
他想了想,又对王聪笑道:“王副尉,数月未见,某可是惦念的很啊,某从高昌国带了冻酒,副尉可有空共饮一杯。”
王聪道了声谢,低声道:“万老爷快回吧,如今城里不安稳,某就不去了。”
万亨呆了一呆,忙拉住王聪,改了个亲昵的称呼:“王贤弟,王贤弟,我一走数月,这城里出了什么事,贤弟可得好好跟我说道说道。”
如今城里风声日紧,王聪万不敢多说多动,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万老爷先回吧,回吧。”
万亨却抓着王聪的手,笑了一声:“王贤弟是不稀罕我那冻酒,还是不稀罕我那胡姬。”
听到胡姬两个字,王聪的眼睛亮了亮,他这个人,不爱酒不爱财,就好一口色。
老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他也知道这个毛病不好,可一想他尸山血海里博了命,连松快松快都不能,岂不冤枉。
他来了兴致,压低了声音:“万老爷这是又得了好货色。”
万亨笑的脸上的肉微微颤抖:“可不是么,还有个西域小国的皇族,那一身皮肉,妙得很,专给王贤弟留着的。”
王聪满脑子都是雪肤碧眼的胡姬模样,哪里还记得起来风声不风声的,抬头看了看日头,道:“好,那晚间,晚间下了值,我就去叨扰万老爷了。”
万亨拍了拍王聪的手,笑道:“这就对了,我的就是贤弟的,贤弟无需客气。”
王聪笑了笑,又拱了拱手,转身进府。
万亨上了车,看着王聪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为止,才笑眯眯的吩咐了一声,车慢慢前行。
王聪急匆匆进了大堂,只见沐春一脸阴沉,信笺打开搁在手边。
他心下一沉,急匆匆问道:“都尉,出了什么事。”
沐春把信笺递给王聪,低沉道:“你看看,咱们在前头拼命,偏有人在后头生事。”
那信笺上写着:汉王私自离京,圣人震怒,陇右道各驿站,关隘戍军,各州刺史府全力寻找汉王踪迹,不可懈怠,若半月内没有汉王踪迹,罚俸半年。
这信笺上不是圣人的原话,是如今监国理政的秦王谢晦明的话,圣人的原话一定比这话更难听,毕竟,离家出头的是他的心头肉,他的心头肉丢了,迁怒只是发泄的前兆。
王聪一字一句看下来,满脸苦笑的摇了摇头:“这,这算怎么回事啊,汉王跑了,圣人拿咱们撒气做什么。”
沐春摘下头盔,重重砸了下书案,口不择言的骂了一句:“他娘的,这差事干的,真他娘的憋屈,圣人是眼瞎了么,怎么偏偏就把汉王当个宝呢,要是老子看到汉王,定他娘的要废了他的第三条腿儿,叫他再也没指望当太子。”
王聪瞬间变了脸色,伸手去捂沐春的嘴:“亲娘咧,你不要命了,犯上作乱的话,你也敢说。”
沐春抿了抿嘴,这地方风沙大,入了秋就干的要命,他的嘴早就干的裂出一道道血口子,稍一动怒或是咧嘴一笑,就渗出血来,疼倒是能忍,就是太难受了。
王聪借机提了一句:“都尉,你看,过不了几日,那倒霉的内卫司的人就要来了,现下汉王也要来裹个乱,眼看着咱们就快没有松快日子了,不如,都尉,咱们晚上一道出去乐呵乐呵。”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沐春想了想,这日子也过的实在憋屈,出去喝点酒,乐一乐,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听说万府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琼浆玉露,胡姬美妾无数。
他点了点头:“好,那就,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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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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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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