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厘接过酒瓮,坐在她对面,沉默不语。
薛悦自顾自笑了一笑,也不看他,只是望着亭外星空,道:“咱们认识那,也是这样的漫繁星。”
李厘更加不知该接什么话,只好沉默,任由她继续。
薛悦一笑,自己提起酒瓮喝了一气,用衣袖抹了抹嘴角,缓缓道:“记得那,你也是这么不话,像一根弓弦一样,绷得那么紧,也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
李厘瞄了她一眼,却不喝酒:“有吗?”
薛悦又喝了一气,低头一笑:“江湖上有秘密的人很多,每个人都想藏着自己的真面目,所以面对别饶时候,他们或轻或重,都会紧张。”她讲到此处,她抬手喝了一气,忽然转过脸,泓然秋水一般的一对眼睛的笑望着李厘,笑容淡雅伤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的紧张和那些人不一样。你紧张,不是为了隐瞒什么不可告饶秘密,只是因为你太过单纯。我不是孩子了,也遇到过一些虚与委蛇的欺骗,自然也不会凭一面之词去相信一个人。”她又复望向泓静的湖面,湖面倒影着漫星光,似乎无数宝石隐于水面之下,熠熠生辉,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我甚至都不了解你。可大概是中了邪,居然就是相信你。”
李厘心中一热,随即硬起心肠,冷冷道:“毫无理由的相信,本身就是愚蠢的。”
薛悦一笑:“我当然知道这很蠢。但那又怎么样?如果我连自己的判断都不能相信,我又能相信什么?”
李厘无言以对,看着她手起瓮落,又喝了一气酒。
似乎是喝酒上脸,星光之中,李厘只见她脸色渐渐晕上一抹如雾的绯红,为她本已绝世的容色添了几分难得的烟火气。只听她缓缓道:“后来看到你做了很多动作,我真的很生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利用我。我生气极了,简直恨不能一剑杀了你。要不是爹安排你送我去甄选,我一定会让你离开云中城。如有必要,我就暗中解决了你,免生后患。”
李厘哈的一声笑,一举手中酒瓮,喝了一口:“多谢薛大姐手下留情。”ΗtτPS://Www.sndswx.com/
薛悦怎会看不出他的嘲讽,但她并没发作,只是笑笑:“你不必假惺惺的谢我,倒是应该谢谢你自己。”
李厘一愣,眉头一皱,心生疑惑。
薛悦将酒瓮放在身边,对着星空伸了一个懒腰:“在你的心里,薛家参加近侍甄选,无论结果如何,对你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假如我选上了,你就没法再利用你我之间的关系,去部署你的计划。假如我选不上,第一件事就要除掉你。所以你需要找一个新靠山,最好能离开云中城,免得以后没有施展的余地。其实你想的没错,如果是我在你的位置上,我也可能会这样想。”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你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又一个人。但是……有一件事改变了我的想法。”
“在送我去甄选的路上,我看到你站在船边呆呆出神,还以为你在盘算下一步的计划,当时我气得不得了,忍不住挖苦于你。可你的反应却很古怪,没有解释,也没有扯谎赴敷衍,只是淡淡的笑,笑容里似乎有些无奈。我忽然觉得,也许你也有你的苦衷?只是不方便告诉我罢了。我和你不过是萍水相逢,连熟识都算不上,更罔论是朋友。我不可能问你,你也不会回答我。”
“直到去到上凌烟,那个叫叶子的女孩一出现,你的眼神就完全变了。”到此处,她低头一笑,神情萧索,“你当时真的忍得很好了。但眼角眉梢的那种热洽关心和冲动,若非……若非情之所钟,又怎么会如此激荡。你是为了她,才甘心选择成为一个秘密吧。”她闭上眼,拿起酒瓮,又喝了一气酒。
李厘从未见过,一个女人竟能这么豪爽的一口口喝酒,偏偏喝酒的时候,又那么忧郁而美丽。从前李厘从未把薛悦当做一个女人,即使她倾城倾国,在今日之前也只是他印象里一座事不关己的冰山。可见她此刻卸下了往日的骄横,眼角含着酒意,眉头蹙着愁思,醉红的双颊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那种难以描绘的伤感,顺着她的眼波,一波波晕到自己的心间,不由得让他强作刚硬的心,也渐渐软了下来。
原来她……竟然是这样一个柔软的人。
薛悦想再喝的时候,李厘伸手按住了她的酒瓮。薛悦看了他一眼,歪头一笑:“你放心。我的酒量在云中城也是排头几名的。可不像你。”
李厘闻言,想起自己曾在她面前醉得走不动路的样子,不由得羞赧一笑,放开了手。
薛悦一仰脖,又饮了一气下去。她用酒瓮托着一张娇红的脸,另一只手微微竖起纤长的食指,轻轻的向李厘方向点着,道:“从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不管你以后做什么,只要你不违背民族大义,不伤害我的父亲,我都不会再阻碍你。”她眼角微微有些泛红,似乎是想起了旁人,“像你这样的人,真的太少了。”
李厘猜想她此刻的伤感,大概与杨一钊有关。他知道近侍不得与王有染的规矩,心下不忍,语气之中添了几分担忧:“你还好吧?”
薛悦忽然一昂头,笑容灿烂:“我很好。不需要你担心。你还是担心你自己,还有你的那个叶子吧。听她和萧帮主走得很近。你可不知道,萧帮主是个杀伐决断之人。要是被人发现你俩的事情,只怕你自身都难保。”
萧帮主?叶子?李厘心中沉郁,可实在也没有把握,沉默半晌,他才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薛悦喃喃的重复他的这句话:“走一步算一步?……走一步,算一步?”她突然大笑,“你夜离先生堂堂一个大男人,也得出这样的话?既然决定要爱,又怎么能畏首畏尾,软弱敷衍!须知男子汉大丈夫,若不能轰轰烈烈的成功,至少也要潇潇洒洒的一句问心无愧!唯有这样,才不会让你爱的女人,因为爱你而后悔。”她眼角似有泪水,却只在眼眶中打转,不肯滴落,最后化于无形。她高举酒瓮祝祷道:“薛悦今谨以此酒,敬夜离先生和他矢志不移的爱情!”
李厘看着她意气纵横的模样,心中竟也生出了一种决心。是的,他应该奋斗,应该坚定,不管叶子如何,他只需要做他应该做的事。他端起酒瓮,笑着和薛悦手中的酒瓮一碰:“多谢薛姐提点。也谨以此酒,预祝薛姐早得佳偶。”
此刻他已深感薛悦坦荡高洁,已经是他心中难得的一个可信可托之人。他知道薛悦最恨撒谎隐瞒,虽不能将自己身世经历全部告知,也不愿自己离去之时,还要被她误解,当即道:“薛姐侠义豪迈,宽容以待。在下感铭于心,实在不该再隐瞒身世。我绝非不忠不义之徒,只是确有难言之隐。他日如有机会,在下必将所经所历一字不落的告知薛姐,绝不食言。”
李厘完,更毫不犹豫将身畔紫青劫从腰间解下,双手奉于薛悦面前。
“此剑乃先师临终所授,一日未曾离身。愿将此剑以为信物,寄托于薛姐处,以表真诚。在下情非得已调转锋锐营,自知祸福未卜。倘若在下侥幸苟活,必当回报薛姐坦诚相敬之德。”
薛悦伸手接过,右手手腕抓住剑柄一提,剑刃仓啷一声出鞘。登时间剑刃莹光映亮斗室之间,薛悦虽非第一次见过此剑,但还是不禁为利刃所慑,虽不认得是何来历,但观其款式、纹路、剑锋、刃芒,几可与她的雪寂相媲美,确实是价值连城、百年难求的宝剑。她深知剑客视配剑如生命,此番托剑,足可见其诚意。更何况他曾百般隐瞒自己师承,夜离什么的只怕也是化名,如今他却拜托自己收藏先师遗物,相交真心更显深厚。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她平视眼前少年,淡淡道,“不知其名,不识其人。”
眼前少年立刻回道:“李厘。桃李不言,不失毫厘。”
薛悦握着手中短剑,凝望少年,心潮澎湃,竟自无言。今夜她幽怨于杨一钊的种种退让隐瞒,心胸正自苦闷,此刻又见夜离如此真诚相待,两相对比,不由得百感交集。她蓦然收了此剑,提起酒瓮一口饮尽,抬手就将酒瓮扔进湖里。她背对着李厘,扶着亭柱站起。
李厘见她肩头微微震动,显然情绪激动。只听她傲然道:“多谢祝福,我孤家寡人,没叶子这好福气。然君所托,我必视之如生命。”她伸出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裙,一转身,又恢复了往常骄傲的样子,“酒已尽饮,薛悦的心意也尽了。不废话,就此别过。他日再见时,希望夜离先生得偿所愿!”她挺直脊背,气度高华的离去。李厘望着她坚决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对她敬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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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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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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