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什么都看不见。”
“……”
这次轮到卡罗沉默了,他的脸上一片平静,有如死水。
“……是吗。”
“是的。”
提比斯真诚地点点头,从刚才开始,他就感觉到一阵难言的疏离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倒退,远离他的视野。
这个世界太过古怪,充满了自己所不知道的事物。
生疏,乖离,扭曲,异化。
冷不丁的,提比斯心中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那些感染者眼中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
黑暗无穷无尽,就连存在本身都无法确认,一切不过是水面上的浮光掠影。
“……愚蠢。”
卡罗从喉咙深处发出了沙哑的吼声,他愤怒极了,长舌在嘴唇边胡乱抽打,一边又努力地压制着心底的怒火。
“没想到我族血脉竟已没落至此,真是让人唏嘘……”
“那您看到了什么?”
提比斯皱了皱眉,他鼓起勇气向前一步,险些要走出貘先生嘴唇的范围。
再往前挪一点就会堕入无底悬崖。
“哼哼哼,告诉你又能如何?你不会明白的。”
卡罗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失望落寞的表情。
那是一种渗透在骨子里的高傲与孤独,不为世人所理解的天才思维之光。
与时代逆行者,势必要付出这般代价,不被任何人接纳认可。
“你知道我在画什么吗?”
“呃……您是说白色的痕迹?是在记录过去发生的事情吗?”
“不,这是涂鸦。”
“涂鸦?”
“它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并没有任何关于过去的记录。过去的事情谁会在意呢?人应该关心现在!”
卡罗直直地梗着脖子,额头上青筋暴突,双眼直直望着上方的黑暗。
“规则的足枷闭锁了每一个人的可能性,我只是从造物主的指缝中寻找到一些漏洞,然后用自己的语言去填满这些漏洞,占为己用。”
“我们诞生于苍蓝魔力,本应获得世界的眷顾,成为真正的主宰者!可阴差阳错之下,人类却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只能在一座座空岛上建立封闭的社群,苟且偷生。”
“这是命运的玩笑,还是造物主的阴谋?没有人知道……总之,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迷失了回家的道路,甚至忘记自己为何诞生到这个世界上。”
“你不觉得,这就像老鼠一样吗?老鼠在地上挖了那么多洞,只敢在没有三更半夜出来翻找食物,鬼鬼祟祟,毫无尊严,没错,那些空岛就是老鼠洞一样的东西,你我不过是老鼠,哼哼哼哼……”
笑着笑着,卡罗的脸突然垮了下来,横竖歪斜皱纹纠结成一团。
“可悲!可悲!可悲!可悲!”
激愤!愚痴!
仿佛受到了委屈的孩童一般,卡罗大声连呼着“可悲”,脸上淌下两行热泪。
提比斯曾经去过异人群聚的地方,在那里他见过很多类似的人。
表情,声音,形状,样貌……尽管各方面都不尽相同,但最底层的那份狂热却是极其的相似。
没错。
眼前只剩下头颅的先祖,正是不折不扣的异人,倒不如说,他就是君临异人顶点的王!
“看到了吗……你头顶上那璀璨的星空,繁花铺就的道路,还有水晶一样剔透的闪电,青翠欲滴的狂风。”
提比斯顺着卡罗的视线看去,仍旧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自己真的和他处在同一个世界中吗?
“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也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看得清晰。”
“小子,你现在正在屠杀的那些穆格,正是我所画下的涂鸦,它们本身不算什么,但却实实在在地钻了空子,是不应该存在的生物。”
“穆格并没有真正的鱼那般凶暴不可理喻,同时也不如人类温顺可欺,它们是全新的物种,是足以撼动未来的奇迹!”
撼动未来?什么意思?
难道说未来是确定的吗?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
提比斯推了推眼镜,努力想要理解先祖的话。
他觉得自己离真相不远了,但又总是差了一步,关键的核心处怎么都想不通。
嗯?
突然,提比斯发现自己的手抬了起来。
奇怪,我有动吗?
他试着想要把手放下去,但身体并不听他使唤。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有的时候连身体本身都会背叛,说出违心的话,做出违背意愿的行为。
大概“人”这种东西,只是从上一秒到下一秒不断延续向前的意识波动,它并不包括进行思考的大脑,更不用说心肺手脚,它们根本不算是人。
真正的自由,也只会存在于这道连贯的思维之上。
“没想到,生前的涂鸦居然能给规则带来如此巨大的扰动,哼哼哼哼,这可比创造种族本身都有趣多了,哼哼哼哼!……”
见到提比斯不正常的举动,卡罗又发出了他那标志性的怪笑,只是这次……他笑得有点释然。
平静的表情。
所有的激情和愤怒都在平和寂静中落幕,沉淀为灰烬一样的东西。
此刻的他,仿佛只是一位普通的老人,坐在躺椅上,望着夕阳。
“说不出话了?你当然说不出来,因为现在控制你身体的是规则,控制你意志的是规则!”
“规则!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恶毒的力量!像你这样的凡人,一旦委身于它们,就永远也别想离开了。”
“这就是不劳而获的代价。”
“这就是实现愿望所必要的付出,牺牲,代价……”
“哼哼哼……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应该明白的,从一开始就该明白的,魔法和奇迹从来都不是免费,你以为是童话故事吗?”
“从你选择成为规则代言人,改写错误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你了。”
“换言之……”
提比斯面无表情地抬起手,举过头顶,他的手心里明明空无一物,却像是握持着什么真实存在的东西。
——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兵器,涂抹世界的画笔。
与胡乱的涂鸦相比,规则画笔的力量是压倒性的,它堂皇且强大,正当合理,不可抗拒。
合理。
合理性。
恍然间,提比斯想起了过去发生的种种。
在条条框框下和谐运行的社群,被抓走的孩子永远不能回来,出了问题的大人会被消失,永远和谐美满的袖珍国度,万能的魔力……
仿佛傀儡一般。
牵着傀儡的线在摇摆不定的风中狂舞。
在看不见的大手中翩翩起舞,不由自主。
毫无自知。
“换言之,你已经死了。”
“你的躯壳留了下来,用以消除我这个错误。”
“……喂喂,不会忘记了吧?你正在与我的穆格们战斗,那可真是杰作啊,我一生最棒的作品,我的孩子们……”
“它们直到最后都在为我而战,相信我能给它们带来向往的生活,为此赴汤蹈火,毫不畏惧死亡。”
“很不可思议吧,就连我都害怕规则,它们却在你这个规则执行者面前毫不畏惧,甚至不把你当回事。”
卡罗大张着嘴,双眼直愣愣地瞪视着提比斯空着的手,平静的双眼中绽放着光芒。
他无法反抗。
即使是异人的顶点,也无法与规则的画笔正面交锋。
它们描绘了这个虚幻世界的山川草木,大地银河,是绝对的存在,凌驾性的力量。
区区涂鸦,不过是未完成品。
“比起老鼠,果然我还是喜欢穆格啊……”
“至少,它们比你,比你们更真实。”
“该死的是你!你已经死了!”
“我虽然失去了生命,但我和你不一样!我还活着!我是真正的活着!你看不到吗?你看不到吗?就在你眼前!有太阳正在燃烧!”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仿佛将死之人在与死神对视。
在被恐惧无助淹没的同时,却又迸发出火一般的希望,燃烧成灰,却又长久地散发出余热,一刻也未曾冷却。
这一刻,提比斯感受到了一股无法言喻的震撼和冲动。
明明对方无比脆弱,一碰就会破碎,气势上却是反过来压倒了自己。
他甚至不再能分清,谁是正义,谁是邪恶。
不……
眼前的人不就是自己要肃清的目标吗?
毫无疑问,他就是邪恶!
没错!
邪恶的魁首!
杀!杀死他!必须杀死他!这是使命!自己活着的意义!自己用命换来的机会!
为了那些在战争中受苦的人们!
如果说一心开拓未来的卡罗是异人之王,是新世界的神,那那些死去的人算什么?献给神的生贽吗?
难道因为你才是对的,它们就必须去死?这算什么荒唐的理由?
那种事情……那种事情!!……
“怎么可能……会被允许?”
不可原谅!
我是正确的!
我是正义!
正义必须被执行!
下一刻,提比斯以自己自身的意志掌控住躯体,向下挥动看不见的利刃。
自由?
超越规则?
星空?繁花?
是啊……那些东西听起来都很美妙,你也一定是被它们迷住了双眼吧?
但……
在此之前……
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存在!——
无形的光芒闪过,卡罗的头颅被漆黑漩涡笼罩,从正中开始扭曲内卷。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那些白色光芒一气崩溃,化作无数细小的碎渣,一点点被黑暗蚕食。
提比斯收回手,重新站直身体,一动也不动。
良久……
他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抬起头,看了眼虚无的黑暗,轻轻推了推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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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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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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