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地提着两边嘴角的肌肉……蓝思追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带着浓浓酸楚的亲切感,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脸。有一个称呼,好像就快冲破什么障碍挣出来了。只要脱口喊出了那个称呼,许多其他的东西也会立刻涌现出来,令他豁然开朗。
——可就在这时,蓝思追看到了一旁的金凌。
蓝景仪情不自禁地“哎”了一声,然而这一声过后回过神来,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无论如何,无论有多少内情,无论金凌如今是否又已经释怀,他的父亲毕竟是经由鬼将军之手而死的。
他没有能说的话,只好看看蓝思追,又看看金凌,目光一时殷殷一时又踌躇。
——金凌的脸色发黑,极其难看,握剑的手时松时紧,手背上的青筋也时隐时现。他这才想起来,面前看似无害的鬼将军温宁,是金凌的杀父仇人。
魏无羡目光落到这一句话,少顷,叹口气道:“……这孩子。”
“时松时紧”、“时隐时现”——不能释怀,不能不恨,何况仇人就在眼前,然而又在危急之中并肩作战、为其所救,便又不能不念,下不定决心去寻仇。
魏无羡心道:说他母亲的好处没学到半点……其实当真不是的。
这个孩子,脾气大戾气重,娇纵任性目中无人……可是啊,那都是由于没有人好好引导的缘故。
——虽然没机会学他母亲的好处,本性却还是像她的。
而若要说谁此时心情最为复杂,却还是金凌自己。
毕竟当真恨过那许多年,说要就此放下,心态也没有那般容易转圜过来——然而事到如今,他自然不愿再去恨魏无羡,也更加无法理直气壮去恨温宁,个中滋味,着实难言。
是以看着自己扰了两人相认,心头更加百感交集。
但——抛却那因旷日持久而一时不能全消的郁气,以此时本心而言,或许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吧。
想了想,他低声道:“……蓝思追。”
蓝思追便偏过头看他,目光中有些怔,有些疑:“金公子?”
金凌道:“在外面兵荒马乱的……我没来得及说。”
他道:“其实当年的事……我现在知道了,不怨魏无羡,也不怨……温先生。反倒……追根究底,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们家。”
自夷陵监察寮那一段往事过后,他便一直将温宁叫做“鬼将军”,缘是既不好意思继续直呼其名,又别别扭扭不愿意叫得多么客气温和,是以只好折中一下,将这个其实也不怎么认同的叫法延续了下来。
但是其实,似乎也应该改口了。
须臾静默,蓝思追道:“金公子,当年兰陵金氏与岐山温氏恩怨……事到如今,就权当是,和你我,并不相干吧。”
他缓慢地、恳切地道:“咱们有缘结交,本来与一应旧事,皆无干系。如今虽知前孽,但终究是计较不清的了。终归先人皆已故去,从今往后,你我论交,就当是,没有这么多思虑罢。”
金凌的眼光落在蓝思追脸上,又缓缓继续下落。
他道:“好。”
见此情景,一旁的蓝景仪终于长出一口气。
蓝思追好像这才想起他的存在,转过头,有些歉然道:“景仪,对不住,叫你挂心了。”
蓝景仪道:“嗐,这有什么——往常都是思追你操心最多,多叫我们操心一下才好呢!”
金凌闻言哼道:“你还知道啊?”
蓝景仪立即大为不满,道:“大小姐你怎么又这么说话!好不容易说两句好听的,你就不能继续保持吗?”
金凌道:“你也说了是‘好不容易’,我为什么要继续保持?”
蓝景仪被他噎得卡了一卡,好容易才想到该如何回他:“你本来就不应该好不容易才说一句好听的!人就该好好说话才是正理!”
金凌又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蓝思追听他两人斗嘴,胸中豁然清明,不禁一笑。
后方坐着的几位长辈见状,也纷纷舒出一口气来:总算,不至于叫这两个孩子,也被前人恩怨裹挟了去。
书中却是波澜未平,“金凌”激动之下一把推出,险些将本就足底发虚的蓝思追掀下船去,又是一阵混乱。
——原本金凌以为自己出手重了,也是愕然,可见同龄人都去扶他,都来指责自己,这一幕和过往无数个画面重叠在了一起。这些年来,因为无父无母,人人都说他无人管教被惯坏了,脾气糟糕不好相处……小时候没有喜欢和他玩儿的世家子弟,大一点没有愿意追随他的世家子弟。他越想眼眶越红,忽然大声道:“是!都是我的错!我就是这么差劲的一个人!怎么样?!”
若放在从前,读到这一段话,金凌怎么也免不了心有戚戚,乃至有些委屈忿忿,但此刻心境大为不同,便只剩下在人前失态的些许赧然。
不等他想好该作何反应,便听见蓝景仪道:“虽然大小姐你这个人确实脾气糟糕也不怎么会说话——但其实你看现在咱们不就一起玩儿了嘛,之前那是没有机会……总之,你这个人其实还是挺可以的嘛!当然,要是你脾气再好一点就更好了——”
金凌:“……”
金凌感动之中夹着三分恼怒,道:“我谢谢你啊!”
蓝景仪道:“不用谢,我说的是实话。”
金凌:“……”hΤTpS://WWω.sndswx.com/
蓝思追:“噗。”
——其他少年被他吼得齐齐怔住。哑然一阵,有人不服气,嘀咕道:“什么呀,明明是你自己先动的手……为什么反倒还凶起来了。”
——金凌恶狠狠地道:“你们管我?!轮得到你们来管教我?!”
——魏无羡和蓝忘机原本就在距离较近的一条船上……一见这两人,蓝思追便觉得什么棘手的局面也能迎刃而解了,大喜道:“含光君!魏前辈!快过来啊!”
饶是前面的情形着实令人紧绷,但或许是由于书外皆已把话说开、心神放松下来,读到这一句,魏无羡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道:“这孩子,还真是……不愧是咱俩家的小孩!”
蓝忘机不置可否,目光却是柔和。
被惊动的忘羡两人御剑落到小渔船上,还没有说上两句话,“金凌”情绪却是越发激烈,甚至于遏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动静太大,终于将其他人也引了来。
——五六艘大船呈包围之势……方才出声的,正是船舷边的江澄。金凌泪眼朦胧的,一见舅舅,立刻胡乱抹了一把脸,吸吸鼻子,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咬牙飞了过去,落到江澄身边。江澄抓着他道:“你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正读到此处,金凌道:“你老是瞧我做什么?”
蓝景仪道:“我——我关心你不行啊!”
金凌:“……”
金凌给他这一句直白打的有些懵,正不知该作何反应,蓝景仪又道:“大小姐,其实要我说,咱们这也算是老天给的交情了吧?……虽然你脾气确实不好,但其实脾气不好的人多了去了,你人还是挺好的——啊这个刚才说过了,我是想说,你心里想的什么,当着朋友总是可以说的嘛!我还是很乐意和你当朋友的!就是拿你当朋友才会觉得你推思追不够意思的!”
金凌:“……”
金凌当真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生气,也许他内心深处当真是很高兴的,然而偏偏又觉得莫名着恼,咬了咬牙,终于自暴自弃道:“那好,这可是你说的!”
蓝景仪道:“大小姐,你这么一说,我总觉得我刚才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
夹在二人中间的蓝思追忍不住又笑出声来,金凌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爆发。
蓝景仪却是当真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说过了便说过了,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书中,“江澄”眼带寒光扫过“温宁”,似乎想要向魏无羡发难,被“蓝忘机”有意无意一步隔开。
隔开了“江澄”,却另有一名家主对着“魏无羡”警惕质问起来,蓝景仪看得很是不快,撇嘴道:“又是他啊?”
——他语气怀疑,明显觉得魏无羡不安好心,令人听了极不舒服。欧阳子真道:“姚宗主您何必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呢?如果魏前辈想做什么,现在大家恐怕根本都不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船上啊。”
小朋友看这位“姚宗主”不怎么顺眼,缘是由于他分明与魏无羡素无恩怨,却又回回对他出言不逊。魏无羡本人倒不以为忤,只摸摸下巴,道:“这个欧阳家的小朋友,着实是真性情啊。”
一旁江澄轻轻哼了一声,道:“不光真性情,胆子也挺大。”
他脸色不算明朗,倒没有多少是对着欧阳子真,反是对于“自己”此刻的表现,颇感有些不快。
——这话一出,许多年长修士都有些尴尬。虽然是实话,但没有人想听到它直接被这样说出来。蓝思追立刻道:“子真说得不错!”数名少年也齐声附和。
——江澄微微侧首,道:“欧阳宗主。”
——被点到名的欧阳宗主眼皮跟着心一块儿突突直跳,只听江澄冷冷地道:“没记错的话,说话的那个,是你儿子吧。真是能言善辩。”
聂怀桑摇了摇扇子,道:“年轻人嘛,总是胆大包天,不知天高地厚的嘛。”
这话说的,活像他已七老八十阅尽千帆一般。聂明玦没忍住,瞪他一眼,聂怀桑浑然不觉,仍是饶有兴致去看后文。
——欧阳宗主忙道……自家驻镇巴陵,和云梦离得近,跟江氏势力没法儿比,他可不想因为儿子频频为魏无羡发声被江澄记恨上。江澄剜了一眼魏无羡和蓝忘机,便揽着金凌的肩回船舱里去了。欧阳宗主松了一口气,又对儿子喝道:“你你你!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你到底过不过来!再不过来我过去抓你了!”
——欧阳子真关切地道:“爹,您也进去休息吧,您灵力还没恢复呢,肯定没法过来的,可别贸然御剑呀。”
关切是当真关切,可对于此时的欧阳家主而言,怕却是半点熨帖也感觉不到,只差气个倒仰。聂怀桑又是忍俊不禁,“噗嗤”笑出了声来,笑过以后,才道:“欧阳小公子有趣,这位欧阳宗主,也是有趣。若有机会,当结交一番。”
虽然问题并没有真的解决,但这件事大概算是暂且结束了,“魏无羡”心神放松,倦极倒了下去。聂怀桑又向后看了一段,面色渐渐古怪,斟酌了一下,道:“……这群小朋友,真挺不错的。”
——众少年也不嫌他身上血污骇人,想像刚才扶蓝思追一样七手八脚地去扶他。可完全用不着他们,蓝忘机微微一弯腰,一手搂他手臂,一手抄他膝弯,一下子将魏无羡打横抱了起来。
任谁也听得出他这句话是何等没话找话,然而也没有人揭穿。除了魏无羡看得笑意愈深,蓝忘机耳廓发粉,余人纷纷自觉非礼勿视,虽然收效甚微,总归聊胜于无。
——他就这么抱着魏无羡,走进了船舱。船舱里没有供躺的地方,只有四条长长的木凳,蓝忘机便单手搂住魏无羡的腰,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将四条长凳拼成一张可以躺的宽度,把魏无羡轻轻放上去。
——蓝思追忽然发现,尽管含光君周身浴血,但是,那条魏无羡用袖子撕成、给他包扎一个小伤口的绷带,还好好地打着结,系在他左手手指之上。
金凌的声音顿了顿,终于,还是啪地拍了一下脸。
这才觉得脸上的温度似乎降了几分。
魏无羡则已看得十分往后,到了众少年再也承受不住、落荒而逃冲出舱去,忍不住无声大笑,又压低声音对蓝忘机道:“作孽啊。”
蓝忘机的目光十分复杂难言。
——之前无暇理会仪容,此时蓝忘机才取出手帕,给魏无羡慢慢擦去脸上凝结的血块……众少年这才松了一口气。果然,含光君就是要这样面若冰雪的,看着才正常。
——欧阳子真道:“含光君,为什么魏前辈会倒下呀?”
——蓝忘机道:“累了。”
——蓝景仪大奇:“我还以为魏前辈永远不会累呢!”
——其他的少年也是有些不可思议,传说中的夷陵老祖竟然也会因为对付走尸而累得趴下,他们都以为夷陵老祖应该随便勾勾手指就能解决。蓝忘机却摇头,只说了三个字:“都是人。”
——都是人。人哪有不会累的,又怎么会永不倒下。
金凌又是一停顿。
这一回,他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涌上鼻头的的酸涩之意了,只好轻轻地抽了抽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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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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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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