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撑着一口气,他一只手勉强撑伞,一只手搭在邬意肩头,邬意用力顶住他,只恨自己人小,不能把邬瑾扛回家去。
十石街的街坊纷纷探头,沿途问话,邬意胡乱答话,一鼓作气把哥哥带进家门。
家里罕见的早早点起油灯,邬母忙的满头热汗,邬父坐在廊下焦急等待,见到邬瑾回来,立刻冲着厨房大声道:“老大回了!”
邬母从厨房里冲出来,手中还拿着锅铲,见邬瑾神情委顿,连忙把锅铲塞进邬父手里,上前搀扶邬瑾进屋,让他坐下。
邬瑾挨着椅子,一瞬间“散”在了椅子里。
身体四分五裂,成了怎么捏都捏不起来的泥,睡意排山倒海,耳边有邬母的声音,他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几乎是昏迷了,连梦也没做一个,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慢腾腾睁开眼睛,他看到桌上还点着油灯,但是灯火微弱黯淡,晃动的眼前一切还像是在梦中。
邬母膝上放着针线笸箩,正在缝补邬意的衣裳,邬父坐在一旁,在挑沙糖里的杂物,邬意苦大仇深,埋头背书。
邬瑾略动了动,使劲一眨眼睛,这回看清楚了,邬意瞪着书本,咬牙切齿,仿佛是和书有仇,那纸上的字也是个两不相识的漠然态度。
这回他醒透了,伸手掀开身上盖的被子,坐直了身体。
他一动,邬父和邬母全都看了过来。
邬母立刻放下针线笸箩,起身道:“老大醒了,咱们这就吃饭。”
她又将邬瑾身上的被子挪开,叠到床上去:“累坏了吧,我还烧了热水,吃完饭就好好洗个澡,去床上踏踏实实睡一觉。”
邬父伸手挑灯,灯花一闪,屋子里立刻明亮起来:“老二,去帮你娘端菜。”
邬意如释重负地站起来,把书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撒腿就往厨房跑:“哥,你再不起来,我就要饿死了。”
“爹,你们还没吃饭?”邬瑾站起来活动手脚,走到门口往外一看,就见外面风雨已收,天幕乌青,一轮圆月在上,四下皆寂,已是深夜。
邬父收起沙糖:“我们不饿,昨天中秋你没回来,特意留着这顿团圆饭今天吃。”
说话间,邬母和邬意不住端菜过来,零零总总,做了六个碗,四个都是肉,一个菜,一个汤,又蒸一大锅米饭,不掺半点粗粮,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饭菜都在锅子里温着,热气腾腾。
邬母盛一碗汤,递给邬瑾:“先喝汤,今天特地去买的大骨头,早上就炖上了。”
邬父邬母不断给他夹菜,把碗里堆成一座山,邬意本也想给哥哥夹点什么,可是爹娘的筷子使得密不透风,实在没有他下手的余地,只好作罢,自己把肚子吃的滚圆。
邬瑾吃过饭,洗过澡,面目一新,在屋子里点了灯,摊开纸,写道:“元章二十二年八月十六,解试结束。”
他将三场试题和自己所答大略写于日录上,直写到子时的更声和梆子声响,才搁笔休息。
翌日,他起了个绝早,照旧送邬意去念书——邬意没想到自由的时间如此短暂,立刻焉头耷脑,还企图垂死挣扎:“哥,你刚考完,再多休息几天吧,我听刘博文说他哥哥考完,半个月都缓不过劲来。”
邬瑾不为所动,强拎着他去了蒙学,自己则去了莫府。
昨夜的风雨并未在莫府花园留下痕迹,他一只脚迈进九思轩的院门,另一只脚还没来得及抬,忽然就听到一声轰鸣,远远的也不知是从莫府哪个角落传来。
他扭头望去,就见莫府左侧内茶饭房的位置滚起浓云似的黑烟,砂石飞扬,却不见火光。
莫府仆人训练有素,哪怕没见到火星子,也纷纷动作,提起水桶往茶饭房而去。
与此同时,有两人逆流而行,东倒西歪地站到邬瑾跟前,黑眉乌嘴,宛如两粒驴粪蛋。
邬瑾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其中一粒驴粪蛋子发了话:“邬瑾。”
邬瑾本就疑心其中一人是莫聆风,此时听声音,认定是莫聆风无疑,越发地惊诧。
不等他惊诧完毕,另外一粒驴粪蛋子开了口,嗓音沙哑,鸭子似的“嘎”了起来:“祁畅!弄水来!”
“程廷?”邬瑾疑惑地看了过去,“你不是在济州?”
程廷走进九思轩,钻进花厅,站到净架前,挽起袖子,先行洗脸:“别提了,差点被烧死,一场没考,就起了大火,多亏我命大,逃的快。”
他在脸上用力搓揉,换帕子的间隙冲着进来的邬瑾道:“我自己倒是很想考一考的,不然赵先生还以为他教的很好呢!”
他翕动两个漆黑的鼻孔:“我就是在走背运,不然怎么和聆风做个月饼,灶台都能塌了——祁畅,再拿个盆来,看看你们家姑娘都埋汰成什么样了。”
祁畅连忙去取木盆,又重新取来澡豆,莫聆风洗的认真,洗完之后,两人都去换了衣裳,回来就见邬瑾在满是澡豆香气的花厅里闭目养神,桌上已经摆了早饭,看着只是三碗面条和几个小碟,其实有荤有素,有甜有咸,有酸有辣。
程廷止住了自己张牙舞爪的说笑,踢一脚大黄狗:“花园里去。”
大黄狗不理会他,自作主张去了内茶饭房看热闹。
邬瑾并未睡着,听到程廷说话,就睁开了眼睛,起身整衣,对程廷道:“我没睡,进来吃早饭吧。”
程廷早已经闻到了羊肉香气,一屁股坐在椅子里,抄起筷子开始吃面,莫聆风也坐了进来,先端起一个大茶盏,灌了一气荔枝水。
三人对坐着吃吃喝喝,都不言语,吃过之后,祁畅依旧像个小媳妇似的进来收拾残局,而三人移步斋学内,看邬瑾默题。
邬瑾默了一题,赵世恒就来了。
“聆风,”赵世恒进了斋学,一不看行礼的邬瑾,二不看搞怪的程廷,只看莫聆风,“快回长岁居换衣裳,京都来了敕使,天子内降手诏,指明要你和你哥哥一起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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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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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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