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日,宽州举丧,易服不食,邬府中未发麻衣,只让仆众换上素净衣物,厨房里不起烟火,备了许多冷食。
子时,满地雪光,知府衙门门户紧闭,寂静无声,内衙门忽然被敲响,门子迷迷糊糊起身,一边揉眼睛,一边打开门闩,门刚开一条缝隙,就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门子毫无防备,被夹在门扇和墙壁之间,征愣片刻,骤然回神,赶紧推动门扇,从夹缝中钻出,再往外一看,眼中不见人影,只有一片白雪茫茫。
他回头看去,就见两道熟悉的人影消失在夹道上。
“莫将军?”
他迟疑着是否要上前禀告时,莫聆风和殷南已经进入内宅,叩响垂花门。
自今年入冬后,邬父身体差了许多,时常病痛,邬瑾住在后宅东厢,夜里警醒着神,听到父亲痛呼声,便起床去给邬父上药揉捏,抱邬父去解手。
邬母住在正房,睡的轻,听到叩门声立刻惊醒,翻身坐起,趿拉着鞋起身,披衣出门。
她迈过门槛,走下石阶,就见开门的仆妇扭身过来,似是要往邬瑾处去,见邬母前来,仆妇松一口气,正要开口,邬母已经走到门边,看向莫聆风。
她许久不曾见莫聆风。
莫聆风出现在此,已经十分突兀,她的穿着打扮,更令人惊诧。
国丧之时,人人素净,她却穿着件紫色织金褙子,裙子上大团绣球花浮光溢彩,没穿氅衣,没带貂帽,额前勒着个雪白的卧兔儿,乌黑的头发挽着高髻,戴一支赤金凤凰簪,和胸前金项圈一眼辉煌。
邬母嗅到一股浓浓酒气,再看莫聆风面颊潮红,两眼湿润,想必她是饮酒而来。
在国丧期这般装扮,又深夜饮酒前来,实在不妥,邬瑾是州官,倘若旁人风言风语,于名声有害。
她迟疑着,想把莫聆风往客房引,但她气势咄咄逼人,并没有可以商量之处。
莫聆风见她久不言语,言简意赅:“伯母,我见邬瑾。”蜀南文学
邬母小心着道:“莫将军,这么晚了,您能否一早......”
东厢房的门“嘎吱”一声打开,打断邬母言语,邬瑾穿戴整齐,大步流星走到垂花门前,见邬母趿拉着鞋,冻的手指僵直,连忙道:“阿娘,如今国丧,朝局有变,莫将军深夜前来必是要事,天冷,您去睡吧,不必担心。”
他看向仆妇:“送阿娘回去歇着,厨房里点火煮茶来,送去我屋中。”
仆妇不敢抬头,扶着邬母走回正房去,邬母扭头看一眼邬瑾,就见邬瑾神情是难得一见的舒展,姿态从容,连肩膀都不再紧绷,心头不由一滞。
她很少见到邬瑾这个模样。
邬瑾仿佛生出来就老成持重,肩膀从稚嫩长到宽州,从挑着饼到如今担着一州之责,从未有过轻松的时候。
她不情不愿,终究是往前迈步,不再多言。
邬瑾带莫聆风去东厢房。
程家人住在知府衙门时,这里处处热闹,如今热闹褪去,东厢房变成清冷端方之景。
两扇木屏风将东厢一分为二,睡卧之处在隔间,床榻前摆放一架生绢屏风,不染笔墨,屏风后风隐约可见搭放的衣物和摆放整齐的鞋履。
外间靠墙角处一方净架,上有铜盆,帕子扯的笔直,折放在横杆上,旁边摆着竹熏笼,中间一套方桌,桌上托盘扣着一套茶盏,一盏油灯,桌下放着铜火盆,火箸倚着桌脚,一篓炭放在椅子旁。
邬瑾让莫聆风坐下,吹亮火折,点起油灯,又掖起衣角,拿着火箸蹲下身去,捅开炭火,从碎炭中夹出几块好炭放进火盆中。
仆妇送上来热茶,邬瑾放下火箸,起身接过茶壶:“我来倒,你去厨房,弄点吃的来。”
“是。”仆妇转身出门。
莫聆风坐在椅子里,垂着眼睛,她知道自己饮酒无度,以至于身心不受控制,人已经坐下,脚下却还是轻飘飘的,神魂是散的,星星点点零落在地,像水,怎么捧都捧不起来。
但她想喝。
邬瑾倒一盏热茶放到莫聆风面前,热气氤氲上涌,莫聆风忽然道:“他死了。”
炭火“毕剥”一声,溅起火星,蹿起火苗,在寒风下烘出洋洋暖意。
邬瑾看她穿的喜庆隆重,点头道:“是,喝口茶。”
莫聆风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放下来时,眼睛里闪着一点兴奋的火光,露出一个笑,声音扬了起来:“他死了!”
邬瑾没有跟着笑,而是露出一抹忧虑之色,一边喝茶,一边看莫聆风。
莫聆风眼神有点“呆”,弓着腰往前靠,两手胳膊肘架在桌上,十指交叉抵住口鼻,鼻尖有细密汗珠,额头上勒着的卧兔儿,也被让汗水浸湿。
天寒地冻,她这汗意是酒逼发出来的。
邬瑾琢磨她腰间刀伤——看坐姿,腰伤恢复的很好,陈旧箭伤也没有发作的迹象,只是喝多了。
“卧兔儿解了,湿的难受,我给你烘干。”
莫聆风点头,抬手从脑后解下卧兔儿,递给邬瑾,邬瑾接在手里,去净架旁边拿来竹熏笼,放在炭盆上,把卧兔儿放上去烘。
仆妇用食盒提来来一碟蒸饼,一碟花糕,一瓮羊肉,一样鲊菜,摆放在桌上,又把碗筷摆放整齐,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
邬瑾起身关门,再给莫聆风舀一碗羊肉,莫聆风拿筷子吃了半碗,心里那股莫大的喜悦渐渐回落,酒气也散去不少。
她呼出一口白气,心底一团潮湿的云雾往上升腾,挤入五脏六腑,淹没她的口鼻,带来辛辣酸苦之的味道,一股无处发泄的痛苦如针一般扎入她的身体,无处不在,带着刺痛。
皇帝该死。
可他怎么能死的如此痛快?
他应该重病不起,在病痛折磨下日益消瘦,不成人形!
应该呼天不应,唤地不灵!
应该眼睁睁看着王朝衰落,无力回天!
哥哥受过的罪,应该百倍、千倍的加在他身上,让他生不如死!
她盯着桌上菜肴,没有意识到自己抓握筷子的手,骨节泛青凸起,汗珠又开始顺着鬓角往下淌,滑过下颌,淌进脖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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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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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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