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莫聆风不喜欢射箭,当年在宽州,殷北教导三人箭艺时,莫聆风常坐在一旁吃点心。
没想到短短几年,莫聆风已经练就好箭法。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莫聆风忽然扭过头来,看向人群之外的祁畅,扬手将长弓丢给小窦,走了过来。
女兵们分开一条道,莫聆风取下拇指上戴的韘,塞给跟随而来的——她侧着脑袋看了一眼,发现跟随上来的不是游牧卿,而是两个人高马大的丫鬟。
至于游牧卿,不便施展自己的不凡之处,迈着两条短腿,生无可恋地跟在后头。
莫聆风把韘交给跟上来的丫鬟:“饭就摆在书房外面花厅里。”
她好整以暇走向祁畅,目光毫不留情,打量着他。
“姑……”祁畅对莫聆风的目光打从心底犯怵,慌张改口,“莫将军。”
从他遇到莫聆风开始,他就害怕她的眼睛,仿佛她能从细枝末节,看穿人心,任何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裳太新,不够舒适,让他不自在,两只手蠢蠢欲动,想扯扯衣袖,拉一拉衣襟——可袖子里的银票有棱有角,他担心露出端倪。
强忍住双手,他目光在莫聆风身上悄悄一转,只觉得莫聆风瘦直如剑锋,连同金项圈上的光,都变得凌厉,眼里闪着有如生铁的光。
莫聆风大步流星向前走:“走,去花厅,这里乱。”
祁畅目光一乱,像是一只被人提着脖子的鸭,寂静无声地跟着走了。
书房花厅宽阔安静,后花园的热闹遥遥传进来,尖而细、轻而颤,最后散在各个角落,流水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是莫聆风去了后方净手擦脸。
花厅之外的声音越是响亮,便越显得花厅中一片死寂,偏下人又很多,廊下、门外、窗外,门内、桌边、案边,无处不在,都昂着头,如主人一般站着,目不斜视,令人不适。
莫聆风净手出来,下人们的态度也随之变化,头虽然还昂着,但那一股气势却消散了。
祁畅陡然松一口气,惊悚之意逐渐散去,连忙站起来,上前要给莫聆风拉椅子,莫聆风却拦住他的手,让下人将椅子拉开了。
她叫人摆席面:“特意请你来吃宽州菜,不必多礼,坐。”
祁畅还是站着,看下人先摆上酒盏和壶,就走上前,给莫聆风执壶,斟满一杯果酒,才隔着莫聆风两个座位坐下。
他今天一早,本是轻飘飘的,整个人都散的没了形状,让人讥讽一番后,他两脚落地,等到进了将军府,越发不敢自大。
对着甜滋滋的果酒深吸一口气,他咀嚼着莫聆风说的那个“请”字,心里暖烘烘的——最有资格提恩情,提主仆往事的人,却说请他吃饭。
菜一道道上来,都是宽州家常菜,一道羊肉汤、一道驴板肠、一道压花肉、一道烧豆腐,一篮糖角子,两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荞面,再有佐面的小碟豆豉、醋蒜、鱼鲊。
这几个碗和碟子看着并不金贵,却是他们在宽州时吃惯了的味道。
莫聆风先吃糖角子,角子里的冰糖在油锅中没有完全化开,还有很小的颗粒,可以供她咬碎品味。
吃完一个,她放下筷子,微微一舔嘴唇,点了点头:“不错。”
祁畅抓着筷子,吃的小心翼翼,嚼的无声无息,莫聆风说话时,他颤颤巍巍夹豆腐,豆腐晃的汁水淋漓,断下半截在碗里,他大为窘迫,匆匆再夹一次,一边把碗伸过去接住,一边点头:“和宽州的味道一样。”
莫聆风挑起一小口面送进嘴里吃掉:“你们翰林院的饭菜怎么样?”
她把豆豉碟子推到祁畅跟前,以免祁畅因为隔得太远而不敢伸手。
祁畅的紧张因此缓解,倒了些豆豉在面碗里,他答道:“还可以,只是吃的人不多,要是说好吃,会被他们笑,后来邬大哥一直在吃,才没人说了。”
“吃过苦的人,吃什么都甜。”
“是,只可惜厨子不会做宽州菜,做来做去,都是那几样。”
莫聆风吃了口豆腐:“现在天凉了,你们翰林院里,升火炉子了吗?”
“升了,炭也够,只是夏天没有冰,只有禁宫翰林苑里才有冰。”
说完后,祁畅大着胆子夹一个糖角子吃,咬一口酥脆有声,油润香甜,沙糖、冰糖的滋味一下子涌入嘴里。
吃完一个,他悄悄拿舌头舔一舔唇齿之间留下的甜味,喝了口果酒。
真甜啊。
莫聆风等他吃完,问道:“你是侍讲,这个月开了经筵,你可有去过?”
果酒也是甜的,祁畅甜的发晕,吃两粒豆豉缓一缓:“不曾,陛下看重内廷经筵,会在经筵上奏事,这个月两场经筵,都是邬大哥领着典籍以上的同僚前往。”
他见莫聆风多问翰林院中事,不由惶然,不知莫聆风是要探听什么。ΗtτPS://Www.sndswx.com/
低头挑着荞面吃一口,他一时不知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朝堂向来波诡云谲,站的越高,斗争便越凶狠,说错一句话,写错一个字,都会成为对手的把柄。
他不安地动了动屁股,等着莫聆风问的越来越深,可莫聆风却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竟然什么也不问了。
花厅中陷入寂静,他尴尬的食不知味,坐立不安,搜肠刮肚找了话头:“这座宅子大,京都居大不易,我在偏僻处赁了座一进的宅子,一个月竟要一贯钱。”
莫聆风喝了一杯果酒,点头道:“京都重城,尺地与金同价,小报上常看陛下赐重臣宅子。”
祁畅见她不追着翰林院不放,暗中庆幸,又把自己在京都中见闻拿出来说上几句,说的口干舌燥,又喝两杯果酒,等到他吃空了面前半壁江山,才惊觉到酉时已过。
屋外细雨如游丝,在有灯火之处飘荡,他急忙起身告辞。
莫聆风没有留他,一个下人送他出中门,刚把伞给他,游牧卿忽然追了出来。
“祁侍讲,”游牧卿没打伞,奔到门前,伸手拍去衣裳上凝结起来的水珠,从袖中取出一卷旧银票,塞给祁畅,“将军让我送来的。”
祁畅低头一看,银票在他手掌中半卷半舒,恐怕有十来张,每章都是一百两。
袖子里那两张来路不正的银票,忽然滚烫灼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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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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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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