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五官和轮廓都已经逐渐清晰,但是脸上还覆盖着一层细细的茸毛。
她的孩童时期似乎特别长,眉眼纵然褪去了一丝稚嫩,但脸上的细枝末节依旧是幼小的,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一个大跨步,迈入婀娜少女的行列中去。
然而她只是这样的成长,所经历的事情就已经令邬瑾感到惊心动魄,再成长下去,长到可以和京都的皇权敌对之时,又将是一种怎样的惊魂?
邬瑾收回目光,不想了,单是陪着她把寺庙逛遍。
一行人赶在午饭前回了莫府,莫聆风给娘子军放了半日的假,自己坐在九思轩花厅里和邬瑾吃饭。
午饭不像早饭那样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但也相当不错,螃蟹被强行撤了下去,补上来的是炙羊肉、酸笋鸡尖汤、烟熏肉、红糟鱼,厨房里又拿羊肉汤煮了两碗热汤面,再佐上一碟糟鹅胗掌,一碟银鱼鲊。
酒是冰糖荔枝酒,莫聆风执壶就倒,邬瑾连忙伸手托住酒壶,顺势接在手中,倒上两盏果酒。
莫聆风咕咚咕咚喝了一盏,舀了汤尝一口,感觉酸汤开胃,哥哥应该也能喝一点,就招手让祁畅去厨房,送一盅汤去二堂,让姨娘们喂给莫千澜喝。
尝过之后,她安心吃饭,饭量不大,吃完的时候邬瑾还没吃完,于是她捧着酒盏,慢慢喝甜滋滋的果酒。
等邬瑾吃晚饭,她已经连喝三盏,喝出了满脸红晕,额头上冒出来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没有肚子再喝茶,鼓着肚子站起来,和邬瑾去前院整理赵世恒的东西。
两人边走边说,莫聆风道:“伯伯还没有处理的,就是书和字画这些,哥哥还来不及整理,就这么放在那里恐怕不行。”
邬瑾想了想:“可以收进书房,夹上芸香草,驱虫避蠹。”
“外面还有人求伯伯的画,”莫聆风一脚踢飞石子,抿着嘴笑了一下,“伯伯只给裕花街的妓子画。”
两人说着赵世恒生前之事,平淡的好像赵世恒还在眼前,一路走到居所“山野居”,进门就是小院,收拾的古朴淡雅,意趣风流,一切都和他在时一样。
殷北上前推开门,日光争先恐后涌了进去,尘封的细小灰尘一下子扬了起来,浮动在阳光中。
屋中陈设未变,只是屏风上没有搭衣裳,净架上没有搭帕子,桌案上还摊着两本书,墨条搁在砚台上,一张大字写了一半,书架上的书也是立的立,倒的倒。
桌案下方不知让谁碰掉了一本《易经》,邬瑾伸手捡起来,在手中略微翻动,就见此书已老,上面所做的注解都有三种,最晚的字迹是赵世恒的,前面两种,他并未见过。
他翻至扉页,便知此书珍贵。
“侯白赠弟子温彦颂,以传天道,授明人事,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莫失、莫忘。”
“温彦颂赠弟子赵季,君子之道,应与天地合,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莫失、莫忘。”
侯白十八岁举进士,年少闻名,先帝潜龙之时,便是他授课,先帝登基之后,官居执宰,修国史,是举世大儒。
温彦颂是侯白关门弟子,未曾参加过科考,只在家中修书,如今明经学子所学经本释义,大半出自他的手。
这二人赠书之时,都从《易》中取词,对弟子的未来做出教导和期盼,书中所做的无数注解,更是无价之宝。
他惊愕的脸都呆了,再翻一页,手上顿时抖了一抖:“赵季赠弟子邬瑾,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莫失、莫忘。”
这些字一笔一划组在一起,成了一把刀,猝不及防,直插入邬瑾心中,让他一瞬间红了眼圈,说不出话来。
莫聆风随手抽出一本书,打开看了一眼:“咦,先生留给你了。”
她递给邬瑾,邬瑾强忍了泪水,放下手中《易经》,翻开她那一本,上面也写着:“赵季赠弟子邬瑾,元章二十二年十一月初八。”
莫聆风又取一本,翻开来,同样是写了赠字和时间。
只要是赵世恒经常翻动的书,几乎都写了赠给邬瑾,好像是赵世恒常常在看书之时,心血来潮,想起邬瑾,就将这书赠给了自己的弟子。
邬瑾埋着头翕动鼻翼,抬手使劲擦去眼泪,心中五味陈杂。
莫聆风转到书架后面去,直到他平静如常了,才转回来:“书给你送回家去吗?”
邬瑾摇头:“就放这里,往后我到这里来。”
先生、弟子,也许就是如此传承不断,赵先生所期许的,他要做到,赵先生没有做到的,他也要替他做到。
一个下午,就在这间小院里度过,邬瑾在酉时前归家,换上一身短褐,准备晚饭。
连炖带炒,他都会干,干的很清净,并未觉得烟熏火燎有失颜面。
做完之后,他去饼铺将家人叫回来,打开殷北送来的酒,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晚饭,又吃了小饼,然后换掉这一身油渍麻花的衣裳,洗漱干净,回屋里去。hτTΡδ://WωW.sndswx.com/
桌上的笔是新买的散卓笔,他很爱惜地拔掉一根出了锋的毫毛,蘸墨写道:“元章二十五年八月十五。”
今日他自觉过的极快,不过眨眼之间,就到了分别时刻,落到纸上,才发现原来这一日如此繁杂漫长,他像是旁观者一般,先将今日之事记下。
不带感情地记录之后,他写道:“婚事是对付女子的利刃,也是囚禁女子最为坚固的牢笼,说媒必定不成,但也能让聆风滚出一身泥,小人手段。”
他提着笔,心想州判、同知,无论如何都和莫府不相干,恐怕是王知州怂恿。
王知州此人,贪财、无功、但擅斡旋,恐怕已经体察陛下与莫节度度使之间的你来我往,他忌惮莫聆风在军中势力,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必定会竭力拔除。
但这只是他的猜测,脑子里猜测出来的东西,他不往纸上写。
一只手握着笔,他做了个极其漫长的思索——不能让这种肮脏之物困住莫聆风。
想过之后,他再次落笔:
“项圈命锁金光艳,孤埙凤眼将军面,寸寸光阴流如箭,禅寺佛像散如电。屈指待岁月,此情何时见,醉后清风月如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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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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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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