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手汗津津地取下马鞭,把鞭尾折了两折握在手中,又觉不妥,弯腰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刚开刃的匕首。
匆忙之间,刀锋划破细布白袜,割开一道血痕。
他没有察觉,快步走回石远身边,幞头边缘迅速被汗潮湿:“你快去我家传信,让他们——”
他咽一口唾沫:“准备走。”
自济州开战,程家作为逆贼之一,已经做好逃亡准备,先让家中小辈藏到石家,再偷偷前往济州,从码头离开。
不能走的便留下。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不必怨天尤人。
他扭头喊胖大海:“你去知会种家。”
胖大海也知形势逼人,只说了一句“三爷小心”,便和石远一起上马,策马离去。
路旁只剩下程廷、刘博玉、苏名泉三人,都解下缰绳,握在手里,做出个在此放马的模样。
三人还没摆好姿势,前方已经扬起阵阵烟尘,数骑飞驰而至,在最前方的人,程廷看着好像是邬瑾。
不等他细看,一队人马已经驰骋而去,扬起的尘土片刻才落下,露出两张惊愕的面孔。
刘博玉看向程廷:“三爷,刚才过去的那位,是不是邬知府?”
程廷将匕首插回靴筒:“是你爹。”
他翻身上马,打马追去,心中不安如同纸上火洞,越燎越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邬瑾至关重要,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离开莫聆风,此时回宽州,一定是济州出了大问题。
在他冷汗涔涔时,邬瑾一行已到朔河边,朔河河水高涨,吊桥放下,河水立刻没过桥面。
马蹄踏起水花,打湿众人鞋履衣摆,无人在意,径直入内。
一名娘子军守在城头,见邬瑾前来,立刻引路:“殷都统制在城头。”
邬瑾纵马至城头下,勒马时身虚神疲,险些从马背上滚落,游牧卿从马背上纵下,牢牢擒住他手臂,将他接下来。
邬瑾稳住身形,正要上城头,殷南已经听到动静,奔了下来,面无表情扫视邬瑾:“姑娘呢?”
“兵符,快!”邬瑾取出兵符,示意她拿另一半。
殷南从腰间取出兵符,交给邬瑾,邬瑾将两块兵符相合,背部榫卯一一嵌入,最后合为一只伏虎,显出莫字。
他紧握虎符,发号施令:“速率大军、火药、兵刃、粮秣,三月初五子时前到济州!”
“是。”殷南对莫聆风的服从,不带任何疑惑,不问高平寨何人来守,立刻前去传令。hτTΡδ://WωW.sndswx.com/
两万兵马,不到半个时辰便集结完毕,堡寨中火药、兵刃等物全都搬上太平车,火速出堡寨,前往济州。
留给邬瑾的,只有一百后营士兵和无数旌旗。
高平寨外,程廷看大军出动,急的原地打转。
等大军离去,他抬头就见邬瑾站在高墙内,不知在吩咐士兵何事,连忙打马上吊桥,不料吊桥上方铁链,竟“哗啦”一声,开始慢慢滑动。
“邬瑾!”他心中不由一慌,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同时快马加鞭,跑上吊桥。
吊桥一点点拉动、倾斜,马急冲过去,却在半道连人带马往下滑去,程廷一声嚎叫,伏在马背上,两手死死挽住辔头,吊桥顶端挑起来的河水悉数倾在他身上。
“驾!”程廷心里发麻,两腿用力夹紧马腹,催马快跑。
黄花马撒开蹄子乱奔,在吊桥彻底升起前,跑出吊桥,一头撞在石柱上,程廷随之飞出,两只手仍旧牢牢抓住缰绳不松手。
黄花马拖拽着程廷往前又奔了十来步,程廷后背着地,先摔了个七荤八素,又被拖的皮开肉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勉强坐起来,眼睛使劲一眨,才看到邬瑾已经到了眼前。
他看看邬瑾,再环顾四周,发现整个高平寨,已经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空城和孤岛。
“邬瑾,”他撑着邬瑾的手站起来,疼的龇牙咧嘴,“怎么回事?”
“没事,换了衣服我送你出去。”邬瑾扶着他往中帐走,让跟着自己的小兵取两身衣服和伤药来。
事发突然,宽州城内百姓还未回过神来,金虏更无从得知消息,高平寨至少能有一晚的安宁——等到明日炊烟该起时,便瞒不住了。
他不能让程廷呆到这里。
程廷驼着背走了一气,到中帐坐下,忽然发现邬瑾形容狼狈——眼睛下面一圈青,嘴边一圈青,满脸病容,衣裳皱皱巴巴,左臂带伤。
他张着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邬瑾从小兵手中接过衣裳,递给他一套士兵穿的短衫:“没败。”
程廷肩膀瞬间耷拉下去,长舒一口气:“还好,我不回去,我在这里帮你。”
“衣服脱了,”邬瑾取来伤药,“不用,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没区别。”
程廷在春寒中脱的光溜溜,打着哆嗦穿上膝裤,将后背留给邬瑾:“有区别,多一个人,吃饭香。”
邬瑾看他后背渗出一片血珠子,油皮揭掉一层,不是大事,但也挺疼。
他将帕子捂在酒坛子口上,倒转过来,浸湿帕子,慢慢擦去血迹。
程廷疼的一哆嗦,咬牙忍住,后背从火辣辣变成冰凉一片,等金疮药粉撒上去,又是一个哆嗦。
“我看你胳膊也伤着了,等会儿我也给你换个药。”
邬瑾放轻手上动作:“好。”
“你都上战场了,我爹那个武夫肯定也不会闲着,他有没有伤着?”
“没有,”邬瑾用大块的白色细布,从程廷前胸缠到后背,将布头掖进去,“穿上吧。”
程廷小心翼翼穿上短衫,伸手一捻袖边:“还挺暖和。”
他拿起剪子:“我给你换药。”
邬瑾点头,脱去长衫和里衣,露出左臂,程廷拿着剪子,剪开布头,轻轻一拽,没能拽动——伤口一再裂开,布条已经黏在伤口上。
他试着加大力气撕扯,一边动作,一边看邬瑾脸色,邬瑾没有喊痛,他自己先出了一层汗,牙齿发酸。
硬着头皮将布条扯下,他学着邬瑾的样子拿起酒坛,用干净帕子盖住坛口,倒转过来,“哐当”一声,酒撒了个干干净净。
他“哎”的一声,手忙脚乱放下酒坛子,拿起湿透的帕子就往邬瑾伤口上盖,冰凉酒水顺着帕子滴滴答答往下淌,流的到处都是。
邬瑾忍不住“嘶”了一声:“你还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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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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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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