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处登高,不如花下吃肉,”莫聆风拈着松子栗糕起身,“邬学士远不远庖厨?”
邬瑾见她接二连三吃饼,忧心她虫齿复发,不由暗恨自己买的太多,答道:“我自小做饼,庖厨之道,不说精通,也能过的去。”
“那正好,”莫聆风立刻往外伸手,“去看看烤肉。”
不等邬瑾应下,她已经率先迈步往外走,见伶人抱着琴,局促地站在门口,便一摆手:“去领银子换一把新琴。”
伶人连忙拜谢退下,邬瑾跟上莫聆风脚步,一前一后往火炉子去。
烟火气里带着浓烈的肉香和油香,正中间是一只剥了皮的麂子,吊在大堆炭火上,划了花刀,还未烤到油光锃亮。
麂子四周还架着几只火炉,上面放着竹签串的野猪肉,还未撒料刷油。
游牧卿领着亲卫让开位置,莫聆风走上前去,回头对邬瑾道:“邬学士,咱们用一个火炉子,试试看谁烤的好。”
邬瑾走上前去,用草纸垫着油刷,交给莫聆风,鼻翼翕动,从无数浓烈气味中闻到了百花香。
二人理所当然地肩并肩,邬瑾捏着油刷,刷一层油,那块肉随之“滋滋”作响。
莫聆风拿着油刷子捅进油桶中,随后油汁淋漓地拖出来,油太多,炭火立刻冒出“轰”一声,火光一冲而上——
邬瑾眼疾手快,伸长手臂,把莫聆风拨到身后,随后取走了莫聆风手中油刷,交给游牧卿。
“莫将军还是等着吃吧。”
莫聆风吓了一跳,也不敢贸然靠近,站到邬瑾一侧,看邬瑾手底下的肉“滋滋”直叫,不到片刻,便撒了料,垫着竹签递给莫聆风:“小心烫。”
莫聆风接在手中,偏着脑袋,叼住一块肉,挪动脑袋,扯下肉来吃掉,白净的面孔上登时出现一道乌黑的油印子。
这一递一吃,无比自然,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吃过无数顿饭,全都很快活。
然而吃过烤肉后,两人端茶漱口,净手净脸,便又成了陌生的“旧相识”,方才的熟稔像是烟熏火燎带来的错觉。
两人离开烟熏火燎的热闹花园,走进前堂说话。
前堂里杵着几个仆人,端茶添炭,忙碌过后,垂手而立,瞪着眼睛,支着耳朵,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可莫聆风与邬瑾却再没有亲密之举,就着王景华之事,一问一答,既肃然又规矩,如同在资善堂经筵一般。
直到邬瑾告辞离去,这些耳朵和眼睛,都只收获了“失望”。
邬瑾走出将军府大门,迈步下石阶,不曾回头,直接去翰林院上值,到酉时冒雪进宫参加重阳宫宴,宫宴过后,回住处时,已是亥时。
他不回屋,搬把椅子坐在廊下,拢着双手,在寒风中看雪片纷飞。
而他心中思绪,竟比雪片还要杂乱无序。
他在心中写一份日录。
“元章三十年九月初九,重阳节,小雪。
今日见聆风,闻石破天惊之曲,如听风过万壑松。
埙声悲壮浑厚,压过曲调甚多,乃是大雪压境,狂风席卷之音。
得此一曲,可解一日之思。
能入将军府,却是因王景华敲响登闻鼓。
一纸半真半假的状子,写的十分巧妙。
他背后之人,应是魏王。
魏王为谋兵权,窥视宽州已久,抓住这两件时间久远无从查证,却又有疑点之事,前来布局。
此局中,真正有用的,便是相干人等的供词。
如今事态已发,魏王也准备好了供词。
此人会是谁?
御史台能问询的人不多,一是聆风带来的亲卫,纵然被问,也是一问三不知,而且聆风敢带来,便值得信任。
二是张供奉,张供奉纵然知无不言,但所知甚少,也不会为魏王所用。
三是祁畅。
祁畅心性如草,随风摇摆,恐怕已经伏向魏王。
若他咬住聆风,聆风入御史台狱已成定局。
她以何解困?
是以揭发粮草克扣等事为契机,进而对枢部发难,逼迫枢部保全自己?”
邬瑾逼迫枢部这一条,他早已经想到过,此时事态爆发,他却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孤冷深秋,雪如银屑,随风涌动,濡湿一切,天地万物都显出衰败之景。
就在邬瑾衣袖变得沉重潮湿时,他忽然想到了莫聆风的道。
她的道肃杀、残酷、毫不留情,会以最小的手段,达到最大的目的。
哪怕走在对的道路上,她的手腕也分毫不差地承袭了莫千澜。
他们只在意彼此,除此之外的一切人、物,都可以牺牲和漠视。
电光火石间,邬瑾知道了她如何破局。
战争!
再来一次战争!
一瞬间,邬瑾就出了一身冷汗。
只要金虏得知堡寨无将帅的消息,就会再次兵临城下!
这兵也许只是三川寨中屯守的一小部分金虏,但在堡寨分裂,将不统兵的情况下,哪怕一千金虏,也可能令高平寨失守。
届时,宽州城门,将会成为边关新的防线,鲜血、炮火就在马场之上,皇帝为了边关太平,不得不放她回宽州。
谁替她通敌?
是留在堡寨中的殷南,还是留在宽州城的殷北?
还是种家庆的孙儿种韬?
又或者,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莫聆风已经有了新的臂膀,却从未对他提起?
寒风刺骨,吹的他凉彻心扉,浑身僵硬,两手拢在袖中,攥紧了拳。ΗtτPS://Www.sndswx.com/
莫聆风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为了一头猛虎。
她藏在迷雾中,任谁也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她什么都知道,她的眼睛能看清楚任何人。
她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皇帝、魏王、祁畅,他们以为他们在落子,在做局,却没料到莫聆风的棋,还没走完。
她防备除莫千澜之人的任何人,包括他——不,也许不是防备,而是知道他们的道不同,所以不让他沾染。
他猛地起身,抬起一只发麻的脚,迈步下石阶——他要去见莫聆风,兵临城下,要用无数性命去填!
脚一落地,整条腿都像是被千万根针在扎一般,他回过神来,停在原地——兵临城下,莫聆风不仅能以此破局,还能得到更多。
可他的沉默,无疑也是屠戮的共谋,且并非他第一次和莫家共谋。
慢慢收回脚,他想自己是真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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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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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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