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没法像之前一样从儿子们手里要酒,护士团团长莫妮卡自从上次给他做过一次全面体检,派人死死地盯住了酒库和厨房。
别说他自己,船上队长们其实也没能喝上几口酒。
“我们绝对不会去老爹面前喝酒的,莫妮卡,你就让我们拿几瓶吧!”
莫妮卡头都不抬:“喝了酒就会有酒味,你们谁能保证老爹闻到了忍得住不偷喝酒?我最近开的药都是不能喝酒的,喝了会死。”
护士长漂亮的眼睛冷冷扫过来:“真的会死。”
没人敢夸下海口保证。
于是队长和他们的心腹陪老爷子一起过了两天清汤寡水的日子。
夜巡这活儿突然变得抢手起来,因为第二天可以睡懒觉不在老爹跟前露面,所以清晨交班时还能喝几口酒解解馋。
今早船上要卸货,巡逻的人少了很多,白胡子凭借他敏锐的直觉抓住这个机会,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厨房。
昨天的药他没吃,偷偷藏起来了。今天他必要喝到酒!
他才不去酒库自投罗网,那里绝对二十四小时都守着人。
护士团是他这艘和尚船上最令人向往的地方之一,只要莫妮卡愿意,整艘船都可以是她们的眼线。
他也想摆出船长的谱来,可自从诺比欧·莉娅那小姑娘来过之后,他在莫妮卡面前越发的没有威严了。
白胡子推开厨房的门:“嗯?”
角落的酒桌上坐着一个小胖卷毛,肉嘟嘟,矮墩墩,蓝眼睛又大又圆。小卷毛脸上带着一股子天然的友善,看起来像一只亲人的小胖狗。
对方抓着一只比他脸蛋子还大的圆面包,大瓶牛奶放在一边,显然正在吃早餐。
小胖卷毛的眼睛明亮有神采,小嗓音中气十足:“你好吖(?ω??)/,我叫力利!我是跟着运粮船队来哒!要在你们这艘超~大~船上打扰几天!我现在在帮萨奇看厨房。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白胡子居高临下,俯视这只对他热情友好,毫无畏惧的胖卷毛。
“唔…”白胡子海贼团团长爱德华·纽盖特摸了摸下巴,露出坏笑:“喂,小不点,喝过酒吗?”
一个小时前,几位队长围观这个看着就像好人家养出来的小孩,神色莫测。
哈尔塔:“是莉娅船长家的小孩吧?”
大副一凛,绷着脸没开口。
他知道他们船长先前来时是有意在隐瞒力利的存在的。
没看好力利让他跟到白胡子海贼团来,是他们管理层太疏忽。
比金嘿嘿傻笑,试图蒙混过关:“啊哈哈哈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哈尔塔:“眼睛啊,眼睛完全一样吧。”
以藏:“气质也很像啊,穿衣风格完全一致。”
别看他是个身边围绕着糙汉的海贼,以藏对细节是很敏感的。
那谬尔盖棺定论:“味道和气场也太相近了,绝对是亲缘关系。”
他是鱼人族,对人类的分辨方式不主要靠脸。
也不是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人类他都能分辨出来,但是莉娅给他的印象太深刻。
因为费舍尔的原因,那谬尔暗中观察过她很多次。即便在个性多元的白胡子海贼团,莉娅散发出的特质也是非常独特的。
目前为止,对也算识人无数的那谬尔来说,能称得上是独一无二。
所以带着些许这种说不清的特质出现在他面前的力利,就格外显眼。
科洛奇在那头运粮船上高声喊他们快点搭好船梯:“这回货多,天气不好下午可能下雨,快点干活吧!”
天还没彻底亮起来,大副问马尔科:“请问你们船上现在有多的人手吗?这批种子活性比上个批次更强,淋不得雨,最好还是上午就搬完。”
马尔科把除了警戒巡逻以外的船员都叫过来了,都是身强体健的男性,干起活来力气足够,上手也快。
厨房准备了些顶饱方便吃的早餐过来,萨奇把面包箱和饭团盒放下,抬头看见一个矮墩墩的小胖男孩,头顶着硕大的粮袋跟随船员们慢慢在梯子上移动。
袋子垂下来几乎要把整个小孩盖住,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小孩走在最边上,一个踏错可能就会摔进海里,旁边竟也没人帮把手。
萨奇眉头紧皱,大步过去帮他把袋子一把扛起来:“卧…好重!”
差点被压一个趔趄,萨奇硬撑住叫小胖跟着走:“跟我来,先吃早餐。”
力利睁着圆眼睛哒哒哒跟在对方急促的步伐后面。
他是因为个子矮,被体积过大的袋子遮挡视线,怕看不见路掉下海里,把粮种毁了,才很小心地慢慢走,并不觉得特别重。
萨奇在甲板上定好的位置将粮袋撂下。这边人来人往,回头看见小胖只能在一双双大腿中不停穿梭让路,又觉得把小孩子放在这里不是个事。
“哎,我叫萨奇,你叫什么名字?”
萨奇蹲下来问他。
小胖子嘴一咧:“力利!我叫力利哒!(?˙▽˙?)”
萨奇点头,煞有其事地跟他说:“力利,这里人手够用了,但是厨房里现在没人,你能不能帮我看着厨房?我会提供早餐感谢你的。”
力利:“没问题!但是要先告诉大副哒。”
大副正和马尔科待在船头核对货物数量,闻言远远瞥了一眼萨奇,对他感谢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力利跟着泽法的时间长,经常被逗着尝酒味。他也难免会对信赖尊重男性长辈的行为进行模仿,这是男孩子成长过程中正常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望。
力利仰头对高个子老爷爷肯定地说:“喝过!力利可是男子汉哒!╰(*?︶`*)╯”
白胡子轻车熟驾地从厨房储藏室里搬出两桶啤酒,冲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小胖挑眉:“要不要来喝几杯男人之间的酒?”
力利:“要喝<(`~′)>!”
“但是要先吃早餐!”
力利撕下一半的圆面包,热心肠地给老爷爷倒了一大杯牛奶。
白胡子故意逗他:“哼,小鬼头才会喝奶呢。”
力利皱起小眉头,没有生气,他降慢语速学莉娅的口吻说话:“男子汉更要重视健康,笨蛋才觉得伤害身体很酷。”
白胡子一脸顽固不化:“我不喝奶。”
力利举起面包,虽然在他手里看起来很大,但对于白胡子来说就是一口的量。
白胡子:“我不吃。”
力利用圆眼睛看着他:“那算了。”
莉娅说过,适当的时候要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选择。
他捧起自己的奶杯哒哒哒往外跑:“我去找萨奇一起喝男子汉的酒。”
白胡子拦下他,顺从地吃了面包喝了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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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娅的手安稳地放在腿上,并不去接给她的东西。她坐在窗边对送东西的士兵微微一笑:“带回去吧,就说我不喜欢。”
萨卡斯基的亲兵犹豫几分钟,回去报告。很快本人过来了,手里提着那件绣满焰火蔷薇的衣服,蹲在她跟前,抬头看她温柔的脸:“怎么了莉莉?”
暗红的眼睛探询:“我亲自挑的,哪里不喜欢?还是在生气?”
莉娅端起茶杯,眼睫缓慢垂下微卷的弧度:“我不喜欢和服。”
萨卡斯基的整体风格一定要说一个偏向的话,那无疑是和风。
莉娅对这种生活方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和服她确实从未尝试过。
别人穿她没意见,保持礼貌和尊重。
要她穿就免了,公众场合下,不穿内裤的服装裹得再厚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正经服装。
如果要追溯一下这种穿法的历史原因,她就更加敬谢不敏了。
黑萨不知道她内心所想,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你穿一定很好看。”
政府军的军舰仍然以对峙的姿态,与海军军舰在北海入口处面对面。
公共通讯频道里斯潘达姆气得破口大骂,萨卡斯基丝毫不为之所动。他转头邀请北海本地的部分权贵大商人,召集了所有挺过几轮清扫的北海海军驻军军官,宣布要在基地办一场晚宴。
这的确是头一遭。萨卡斯基大将只主动召开过会议,没有主动举办过任何形式的大型宴会。他从来都只穿好正装,去赴一些目的性明确的宴。
晚些时候,莉娅还是如黑萨所愿,盛装陪同出席了本次宴会。
不出所料,除了萨卡斯基本身,晚宴上没有其他海军携带女伴,倒是本地权贵和大商人大多带了男女伴。
在场军官基本上都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北海各海军基地掌权人,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已经算是萨卡斯基这个海军三大将之一的旗下势力。
莉娅安静地充当花瓶坐在黑萨身边给他倒酒,本地权贵商人像约好了一样,一个接一个来跟萨卡斯基攀谈,立场鲜明表示配合海军行动的和还在摇摆试探的比例一半一半。但不论来的是谁,黑萨的表情大半个晚上丝毫未变。
一个贵族服饰的女性步伐不稳地凑上来,似乎已经喝醉,手里的酒杯泼洒了一些在莉娅手上和萨卡斯基的杯子里。
那位女性朝她眨眨眼,轻声笑道:“抱歉。”说罢又摇摇晃晃离开。
黑萨正在应对旁边的人,没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这是我最得力的下属,萨卡斯基大将。”北海最大海军基地的掌管者是一位老中将,被派来北海没几年,其实也差不多快退休了:“将来我想把他调往新世界,过来,维尔戈。”
黑萨正要端起酒杯,莉娅伸手按住杯口。
她扫了一眼老中将,目光掠过跟在他身后的那名年轻人。看上去是个一身正气,高大强壮的海军。大概二十六七的年纪,已经是少校军衔。
不是本部派遣,这么年轻就能在北海这种地方坐稳高级军官的位置,实力可见一斑。
“怎么?”
对上萨卡斯基的目光,莉娅轻描淡写:“这个杯子弄脏了,换一个。”
黑萨定定地看了她两秒,让小副官过来带走了这杯酒。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起身离席:“我很快回来。”
对方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外,转头洒酒的贵族女性就走过来,似笑非笑:“区区一个陪侍,还真敢多管闲事啊。”
萨卡斯基没有专门介绍,大部分在场的宾客都不知道莉娅的具体身份。看她穿着名贵艳丽的和服,不施粉黛的明艳脸庞,又一直安静跟着萨卡斯基,多半以为她是游廊花魁一类的角色。
莉娅没有解释,举箸为自己夹了一只刚上的热乎煎饺。
花瓶也不是这么好做的,一晚上花言巧语听了满耳朵,从里面剖析情报和局势是很费力的。她早就饿了,但对着一桌子冷食只觉得胃疼,没什么进食欲望。
“您过奖。”
敷衍了一句,莉娅慢条斯理地吃完了自己的煎饺。
那位女士被她一噎,又不敢真的对这个海军大将的女伴做什么,冷着脸离开了宴会。
莉娅嚼着食物目送她离开,心里毫不着急。如果那杯酒有问题,谁也跑不掉。
她随意扫视宴会上其他宾客的情况,和一个年轻男人碰上视线。
正是名叫“维尔戈”的那位青年海军才俊。
对方的目光有些奇怪,莉娅装作没有察觉,礼貌地颔首掠过,看向别处,心里却把这个名字牢牢记住。
如果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有问题,那多半就是有问题。
明明是萨卡斯基举办的宴会,他不在时却比他在时更加热闹。
穿着沉重的服装,莉娅没兴致四处走动,她老实待在萨卡斯基的位置上吃东西,坐在这里至少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找麻烦。
连续应付走五六个来跟她打探消息的人,一个打扮绅士的商人慢慢踱步过来。
“您好小姐。”商人彬彬有礼地同她问好,莉娅便也礼貌地回应。
“冒昧打扰,由于您实在太美丽优雅,我的朋友忍不住派我这胆大包天的家伙来问您,是否愿意赏脸为他下个月的生日宴增添光彩?”
问话说得像在念诗,这种说辞很贵族。
莉娅顺着他的手望过去,穿着考究的年轻贵族朝她举杯。如果不是对方耳朵尖红了,莉娅确实觉得他的举止很从容优雅。
这句话的意思不并是单纯邀请她参加宴会,而是打听她的身份,看她是不是如大家所想是从游廊出来陪酒的伎人,如果是,对方就出钱请她去助兴。如果不是,这种得体的说法也不会显得冒犯。
莉娅先是朝远处的贵族微微一笑,再转头对商人道:“谢谢您和您朋友的夸奖。不过,我个人并不喜欢参加宴会,身份也很普通,不太想与贵族相交往。这次只是因为与萨卡斯基大将有一些往事渊源,才破例应邀来参加宴会。”
这就是解释了并非专职陪侍的身份,并且婉拒了对方。相信很快她的话就会传遍宴会,届时应当不会有人明面上来招惹她了。
至于私底下。
能在黑萨的眼皮子底下接触她的人,她倒是很欢迎。
商人听懂了她的意思,本想再努力劝说,然而海军大将的宴会不是可以过分纠缠的场所,只好面露遗憾:“打扰您了,不过我的朋友十分欣赏您,希望以后有机会交个朋友。”
他道别后正要离开,却见另一边的某位贵族子弟居然凑近无礼地要去摸人家姑娘的手,不由得停下脚步回转。
“平民家竟然能生出如此绝色女子,不要把你的美丽浪费在贫民窟里啊小姐,要不要考虑跟我回家。”
莉娅听着眼前满脸倨傲的年轻贵族浮夸的语调,提着一角曳地的衣服微微侧身,灵巧避开对方不老实的手。
目前为止,她遇见的贵族子弟里,蠢货和精英各占一半。
面前这个显然不是很聪明。
莉娅扫了一眼想占便宜的登徒子,起身缓缓朝商人走去。
商人见状眼睛一亮,顿觉机会到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快走到她身边,作出袒护的姿态:“需要我帮忙吗,小姐?”
莉娅不喜欢走路时的拘束感,一脚踢散前幅,拎起裙摆眉目冷静地说:“先去见见你的朋友吧,这样你也不为难。”
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依附贵族势力的商人家的年轻一代,类似于集团少爷身边忠实的小跟班,虽然有靠山作名头,本身却不适合跟别的贵族起冲突。
被当众忽视的贵族脸色涨红,气冲冲跟过来:“你以为我会怕塔克家的书呆子吗?该死的庶民!你站住!”
商人跟随的贵族姓塔克,塔克家的年轻人此时也已经大步走来,横在他保护着莉娅的伙伴与对面贵族面前,疾声厉色:“马修!你想在萨卡斯基大将的宴会上对主人家重视的客人做什么?!”
莉娅挑眉。
塔克比马修聪明一万倍,哪怕出头也不乱逞英雄,这话说的,既尊重了宴会主人,又没给自己家里带来任何风险,还树立了很好的形象。
马修恼羞成怒:“卢卡斯,你少拿海军吓唬我,别说我家本来就不怕海军,本来就是这个身份低微的庶民敢对我不敬在先…”
时间不早了,莉娅强忍倦意从袖带里取出一把小折扇,挡着脸打完哈欠才不客气地截断对方未尽的话音:“那你们弗雷凡斯的气量未免也太小了,马修。”
面对明显比自己年纪大的男人,她直呼其名,像是教训小辈一样没有敬称:“我得跟艾拉可可好好说说。即便亡国后王族大贵族都跑到新世界去了,弗雷凡斯在北海还是残存着一点颜面的,可不能由着你这种混混似的亲戚糟蹋。”
她半露在扇子外的眼睛因为压抑困顿水光潋滟,看着丝毫没有威慑力。
贵族出席大规模宴会,总会在自己的衣服或者携带的装饰物上纹有家族印记。
萨卡斯基这场宴会是临时举办,细节并不考究,但他代表了日后北海最大的武装势力,即便不够富丽堂皇,这样第一次还算正式的邀请,对贵族而言也是值得重视的。
马修也没有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不把海军放在眼里,他的家族纹章就大大绣满了胸口,生怕别人看不到。所以莉娅轻易就认出来他是弗雷凡斯遗留在北海的一块鸡肋。
一般只有关系比较近,本身却没实权没能力,沾着姓氏的光横行霸道的纨绔才会这么干。
像艾拉可可和塔克,一看就知道在家族里的地位举重若轻,纹章只会低调地绣在袖口或者只体现在乘坐的交通工具上。
艾拉可可明确表示过北海已经没有除她以外有分量的弗雷凡斯王族,马修这一系估计也不在她麾下。莉娅一点都不担心得罪这个落魄王族分支,会给艾拉可可带来麻烦。
其实商人作为附属,胸前也有小小的一个纹章,银色绣线隐没在浅蓝布料里,现在隔得近能看清楚了,她才发现竟然也是认识的。
莉娅转脸跟卢卡斯搭话,因为感觉有些疲于维持社交微笑,扇子依旧挡在脸上:“您认识费曼吗?”
“哦?您认识费曼兄长吗?他是我的大堂兄。”
说起来,和塔克·费曼结识还是在赛肯岛上。费曼就是那个主动搭讪她的金发男人,也是帕沙丽纳家姐妹俩的表兄。她跟萨卡斯基从赌场的暗室里出来后,伺机与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来还间接做过两笔互惠互利的生意。
通过娜娜和妮娜两姐妹,莉娅知道费曼是她们母亲家族下一任继承人,地位很高。那么能亲切地称呼他为兄长的卢卡斯,必定也不是什么无名角色。
“这么一看,您和费曼先生气质很相像。”
至少审美很一致,且都不吝惜放下身份主动向女孩子搭讪交谈。
莉娅眼睛微弯,露出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
卢卡斯脸颊泛红,眼睛里浮出掩不住的欣喜:“您过奖了,我离费曼兄长还差得远呢。”
她猜得没错,塔克·卢卡斯是家族里最小的孩子,父母也有举重若轻的地位,和费曼这种中心人物确实是一个圈子里的。
在他们有志一同的无视下,弗雷凡斯·马修咬着牙,羞愤不甘又只能忍气吞声地默默退走。
他们家空有一个姓氏,亡国后连爵位变得都可有可无,仅有的那点资产根本不敢同时得罪资产雄厚夫家显贵的公主和在新世界也有大把产业的塔克家族。
几句话的功夫,以莉娅三人为中心,人群有意无意地聚集过来。刚才的小冲突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大概是以为塔克家的少爷借此为契机,从她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莉娅眼睛都不眨,微笑道:“您如此绅士礼貌,为人正直勇敢,想必日后也会成为不逊于费曼先生的优秀人才。”
年轻的卢卡斯少爷面对心仪的美人,还是很容易害羞,被稍微客气称赞两句就耳朵红,不如他堂兄那样坦荡。
不过他的教养和学识很好,加上有商人在一旁知机地附言逗趣,场面一时间看起来有说有笑很和谐。
大庭广众之下,又是权贵云集的场合,无论是看在帕沙丽纳姐妹和费曼的面子上,还是为卢卡斯先前的出头承情,莉娅都不会吝啬好听的话。
交谈间,一些刻意的私语若有似无地飘过来。
卢卡斯的表情有些难看,商人觑着主家的脸色,渐渐闭紧了嘴。
莉娅垂眸不语,内心毫无波澜。
只是些不轻不重的嘲讽和自恃身份的蔑视。
并不是所有权贵都欢迎萨卡斯基来北海分蛋糕的。
势力更迭也意味着利益的重新划分。
有因为赤犬大将的强势插足得到好处的人,也就有获利不如从前的人。
会急匆匆赶赴这一场仓促的宴会的人,有不少只是因为没得选择而已。跟着萨卡斯基或许还能分口肉,跟世界政府,别说分肉吃,自己恐怕就是那块被吃的肉。
让渡出去的权力和利益,其实也是买命的保护费,认真算起来没有谁真的吃亏。总不可能让萨卡斯基白白顶在前头做免费肉盾吧?
和从前对此的落差让人一时认不清自己的位置,被轻易煽动了而已。
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懊悔自己猪油蒙了心,在有求于人的宴会上迁怒海军大将亲近的人。为避免想象中的枕头风吹垮自家,大概率还会奉上厚礼赔罪。
“他们真敢啊。”
跟了中将很多年的上校感叹:“萨卡斯基大将虽然上任没几年,赤犬这个名号可不是一天两天白叫出来的。”
老中将拿了碟寿司回来:“傲慢很容易让人变得愚蠢。”
更年轻的军官可不管那么多,聚在一块儿小声议论:“那位小姐的气质可不像那种地方出来的。”
“我也觉得,感觉她有点像我以前的老师!”
“虽然是个美人,气势却不一般呢。”
能在北海混出名堂的海军,大多有些眼力在身上。
维尔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口吃肉,偶尔扫过人群中心的三个身影,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哼,不就是赤犬的小情人嘛!”
隔得近的老派贵族腆着肚子嘲讽:“果然是没见识的庶民出身,一个女人而已,也会被吓住。”
“就是,漂亮的女人多得是,庶民为了讨好上司真是卖力啊哈哈哈。”
“这可不一样,这个女人可是难得的貌美,说不定指望赤犬也送他们几个女人,才这么卖力呢。”
肆意嘲弄的声音太大,成功吸引了莉娅他们的目光。
贵族们普遍不屑于和平民出身的海军军官为伍,觉得他们是身份卑贱只会在战场厮杀的莽夫,更不满出现在宴会上的军官居然能和贵族平起平坐。
不论是马林梵多还是四海基地,军官们也习惯了贵族的德行,平时双方相看两相厌,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无视对方。毕竟手下带着兵,闹起来政府也不可能替海军主持公道,只会连累自己人。
可现在是在他们海军的地盘,对方越说越过分,所有海军脸色都不好看,有脾气火爆的军官拍案而起,指着为首的贵族怒骂:“嘴巴放干净点!一头蠢肥猪也配议论我们大将!”
大肚子贵族险些气歪了脸:“粗鄙低贱的东西,说出来的话跟你的血脉一样恶心无礼…”
瞥见议论焦点的女人正缓缓走近,他冷笑一声,提高音量:“不会是看上了海军大将的小老婆,想等你们大将玩腻了也借你玩玩吧?”
这一桶脏水泼得恶毒又有水平。莉娅闻言都稍稍顿了一下。
如果是普通家教好性格又温顺的女孩子,听到这种话一定羞愤欲死。要么忍住屈辱回避,不掺和“男人间的争执”;要么气得失去冷静,慌乱斥责辩驳,被抓住话头羞辱。
而出头的军官碍于她在场,很可能会有所顾忌,反而很难有力地反击这种言论,最后只能忍气吞声。
但是莉娅不会被这种伎俩击败。
保持原有的步伐,莉娅在众人的注视中,不紧不慢走到又气又急陷入两难的军官跟前,叫出了他的名字:“阿尔乔姆上校,久仰大名。”
阿尔乔姆是北海本地人,准确地说,他是大伊万国出身,行事很自然会偏向大伊万。
莉娅在决定和伊万大帝合作前就调查过有关事项,阿尔乔姆是很值得关注的人物之一。后来他还在两岛农业部技术人员前往大伊万的航程中提供了便利。
她大大方方地朝他伸出手:“我家里人去伊万时受您照顾了。”
阿尔乔姆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女性就是给他的国家带来粮种的人,此时一头雾水,小心回握对方的手,勉强回应:“哪里哪里,您,您太客气了。”
他猜测莉娅是不是特意来帮他们一群海军解围的,心里为她冷静的态度悄悄松了一口气。
大肚子贵族没有善罢甘休,恶意地调笑:“大家看看,海军大将的小老婆就是不一样啊——不但格外漂亮,小嘴也甜的很,几句话就能收服男人的心!”
阿尔乔姆感觉刚压下去的火噌噌噌烧穿了脑袋。他一脚踢开挡在身前的桌子,桌子都腿踢断两条,接着逼近对方:“你个欠#$%^的畜生崽子!老子今天就要用#$*(!@洗洗你的嘴!让你以后见到老子就跪下来舔!@#$%……”
这段话脏得在莉娅耳朵里自动消音,一旁的卢卡斯脸色乍青乍白,看样子恨不得上手替他心仪的女士捂住耳朵免遭精神玷污。
她闭闭眼,维持住仅存的礼貌性微笑,宽慰自己:阿尔乔姆上校是个性情中人。
海军们都聚拢过来,气势不善地站在阿尔乔姆身后,和围观的权贵们形成无声的对峙。
莉娅当然不能让双方真的动起手来。
她拦下阿尔乔姆时,大贵族已经领口破烂地躺倒在地,耿直的海军上校沙钵大的拳头离他的鼻尖只有二十公分,他的脸色比窗外的积雪还要苍白。
“不用生气,无知者一般都刻薄狭隘。至少有一件事他说得对,”莉娅的手虚搭在比她大腿还粗的臂膀上,往前轻推,成功让阿尔乔姆退了两步。
她笑着说:“我无疑是位漂亮的女性,对吗?”
调侃的语气和明显的偏袒态度让海军这方气氛放松许多。
“至于阿尔乔姆上校对您的评价,”莉娅转头居高临下俯视着对方,笑意未变:“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毕竟您夸赞我容貌漂亮时,我也没有生气呢。”
贵族的脑门上还挂着被阿尔乔姆的拳头吓出来的冷汗,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张着嘴囫囵跟着吐出两个字:“漂亮…”
“嗯?刚才在夸谁的老婆漂亮?”
黑萨的手从身后摸过来,揽住莉娅的腰。
他出现得无声无息,宴会厅诡异地陷入安静,像被突然按了暂停的收音机。
问完话,他停顿了一下,又缓缓地笑起来,红色的眼珠子冷冰冰的:“哦,是我的。”
赤犬大将的气场沉甸甸压下来,比暴风雪前的云层还要冷酷,比北海最北的狂风还要暴烈。海军们绷紧身体低着头,卢卡斯站在原地,心慌时余光瞥见其他宾客连呼吸都放轻。
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在极端压抑的氛围里,只有莉娅在努力保持心平气和。
她推开萨卡斯基箍着她腰的手,面色无波地微笑:“大将先生不要开这种玩笑,对我这样单身的女性来说是很困扰的。”
想道接下来萨卡斯基还要处理这一摊麻烦,莉娅半点都不想掺和了。她感觉身心俱疲,正眼都懒得看萨卡斯基一眼,不客气地告辞直接离开了。
这个海军基地已经做好改建规划,很多地方已经提前围起来,莉娅要去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得绕一大圈。
基地基础设施不太好,这条路的灯就有的亮有的不亮,大部分是不亮或者亮度很微弱的。这样的光线里,昏暗的走廊更加看不见尽头。
莉娅站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
她太累了。
粮种的生意,伊万的合作,两岛的规划,报社的计划,再加上难缠的黑萨,要她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穿着不喜欢的衣服,在不想参加的宴会上,撑着精神应付不喜欢的宾客,警惕着不对劲的家伙,说着每一句都精心考量过的不喜欢的话,解决不该她解决的不省心的麻烦。
她忍耐坚持得脑袋都一阵阵地痛,当黑萨回到宴会厅的那一刻,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她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说。
前方的路在莉娅的感官里无限拉长。她慢慢走着,慢慢调整紧绷的状态。
很多事情都还没解决,她还不能放任自己沉进疲惫的漩涡尽情释放压力。
“莉莉。”
莉娅惊吓地缩了一下指尖,她没想到萨卡斯基这么快就处理好那一摊麻烦的问题,匆忙压抑住颓丧的情绪,抬头去面对让她疲惫不堪的罪魁祸首之一。
黑萨摸了摸她微凉的脸颊:“你看起来有点累。我抱你回去。”
莉娅拨开他的手,自己沉默着往前走。
黑萨跟着她慢吞吞的脚步,捉着她的手放在掌心里亲密地揉搓:“那杯酒有点小问题。”
莉娅点头表示知道。
黑萨又说:“谁让你不开心,你就让谁难堪,不用对那些家伙客气。”
莉娅都懒得理他。
黑萨停住脚步,眯着眼看她:“怎么不高兴?”
莉娅没停下来,继续走自己的路,留给他轻飘飘一个字:“累。”
没走两步,她被提到他怀里,炽热的温度密不透风地裹住她:“莉莉,怎么不高兴?”
他们正好经过一个偏僻的拐角,空间窄小,一下子就被他的声音和躯体填满。
黑萨托着她小巧的下颚,手掌包住她的脸颊,暗红色的眼眸在她的脸上巡视,带着淡淡的疑惑。
莉娅挣不开他铜墙铁壁似的身躯,也无力挣扎,僵持了两分钟,压下翻腾的情绪,温声告诉他:“我做不喜欢的事,就会格外累。”
黑萨笑了笑:“怎么不跟我生气。”
听了这倒打一耙的废话,莉娅只能PUA自己:他有病,他脑子有病,他现在是个病人,我应该让着他。
再逼自己不要去回想他是如何无视她的抗议,镇压她的脾气,又是如何用露西安逼迫她主动亲近他。
莉娅顿时觉得自己的微笑在此刻正散发着普度众生的光芒:“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实则没有力气发一顿足够宣泄她怒火的脾气。
听了她简直可以说是温顺的回答,黑萨那点看起来就不安好心的笑意慢慢消散。
他垂眼盯着她:“你说忍我忍得很累?”
莉娅不想费劲思考他不高兴的点在哪里,挪开目光敷衍道:“可能是我没表达清楚。”
黑萨捏着她下颚的手微微用力。
莉娅吃痛,皱着眉看他。
黑萨面无表情的脸上覆盖了一层看不见的怒气。
“你知道我和那畜生本质上是同一个人。”
莉娅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里这个“畜生”指的是毛萨。
她不喜欢这种说法,也不知道他在钻什么牛角尖:“嗯,我知道的。”
黑萨的怒气仿佛快要实质性地燃烧起来:“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在纵容他,却要忍耐我到这种程度?”
莉娅看着他,感觉血液难以阻挡地加快了流动速度。
他是黑化版的萨卡斯基。
他时不时就要抽风一次。
他只是又在犯病。
莉娅缓缓开口:“萨卡斯基,我没有…偏心。”
还是温温柔柔的语气:“我是说,我知道,我明白。但是我没有偏心。我一直,一直都是这样。”
他们之间的一直,有多久来着。
黑萨安静了很久。
开口时,他的语气也温柔:“莉莉,你是什么意思?”
她终于微微一笑,疲惫使明艳的脸庞显得格外温柔无害。
萨卡斯基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额头上的青筋一条一条显出来,眼睛的色彩似乎在极速地加深。
莉娅没来得及看清那颜色的变化,头顶仅剩的几盏灯突然爆开炫目的火花,灯泡碎裂的细微碎片擦过她的脸颊。在微痛的触感中,窄窄的空间陷入黑暗。
莉娅的神经迟钝地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力,来自眼前模糊的轮廓。是萨卡斯基在释放气场,和在宴会厅时的威势完全不一样,这次莉娅深刻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浓厚杀意。
可她被他紧紧按在怀里,生理和心理同时受到压迫和抚慰,这种矛盾迅速冲击着她的精神防线。
在莉娅毫无准备地进入混乱时,萨卡斯基扣紧她的下颚,以一种强硬的姿态低头入侵了她的唇齿。
灼热,黏腻,窒息。
粗暴又细腻的一个吻。
那股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带来的全新的触感,让她足足反应了两秒,才找回下颚被紧捏着无法合拢的失控感。
粗暴的不仅是吻,手掌强势贴合着腰肢,触及肌肤的鲜明触感使莉娅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萨卡斯基没有停下。直至衣衫半褪,他亲吻她的嘴角,尝到她滑落脸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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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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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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