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没人叫他杏哥儿了。
早前喊他卤煮夫郎的、黎老板的,后来儿子王元中了科举,又有人喊他秀才阿爹,再后来王元当了官,那他就是县令大人的阿爹,也被称一声王老夫人。
有了孙儿后,他就是阿爷。
黎杏儿站在走廊处,听到府里丫头喊另一位秀哥儿,乍一听还以为是喊他,勾起了不少年轻时的回忆。那时候他在村里,还没嫁人,村里人也这么喊他。
如今都多大年岁了,头发都花白了,怎么能同年轻小姑娘小哥儿一般比,哪还有人这么喊他。
“阿爹,府外来贵客了。”木娘是走的快,此时有些气喘,可脸上都是喜庆,说:“京里黎家来人了。”
刚感怀几分的黎杏儿顿时惊了,“啥?京里黎家的?我大伯家吗?在哪呢?都有人,是不是来送年礼的,也不对,这才几月早着呢。”说罢往前头去。
木娘扶着阿爹胳膊,一边细细回话说:“是京里大爷爷家,如今刚到在正院,大爷爷、黎阿叔还有伯爷和两位小少爷都过来了。”
这可真是贵人。
黎杏儿一路疾走,到了正院一眼就认出周周来了。
“杏哥儿?”黎周周也一眼认出来杏哥儿,走了几步过去,一看杏哥儿周身,“怎么了?是身体不好吗?”
黎杏儿听周周喊他杏哥儿,眼眶瞬间就红了,高兴的,摇头说:“没,年纪大了老毛病了,站一会腰疼,不过也没什么大事。”说完了,杏哥儿望着眼前的人,羡慕又高兴说:“周周,你可是半点没变。”
“胡说了,这么多年了,大家年纪都长了,怎么就半点没变。”
杏哥儿觉得没变,就是样貌有些年长了,可那感觉好像没怎么变,不像他有些暮气沉沉的,真跟个老头子一般,倒是周周身上还是精神劲,看着年轻,半点不老。
“大伯看着也精神好。”
“这两个就是坨坨和跳跳了?长得真好。”
杏哥儿看到坨坨跳跳旁边男人,猜想肯定是福宝的哥婿成安伯,该是要行礼的,伯爷啊,只是他怎么想的,周周好像知道,拍了拍他胳膊拦了下来。
“都是小辈。”黎周周跟康安说:“这是我堂弟黎杏儿,你唤他小叔就成。”
林康安便喊小叔好,还做了见面礼。
杏哥儿忙是摆手说不敢当。
“他是晚辈,该当的。”黎大在旁说。
坨坨跳跳也喊人。
多年未见,那真是,说不完的话。黎杏儿像是回到了杏哥儿的时候,坐下来,又是招呼吃喝,又是问怎么来,听到大伯一家要回村里住一些日子,杏哥儿就说:“那我也跟着回去,好久没回村了,我也想着。”
“周周,我刚还想以前,享福的日子过久了,别说就想到村里时的日子,那会日子苦,但傻乐傻乐的。”
黎周周笑,“你可不是傻乐,你那会聪明着呢。”
杏哥儿也笑,好像一下子回到村里时,他和周周端着木盆去河边洗衣裳,周周不爱说话,可他爱说话还爱说村里家长里短是非,但跟别人不能说,村里那些长辈回头要笑话他是个多嘴的,就只能跟周周说这些。
“我现在想来,还是你聪明,我在村里那算什么。”
杏哥儿说完,也不接着这话,过去都过去了,周周不是个爱彰显自己能的人,从前在村里没发达前就这样,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待人还是一样。因此岔开话,不然得没完没了了。
“我是有孙女,可好玩了,如今才两岁大,抱来大伯和周周你们瞧瞧?”
这下黎周周是羡慕了,只说好。
黎杏儿嫁人早,生孩子早,后来儿子王元娶妻也算早,第二年木娘就怀了,因此大孙子年岁都是快定亲的时候,再过几年不得当曾爷爷了。
这两岁大的孙女自然不是木娘生的。木娘同王元年岁差不了几岁,如今都四十多的人了,哪能生个两岁的女儿?
这孙女是庶出,王元的妾室所出。
不过这话说来长,那妾室也是个命苦的。当年王元在怀安当县令,怀安那地方穷,本地势力还险恶,王元几次下手整治,得罪了本地势力。早先那些人还给王元送女人、送钱,都没见效,反倒是自己势力一点点被清理干净,因此怀恨在心记仇了。
做了个局,先栽赃陷害王元贪赃枉法鱼肉百姓,还扬言说要告御状,州城有大人有门路的。
王元想顺藤摸瓜,一串给清了,便按捺住没发。
结果没成想,那些势力真真不是人,为了局真,还真害了一户人家家破人亡,全家都死绝了,就只剩一女,叫二丫,连个大名都没有。
这期间的纠纠缠缠,那是说不清理不开的。
木娘心肠软和慈善,后来问了二丫意思,让二丫留在府里当了妾室。
“二丫要是走,她没爹娘,亲戚都是那些子恶贼,就是嫁出去也得被啃得干干净净,怎么说也是我们亏待她,府里人丁薄,我对她也是姊妹情谊……”
后来王元便纳了二丫,木娘还给二丫取了名字,唤桢娘。桢娘老实,知道报恩,那是对着木娘再敬重不过了。
那时候杏哥儿还怕府里日后会乱了,后来一日日的时日久了,他看桢娘对娘上心,那是比对元儿还要上心。
黎周周听了个大概,再看木娘脸上丝毫没芥蒂,等那桢娘抱着孩子过来,木娘同桢娘真是如一家人一般,他就也不说什么了。
相公说的那个世界,很远很远。这个世界,当官的掌权的富贵的,像他们这般,一夫一妻好像才是稀罕事。
小姑娘模样白净长得确实是可爱。
杏哥儿对待孙子孙女,那是亲着呢,对于庶出,王家并没有嫡庶鲜明,都是当自家孩子疼爱。
说谈没多久,王石头也回来了,又是一顿寒暄。
王石头年岁大,头发发丝也夹杂白发,原先高大壮实的身板如今也缩了缩,不过整体看着同杏哥儿一般,都算是不错。至于杏哥儿公婆,早几年都没了。
杏哥儿公公先走的。
这事黎周周知道,杏哥儿后来写了信报了丧,只是两家隔着不算特别亲,因此杏哥儿没好惊动在京里的黎家人,信捎过去,丧事也办完了。
因此王石头见了黎大后,特别高兴说:“大伯,您身体真是硬朗,硬朗就好,长命百岁的。”
“活到百岁也烦人。”黎大是看的开,跟石头说:“你爹娘后来享了你的福,也不算是白活了,元元争气,给王家改了门楣,你爹娘就是去了也指定高兴,你们小辈也被伤心了。”
王石头一听连连点头,“我爹走的时候,跟大伯说的一样的话,说没白活,本来就是地里的老汉,一辈子扎地里了,哪里想过孙儿还能当官老爷,看到元元做了官,他死都高兴乐呵……”
后来他娘走时,王石头侍奉在侧,他娘也是这么说,说活太久了没意思了,你爹一走,我一人孤孤单单的没个念想,现在你们日子好了,咱们王家枝繁叶茂的孩子也多,不像以前养不活几个,现在多好,娘闭了眼也没挂心的,去找你爹了。
跟王石头说完这些,王母扭头看杏哥儿,最后是求一般的跟杏哥儿说,说大房要真是有了啥事,让杏哥儿记得帮衬一把。
到底都是记挂着孩子的。
杏哥儿就答应了下来。
如今天下太平,这几年地里庄稼也长得好,没病没灾的,能有什么天大的事要他们帮衬的?大房底子也殷实着呢。无外乎就是孩子科举的事,可读书这分人,有的根苗是个好的那能成,读不成他们二房也没办法。
杏哥儿从不跟人开口说给安插门路这事。
“……其实有段日子,我公爹婆母心里也怨恨过我。”
黎周周和杏哥儿单独说话时,杏哥儿才透露一些,这会说完浅浅的叹了口气,说了明白,“我大嫂不是有个儿子一直念族学么,好不容易考上了童生,之后就是断断续续好多年。”
“到了十好几考中了秀才。”
“我公爹婆母跟着大房一家过的,那时候元元当了官,有一年,公爹婆母亲自来怀安,说到王石头跟前,意思想让元元给安排安排,看能不能捐个官,什么芝麻绿豆小官都成。”
“官场事我是不懂,但也知道做官那得举人才行,一个秀才,让元元能干啥?元元只是个县令,那时候管怀安也不好管,麻烦事多着,一月不见在家几天,我就拒了,谁家孩子谁心疼。”んτΤΡS://Www.sndswx.com/
杏哥儿到如今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不对,他嫁王家这么多年,是小性子有,是爱嘀咕是非,是只给王石头生了一个,可大面上,他没对不住王家半分。
府县做买卖挣的钱,他给村里拿钱也没心疼过。
只生了个元元,可元元给老王家改了门楣。
“其实说起来,我还得谢谢顾大人,要不是顾大人开的好头,周周你知道我眼皮子浅,有时候也混不吝,没准还真糊涂给元元揽了差事。”
“石头那时候替他爹娘说话,就说也不是什么大官,听说九品有个品阶就成,让运作运作,调到怀安来,咱们二房当了官冒了青烟,大哥大嫂这些年侍奉爹娘,也是辛苦了,就给大侄子办一办,不成了做个什么衙门管事也成。”
“他说成这样,又是求又是红了眼,全都巴巴看着我,当时其实我也心软过,可我一想,我家元元才一个县令,是个七品,顾大人首辅一品的官,都没说给村里黎顾两家孩子打点的,那咋就我家这么大本事了?”
“今个给大侄子开个口,明个不得还有人捧着钱哭着求,这没完没了的事了。”
黎周周听杏哥儿这么说,笑着点头,“你做得对着呢。”
个人造化不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老听你叫顾大人顾大人,我家相公在村里时你也是拘束着叫,这可不像你性子。”黎周周是好奇了些。
杏哥儿活泼胆子其实也大,不是那种拘束客气的人。尤其跟他打小长起来的情分,那能这么生疏。
“周周,我说句实话,你别告诉顾大人。”
黎周周:“……行,你说吧。”
“以前在村里,我觉得顾大人挺讨厌我的。”杏哥儿说完,见周周不解,忙说:“也不是讨厌,咋说,就我一直叫你周周,有时候也占你一些小便宜,让你帮我洗个衣裳啥的,还贪嘴爱吃你家花生。”
黎周周仔细想,说:“咱来打小就这样。我虽是你堂哥,比你长了个半岁一岁,你性子活,叫我周周也没什么。”
至于吃他家花生,让他帮忙洗衣裳,黎周周其实都记不清含糊了。
应当是吧。
不过地里的花生留着自家吃,他对吃的不是很上心,吃多了花生还上火,至于洗衣裳,可能就是一两次,顺手帮帮。
杏哥儿一直觉得顾大人心眼挺小的,也不对,应该说是顾大人对周周的事上心眼挺小的,“他肯定是心疼你,觉得我没叫你哥,老让你帮我干活,还贪嘴,你递给我吃的,所以讨厌我。”
“……”黎周周想到相公爱吃醋,倒是没法反驳。
“我那时候就知道,大伯没招错人,村里人都说顾大人是要榨干你家银钱供他念书,我却知道不是那回事,顾大人是喜欢你的,嫌我这个那个,那是心疼你。”
黎周周心里暖了些,说都是小事情,你还记得这么久。
杏哥儿却摇摇头,“就是因为我对你这些都是小事,你不生气也没伤到你,要是我做了什么伤到你的事,顾大人肯定要生气。”
肯定还报复他,替周周出气的。
那时候村里人都夸顾秀才心地和软慈善,肥田法子也不吝啬给村民,但杏哥儿却觉得不是一码事。后来儿子王元当了官,他公婆要他去求周周和顾大人,杏哥儿就不敢。
包括现在,儿子当了同知,官高了,权势大了,但杏哥儿从顾大人那儿学到的‘界线’更清晰了。
就是划拉出一条线,线外头,他能帮就帮,要是谁想越了线,那就伤害到儿子官途,那杏哥儿肯定不答应,坚决要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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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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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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