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问说:“是呀,你从那儿来?”
蒋风成说:“省城,国军跟小日本接上火,天天打炮,天天都有逃难的,正往后撤呢。”
霍问说:“这年月,不打仗倒奇怪,你说小日本和国军打,他们在城门口打还是在郊区打?”
蒋风成楞了片刻:“郊区。”
霍问说:“跑就跑远,咱们三齐镇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山里不好过日子。”
蒋风成说:“瞎跑呗,躲一时算一时,这不,遇见一个好心的掌柜收留,你们不认识?”
霍问把脸转向老刀,老刀感到极不舒服,他心里有事,合计时间差不多了,原来打算让蒋风成帮忙办事,霍问的出现令他改变主意,当下说道:“我去前面沟里洗把脸。”
老刀起身便走,全然不顾柜子里的尸体,霍问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
霍问明白老刀肯定有问题:“你跟他做啥?”
蒋风成说:“他管我一顿饭,我给他干活,进山送东西。”
“打开看看东西,山里冷,冻死人。”
霍问张臂伸腰,慢腾腾离开亭子朝镇里走,默默念着宋青的名字,此刻,宋青应该不在山里,交通线出现异常,他一定会向上级报告。
宋青连夜赶往县城,中午前赶到大民河边,站在拱桥上看到北门城墙,前方景物不对劲,既熟悉又陌生似乎少了点东西,端详半天才发现土围子矮了几分。
常秣县城有一道低矮的城墙,人们习惯叫它土围子,据说历经百年修缮,在冷兵器时代起到极大的防御作用。此刻映入宋青眼帘的是一段斑驳起伏的土丘像一条扒皮的蛇,上面有不少人正挥动工具进行拆除。
走进北门,路边面馆门口蹲着一人,一手端黑瓷大碗一手夹着筷子挥手,原来是蔡小东的父亲蔡兴祖,他不讨厌这个在众人印象里不着调的长辈。
宋青走过去:“蔡大叔!”
蔡兴祖站起身:“没想到在城里遇见你,进城做啥?”
宋青说:“抓药。”
“谁病啦?”
“老爷子受风寒,镇里药不全,进城抓几味。”
“几时回去。”
“不赶时间。”
“吃碗面,我请。”
“谢谢大叔。”宋青饿的前心贴后心。
蔡兴祖说:“我喜欢读书人,有教养,不像我家小东,闲人一个,没出息。”
进入面馆,蔡兴祖要来一碗臊子面,两人边吃边聊。
宋青问:“蔡叔,县里为啥扒城墙?”
蔡兴祖说:“听说不能留给日本人。”
宋青一凛:“高岭守不住?”
蔡兴祖说:“正打的热闹,啥情况咱们不清楚,不过,县里挺忙,那边撤离的物资从咱县里走,乱哄哄的,办完事赶紧走,凶多吉少,早来早回。”
的确,老百姓都知道小日本进攻省城包括高岭等地,至于战况如何众说纷纭。宋青对大战前的局势比较了解,日军一边集结兵力一边进行试探性攻击,真正的大战还没有来临,这几天身处三齐镇,也许前奏结束,日军已进入总攻。
“咱们的队伍多不多?”
“有一团川军增援高岭,咱县里没几个兵。”
宋青很快吃完一碗,蔡兴祖看出他饿的不像话,又要了一碗:“慢慢吃,这家的味道不错,三齐镇吃不到这么好的汤。”
“好咧。”
蔡兴祖说:“回去告诉小东,我给皮县长做事。”
宋青点点头,蔡兴祖走南闯北结交三教九流,认识县长不奇怪。
“蔡大叔混的开。”
“小意思,你家里都好吧?”
“还行。”
蔡兴祖感慨道:“宋大哥是大善人,比我强啊。”
宋青问:“我小丑弟弟呢?”
蔡兴祖说:“孩子大了自己闯,嫌我累赘,跟他哥哥一样,翅膀硬了。我有事先走,哦,回去捎个话,我在城里讨债,让小东别惦记。”
蔡兴祖走后,宋青回过味,觉得他好像专门在此等人就为给蔡小东传话,前言不搭后语。
宋青猜的八九不离十。
得知儿子找了个城里媳妇,蔡兴祖立马带上小儿子走人,他习惯四海为家。四海为家的人通常有两种,一种是贫困潦倒破颠沛流离,一种是家境富裕游山玩水附庸风雅,蔡兴祖大概属于后者。
他这次专程前来拜访县长皮六,守在城门口就是找人给蔡小东传口信,口信内容无关紧要,只要把口信带回去,这是江湖经验。
蔡家在三齐镇落户比较晚,但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三齐镇变迁。
三齐镇以前是个荒村,清末民初逐渐形成规模,民国初年发生过一场莫名其妙的瘟疫,全村遭到灭顶之灾,官府将这一带封锁,几年后才有老百姓陆续落脚形成今天的规模。
而且鬼山有一个废弃的金矿。
三齐镇地广人稀居住条件宽松,很少有人住山坡,坡上吃水不便日常生活麻烦,只有蔡兴祖一家住坡上。镇里的人经常见到一个光膀子的汉子提两个大木桶走在羊肠小道上,从来不怕辛苦成为一景。
在三齐镇落户的老百姓各色人等中不乏有技艺高超的能工巧匠,最终都变成地道的庄稼汉,种地养家反而容易。蔡家是镇子唯一不种庄稼的,老臭虫也不种地,他是单身另当别论,因此蔡家遭到不少非议,后来渐渐习惯蔡家的作风。
县城十字大街东北角有一幢明清建筑,为历任县衙办公之地,时光荏苒岁月变迁,县衙改成县公署,民国十六年改为县政府,现任县长皮六在此办公。
蔡兴祖换了一身装扮,长袍礼帽,手提一盒点心径直找到县政府,门口俩哨兵拦住:“非常时期,县长不见客。”
蔡兴祖取出一封信:“县长有约。”
哨兵说:“谁约都不行,今天不行,县长发的话。”
蔡兴祖取出一块碧玉吊坠,笑呵呵道:“老总,我来还宝贝,劳烦传递上去,皮县长看见这个,一准召见,还会赏你这个。”
哨兵故作姿态:“啥东西?”
“县长的信物。”
哨兵侧过身子伸手接过:“军情繁忙,放你进去,老爷骂我你担待。”
蔡兴祖走到另一个哨兵面前,指头夹着一枚银元。
“县长要是怪罪,在下加倍补偿。”
哨兵将脸转过去,蔡兴祖手指一松,银元准确的掉进宽大的衣袋。
“县长有重要客人,我给你禀报一声,等着!”
县长皮六瘦小枯干身板如虾,标准的烟鬼,眼窝深陷,不停的咳嗽,这些天心事重重,内心的煎熬无人得知。
皮六正接待督察向顺。
县里接到拆除城墙的命令,许多名流望族学者绅士痛哭流涕,愧对祖宗呀,存在了上百年的城墙说拆就拆,但是事出无奈。抗战以来的教训过于深刻,日军依仗炮坚利舰一路烧杀抢掠,侵占了很多拥有古老防御系统的县镇,利用原有的城墙防守成为坚固的堡垒,使国军为数不多的反攻成为泡影。
邻县高岭已经正式开战,守军损失惨重,眼看不支,一个团的川军及时驰援总算维持住局面,这样的战况被宣传成捷报,官方在报纸大肆报道,称高岭阻击战空前成功而且有挽救战局的可能,守住就是胜利,惶惶的人心得到安抚。
向顺前来落实战前工作等一系列事宜,他对皮六的拖踏很不满意,北城墙扒了一层皮,其余三面城墙纹丝没动。火车站的物资堆积如山,运往后方的运不走,运往高岭的运不上去,向顺将其中利害反复强调,嘴皮子都磨破。
向顺权利很大却拿皮六没办法,因为所有的工作都在运转,他不知道梗阻在哪儿。
皮六有耐心,一样一样解释,一样一样强调困难,人力,运力,财政,观念,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好在所有人都在努力,所有官员都在督促。
最重要一点,皮六坚信,高岭绝对能阻挡日军进攻,以捷报为证,向顺面对一个痨病鬼的县长无可奈何。
皮六很烦,烦的事情太多,烦事埋在心里不能告诉任何人,就连老婆都不告诉,只想打发向顺。
向顺说不过这个老滑头,如果皮六身处高岭县,以他的表现可以当场处决。
两人扯了一个多小时皮,向顺无奈道:“如果耽误高岭战事,你自己去省城解释。”
皮六纳闷:“跟高岭有啥关系?”
向顺说:“你县与高岭唇亡齿寒,还关切到全省整体防御······”
皮六打断:“多虑,多虑,小小常秣非兵家重地,再说皮某才疏学浅难堪大任,已向上面递交辞呈,相信很快得到答复。”
向顺说:“在其位某其政。”
皮六反过来安慰向顺:“高岭一天一个捷报,我军将士奋勇当先,如果过于草木皆兵会影响前线士气。别担心,高岭守得住,川军就是长板坡猛张飞,一定可挡倭寇。”
向顺道:“皮县长,借你吉言,请你对常秣县的局势负责,百姓安危,抗战大局······”
烟瘾犯了,皮六不停打哈欠:“有数,有数,鄙人已经发出誓言,与常秣共存亡,向先生,我已派人备下薄酒,请赏光。”
向顺见状只能告辞:“我今天随伤兵回省城,过两天转回,希望皮县长加紧运作。”
皮六正色道:“鄙人身为父母官,理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所有责任皮某一力承担。”
向顺告辞,师爷禀报,有人求见,晃晃手里碧玉吊坠。
皮六抬抬眼皮:“人呢?”
“门外候着。”
“请。”皮六腾的坐直身子。
师爷带来蔡兴祖,皮六吩咐师爷:“你去书房。”
师爷出去随手带上门,蔡兴祖笑道:“还没抽死。”
“抽死就没人找你讨债,想的美。”皮六一扫颓态,目露精光,“情形如何。”
蔡兴祖说:“省城看来保不住,见过师父,他没事,人到了百马,我没歇脚赶过来的。有个情况,共产党已经到了金银峪,听说和白杨寨闹起来,一路上有不少传言,高岭那边情形如何?”
皮六挠头:“这事邪乎,高岭还在抵抗,才上去一个团的川军竟然守住了,估计还得打一阵。”
蔡兴祖说:“早晚的事,高岭必然沦陷,你的常秣无险可守,一旦常秣县失守,三齐镇也不保险,得抓紧。”
皮六嘿嘿一笑:“再快,小日本三天也过不来,川军不白给,再说,必须等师父的口信。”
“师父让你见机行事,我可是一天也等不了。”
“我说,你应该学冬天的狗熊,猫在窝里,到时候有个接应。”
“草,我是爱清静的人吗?那个鬼地方,连只狗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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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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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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