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楠还未出院子,就遇上了萧彦。

  他一身银色铠甲,逆着光大步走来,夕阳的余晖仿佛在他周身镀上一层光圈,衬得他温暖而又高大。

  走近了,顾楠才看到他眼下有着清晰的两团黑影,形容疲惫。

  她顿了顿,迎上去。

  “王爷看起来很累,这两日没休息好吗?”

  萧彦站定,深深看着她,目光幽深,又带着些她看不懂的复杂。

  片刻,方淡淡嗯了一声。

  “我吩咐厨房准备晚饭,王爷吃了饭早点休息可好?”

  萧彦将剑放在桌子上,嗯了一声,背对着她开始解铠甲。

  “我来吧。”

  顾楠走过去,伸手帮他解开背甲和胸甲,然后又低头去解他的精铁护腕与扎甲掩膊。

  护腕上绳子很多,她仔细松着每一根绳节。

  萧彦垂眸,看着面前的人儿。

  她浓密的睫毛又卷又翘,柔软粉嫩的手指灵活地绕开各处绳节,解下他的护腕,又一路沿着向上,去解掩膊。

  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他也能感受到她指甲的柔软与温热,一股酥麻的感觉从手臂泛起,蔓延至心脏。

  他眸光微深,伸手摁住了掩甲,声音嘶哑。

  “我自己来吧。”

  顾楠笑了笑,后退一步,转身将已经解下来的背甲,胸甲各个部件都挂在架子上。

  还细心地拿着帕子将上面沾染的灰尘擦拭干净。

  萧彦见她细心忙碌的样子,水洗般的眸子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不由攥了攥手。

  转身进了净房。

  再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顾楠笑盈盈将自己缝好的衣裳拿给他看。

  “你看这里破口子的地方,我已经帮王爷缝补好了。”

  暗红色的衣襟上,原本破口的地方绣了一串金黄色的花。

  花朵成簇成团,状如蝴蝶,仔细看去里面又有黑色的花籽,将原本暗红色的衣裳衬得多了两分温暖与明亮。

  心思着实巧妙。

  “这是什么花?”

  顾楠微微一笑,“楠木花,也叫石楠花,我父亲说石楠花虽然小,但开的时间最久。

  石楠花象征着长长久久。”

  说到长长久久的时候,她脸上浮起一朵淡淡的红晕。

  却还是仰着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萧彦。

  “王爷觉得好看吗?”

  萧彦对上她满含期待的双眸,嘴唇翕动,好看两字在嘴边滚了滚,咬牙又咽了回去。

  神色淡淡道:“我一个大男人,穿什么绣花的衣裳?没得让满朝文武笑话。”

  顾楠眼里的亮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指尖捏紧了衣裳,慢慢将手缩了回去。

  “也是,我考虑不周了,王爷换件别的衣裳吧。”

  “嗯。”

  萧彦挑了另外一件玄色的衣裳换上了。

  如花提着食盒进来,恰好看到顾楠黯然的神色。

  小辣椒似的火爆脾气哪里能压得住,当下就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

  “石楠花花朵小又成团成簇的,很难绣的,我家姑娘的十根手指头都快被扎成筛子了才绣好。”

  “如花。”

  顾楠低声轻喝。

  萧彦眉头微蹙,目光落在顾楠手上。

  “我看看。”

  “王爷别听如花那丫头胡说,不过扎了几下而已,做女红哪有不挨针扎的。”

  顾楠反应过来,手往身后缩了缩。

  萧彦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两只手都拉出来。

  掌心向上,白皙粉嫩的指尖上泛着密密麻麻的红点,看得人触目惊心。

  萧彦沉着脸一言不发。

  顾楠手指颤了颤,轻轻挣脱他的手,缩了回来。

  神色讪讪,“许久没做过针线活了,手艺生疏了许多。”

  萧彦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克制压抑着什么。

  片刻,伸手拿过顾楠手里的衣裳,沉声道:“既然生疏了,以后不用做了。

  你身边养了那么多丫鬟,难道连个能绣花的人都没有吗?”hΤTpS://WWω.sndswx.com/

  顾楠倏然抬头,脸色一寸寸变白。

  萧彦抿了下嘴唇,转身径直离去。

  到了门口方顿住脚,没有回头,轻声道:“这几日我公务繁忙,都歇在书房。”

  说罢,大步离开了。

  “唉,王爷.......”如花追出去,只看到萧彦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门口。

  满脸怒色回来,看到顾楠神色平静地坐在桌子旁。

  不由气得直跺脚,“王爷这是哪根筋不对了?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啊。

  摆个冰块脸给谁看呢?那....那当初也不是姑娘你上赶着要嫁的啊,是他求的赐婚啊。

  这才成亲几日,就开始不稀罕了吗?”

  顾楠抬起头,看如花噘着嘴抹着泪气呼呼样子。

  不由轻轻笑了笑声飘忽。

  “傻丫头,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如花哭得更伤心了,“奴婢心疼姑娘啊,姑娘,你要难受就哭出来,可千万别憋着啊。”

  顾楠摇头,神色却出奇的冷静。

  “我不哭,母亲那番话说得很对。”

  “夫人?夫人说什么了?”

  顾楠扯了扯嘴角,“母亲说世上夫妻多,珠联璧合少,若能举案齐眉是幸事,若不能,也不要怨怼。

  母亲还说,人这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自己过得舒心,平安快乐才是最紧要的。

  不管在哪个宅门里,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

  她嫁给萧彦,本也是为了庇佑家族。

  萧彦这些日子对她太好,太过纵容,让她几乎忘记萧彦娶她是因为孩子这件事。

  她抬手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的笑温柔沉静。

  “咱们现在的日子,不比当初在谢家好一百倍?”

  如花泪眼婆娑,“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我有嫁妆有铺子,内宅又没有腌臜事,将来等孩子出生了,好好教养孩子。

  日子一样可以过得有滋有味,这比起很多女子,已经很好了。”

  她向来不是自怨自艾的人,更不愿意自轻自贱去祈求男人的垂怜。

  顾楠拿起筷子,笑着道:“吃饭吧,我都饿了。”

  如花呆呆望着自家姑娘,突然间哭得更伤心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姑娘若不嫁人,明明可以带着小主子游历山水的。

  她永远记得姑娘当初说去游历天下时,眼睛里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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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

  平安绕着桌案转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一咬牙一跺脚。

  “王爷,赵副统领的事只是个例,您不能受他影响,你没看到王妃刚才都快哭了吗?”

  她要哭了吗?

  萧彦拳头紧了紧,冷冷看向平安。

  “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受赵一鸣影响了?”

  平安伸出两根手指,“两只眼睛。”

  萧彦冷嗤一声,踢了他一脚,“说正事。”

  平安知道劝不动,无奈叹了口气。

  “谢恒今日匆匆从皇陵赶回来了。”

  萧彦皱眉,“他回来做什么?”

  平安摇头,“不知道,进城门直接去了安郡王府,跟着的暗卫怕打草惊蛇,没敢靠近。”

  文昌侯府。

  谢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夜深。

  得了消息的孟云裳急匆匆迎了出来,走到花园外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叹息声。

  女子的声音温柔婉转,带着些许媚色。

  “求世子垂怜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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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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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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