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扭眷村。

  江家。

  “反了天了,谁家哥儿像他这般,都十九了还赖在家里。”

  “好不容易有一门好亲事,还挑三拣四的不肯嫁。”

  “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偏那小畜生金贵,都十九了还嫁不出去,江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不过轻轻推了一下,要死要活的吓唬谁呢!”

  “要死死远点,平白添晦气。”

  屋外不时传来骂骂咧咧的女声,尖酸刻薄,硬生生的将昏迷状态的江免吵醒。

  意识清醒的一霎那,额头像被钉子扎了似的疼,胃部翻涌,令他嘴里几次都冒酸水。

  这具身体已经两日滴水未进,想吐也吐不出来什么。

  强压着晕眩撑坐起来,光是坐就耗费了他所有的体力。

  费力的靠在土墙上环顾四周,眼前是一间到处掉土的逼仄房子,地面坑坑洼洼的,窗口漏风,房顶漏雨,简直就像现代要拆迁的危房。

  有风从破烂的窗户吹来,吹得江免瑟缩了一下,本还昏沉的意识也被这风吹清醒了。

  身上盖的被子发霉了,又脏还不能御寒,难闻的味道不时散发出,熏得他更想吐了。

  天气也不算冷,江免便掀开被子不盖了。

  这时,一个瘦小的孩童端着碗进来,碗里散发出刺鼻的中药味。

  见江免醒来,孩童惊喜的喊道:“三哥,你终于醒了!”

  从原主的记忆里,江免得知眼前这个孩子是他的六弟。

  衣服满是补丁,衣摆有点脏,因没有鞋子穿,一双脚泥泞不堪。

  本是十岁的年纪,可因营养不良长得像五岁,身体瘦弱但一双手紧紧端着碗,哪怕是走动也没有撒出一滴。

  古代农村大多讲究子嗣兴旺,所以原主的父母生养了七个葫芦娃。

  依次是大姐、二姐、原主、四弟、五妹、六弟、七弟。

  这个世界分为汉子、女人,另外还有一种能生孩子的男人叫做哥儿。

  而原主就是哥儿。

  哥儿眉间都长着孕痣,透过孕痣便能看出这个哥儿是否好生养。

  原主的大姐二姐早已出嫁,四弟是家里唯一的汉子,养老和传宗接代都得靠他,所以四弟一出生就得到父母极致的溺爱。

  与之相反的是原主从小就受尽冷待,才两个月就断奶,还是江奶奶看不下去拿糊糊喂养长大的。

  江奶奶一去世,原主便常年陷入爹不疼娘不爱的困境里,每天有干不完的家务活和农活,时不时的还得遭受爹娘的打骂。

  六弟和七弟虽为哥儿,但因是双胞胎还是老幺,江父江母多少还会分一点父爱母爱给他们。

  五妹是要嫁出去换彩礼的,所以也受重视,只有原主这个倒霉蛋,因是个孕痣淡的哥儿而被忽视。

  原主之所以昏死过去,是因为江母为了十两银子的彩礼,想把原主嫁给一个昏迷了半个月的猎户冲喜。

  原主不愿意,江母恼怒便对他又打又骂,最后更是将原主推撞在柜角上,这才害得原主昏迷,紧接着就是江免穿来。

  原主在床上昏了两天,江父江母不止没来看,也没请大夫,如今还嫌原主晦气,恨不得他死了一了百了。

  还是跟原主有几分感情的六弟,在赤脚大夫的指示下胡乱在山脚寻了几味药,熬了给他端来。

  梳理完记忆,江免头重脚轻的抖着手接过六弟递过来的碗。

  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后,他被苦得怀疑人生。

  六弟就叫小六,此时吸着鼻子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在他的认知里,只要喝了药就不会死。

  所以三哥也不会死。

  江免与他清澈单纯的眼眸对视上,心里一软放下缺了口的碗,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小六小七虽被看重,但家里穷,所以在吃穿上面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穷也是有原因的。

  江父江母特别疼老四,一有银两就给老四挥霍。

  再加上为了让他考秀才便送他去私塾识字,银子花去了,但学到都能娶妻生子的年纪了也没考出个童生来。

  常年拿着家里的银子跟外面的狐朋狗友吃喝piao赌,正经事儿一件没干过,哄骗的话倒是没少对江父江母说。

  恢复点体力后,江免捏了捏小六没多少肉的脸颊,“饿不饿?”

  小六吸了吸鼻子,“饿。”

  江免撑着墙下床,寻了一双破烂的草鞋将就穿着,领着他出去。

  江家是一进院落,由三面房子围合组成的三合院。

  有正房三间,正房两侧各有一间耳房,还有堂屋和厨房,以及圈养猪牛羊的圈。

  至于江免,睡的是最小且最烂的一间耳房,与其说是耳房,倒不如说是杂物房。

  院子里,刚才还在骂的江母不知道去哪了,江免畅通无阻的领着小六直奔厨房。

  揭开木盖子,锅里还温着红薯和野菜,以及一大碗浓粥,另外还有三个水煮蛋。

  这瞧着虽然不太好,但在江家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伙食了。

  一看就是给老四江文留的。

  江免讥讽一笑,将粥取出来又另取了一个干净的碗,分了一碗后塞在小六手里,再拿双筷子递给他。

  “快吃。”

  说着又给他夹菜和剥鸡蛋。

  小六震惊的看向江免,“三哥,这是四哥的午饭。”

  “现在是我们的了。”

  “可是娘会打死我们的。”

  “不怕,有三哥在,赶紧吃。”

  怕他还不肯吃,江免将剥好的鸡蛋一分为二,一半塞他嘴里,一半丢自己嘴里。

  从来没有吃过鸡蛋,小六瞬间被鸡蛋的味道俘获,再加上饥饿驱使,他下意识捧着碗喝起粥来。

  等两人把锅里的食物都吃完后,一道脚步声突然在院子里响起。

  紧接着,熟悉的骂骂咧咧声传来,吓得小六手滑将碗摔在地上。

  很快,厨房门口便站在一个瘦瘦巴巴且佝偻着的妇人。

  待看清这一大一小干了什么后,江母立马怒不可遏,抄起手旁的扫把就要冲江免砸去。

  “要死啊!你这个不要脸的赔钱货,居然敢抢你弟……”

  话未说完,人也未靠近,一把铮亮的菜刀却猝不及防地擦过江母的脸,“登”的一声插在门框上。

  惊悚又始料未及,江母瞬间如木桩子似的僵站在原地。

  江免缓缓朝她靠近,抬手将菜刀拔出来掂量了几下。

  “娘,你刚才是在骂我?”

  眼前这人长着三儿的脸,但气质完全跟她三儿不同,不仅不同,被他那双平静的眼眸锁定住时,她有种面见阎罗王的惊惧感。

  怎……怎么回事,三儿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意识到这里,江母的身体更僵了,哆嗦着完全不敢开口。

  这时,院子里又走来几个人。

  江父在院子里看到江母一动不动的站着,正好奇的要问,走过去却见她面前拿着菜刀,一脸凶神恶煞的江免。

  江父内心:“?!!”

  三儿这是疯了?

  听到动静,江母这才算是活了过来,边哭边往外跑。

  “当家的,那小畜生要砍死我啊!”

  江父看着江免握着菜刀走出来,吓得双腿直打颤。

  你别挨着老子,老子也怕啊!

  江母本还期望江父能顶事,没曾想他比她还要不中用。

  没办法,她只能转身厉声呵斥江免,“小畜生,你敢!”

  江免莞尔一笑,“我是小畜生,那你们两个是什么?老畜生?”

  江父气得吹胡子瞪眼,“混账东西,你这是要造反!”

  江免拋着菜刀玩,一上一下的,像在玩没什么危险的东西。

  江父江母的心,却随着那一上一下的菜刀高悬,甚至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那菜刀不长眼的砍过来。

  江免勾了勾唇,不再拋刀,清澈灵动的眸子望向江父,看了几秒又投向江母。

  “小心一点,毕竟我可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他果真是去过阎王殿了!

  江母吓得脸色惨白,靠着江父这才不至于软倒下去。

  江父也觉得今日的江免与往日不一样,敢情是因为“死”过一次了!

  那……那他现在是人是鬼?

  气氛正僵持时,江文回来了。

  “娘,我饿死了,有没有吃的?”

  人未到,声先至。

  以往娘都会高声回答,这次居然没有。

  江文奇怪的开门进了院子,却见爹娘跟三哥正对峙,三哥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

  江文瞳孔一震,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爹,你们这是……”

  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江母红着眼指着江免道:“儿啊,你终于回来了,这个小兔崽子要杀你爹娘啊!”

  一听这话,江文怒从心生,撸起袖子就朝江免走去。

  然而才靠近,他就被江免一拳捶倒在地。

  江父江母:“……”

  吃了饭就有点犯困,江免懒得再跟他们纠缠,转身拉着小六就踹开江文的房间。

  睡他的床再盖他的被子。

  至于江文睡哪,那不是他该关心的。

  等那煞神一走,江父江母连忙焦急的去搀扶江文,见他鼻子都流血了,又是心疼又是气愤的骂骂咧咧。

  “咻”的一声,一块类似板砖的石头从房内砸出来,江母的骂声戛然而止。

  往后半个时辰内,院子里都再无丁点声音。

  *

  次日。

  江免和小六起床后,正巧遇到一家人在吃朝食。

  匆匆洗漱好,江免拉着小六熟稔的坐在桌子旁,见众人都吃着却没有他俩的,江免眸色微眯。

  瞥见江文碗里是满满的一碗饭,而其余人碗里都是像水一样的粥,顾不上干净与否了,江免直接就将江文的碗抢了过来,再让小六去厨房拿空碗过来分了大半的饭给他。

  小六一脸忐忑的看向对面,被江母那凶残的模样吓得不敢吃。

  江免淡定道:“别乱看,赶紧吃。”

  跟着三哥混,顿顿需谨慎。

  但能吃饱,小六也就自动屏蔽外界,并迅速扒拉饭。

  “逆子!反了你了!”江父怒火中烧,“啪”的一下将筷子扔在桌上。

  因他力度过大,筷子在桌上弹了一下刚好飞撞在江免的下巴上。

  江免摸了摸下巴,有点刺疼。

  脸色骤沉,他起身就冲江文的下巴来了一拳。

  被抢饭还被揍的江文:“……”

  关我屁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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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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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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