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修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自欺欺人地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我了……”
他又缓了缓,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唤她的名字:“穗和,穗和……”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拿命换来的机会,他用力抬起手,终于抓到了穗和的袖子:“穗和……这辈子……是我辜负了你……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好好待你……好好珍惜你……”
穗和到底没忍住,闭了闭眼,一滴泪落下来,砸在他手背上。
他满足地笑了,他想,这滴泪,就是她爱他的表现。
至少是曾经爱过。
“穗和,我爱的,从来只有你一人……”他最后说道。
穗和感觉袖子一松,睁开眼,就看到他瘦伶伶的手颓然垂落在床沿。
“裴景修!”穗和叫了一声。
裴景修睁着眼,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他走了。”裴砚知轻声道。
穗和像是不信,又缓了一会儿,才接受这个事实,她弯下腰,帮裴景修合上了双眼,又掏出帕子,帮他擦掉嘴角的血迹。
爱也好,恨也罢,这个让她流了无数眼泪的男人,终归是走了。
属于他们的故事,也终于结束了。
如果有来生,但愿他们不要再相逢。
……
不知是不是母子连心,裴景修死的第二天,金陵送来了阎氏离世的消息。
裴砚知让人把裴景修的尸身运回金陵,和阎氏一起,葬进了裴氏一族的祖坟里。
因着兄长一家都不得善终,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认为兄长的遭遇都是因他而起。
是他害兄长溺亡,是他没有照顾好长嫂,是他没有管教好侄子侄女,才让一家人落得如此下场。
穗和安慰他,说这不是他的错,作为一个叔叔,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如果非要怪谁,除了自私贪婪又蛮横的阎氏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之外,其他的,只能怪命。
因为有时候,上天要收走一个人,不会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死于非命的,比比皆是,人们除了叹一声命运不公,还能怎样?
裴砚知自然是明白这些道理的,但明白归明白,想走出来却没那么容易,毕竟他从小到大都被说成是害死兄长的罪魁祸首。
穗和怕他钻牛角尖,就去找陆溪桥,想请陆溪桥帮忙开导开导他,结果却发现陆溪桥的情绪比裴砚知还要低迷,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沉重打击。
穗和不明就里,问阿信阿义,两人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她又找沈玄青打听,沈玄青说户部和大理寺平日没什么来往,陆溪桥的事他知之甚少。
他让穗和别瞎操心,陆溪桥和裴砚知都是心智成熟的大男人,即便一时有什么想不开的,也会自己想办法调解。
身为朝廷重臣,要是连这点自我疗愈的能力都没有,怎能担负起家国重任?
穗和只得作罢,心想兄长在北疆磨历几年,不但抗压能力比别人强,心胸也不是一般的豁达,如今大概没有什么事情能困扰他了。
除了时不时会望着北方发呆。
穗和本来想向裴砚知打听那个女猎户的,裴砚知现在心情不好,她也不好拿这事去烦他,只能先缓一缓再说。
到了休沐日,沈玄青叫上裴砚知,同穗和一起去了安国公府。
自从沈玄青回京后,穗和一直和他住在裴府,老夫人说国公府愧对穗和,要尊重穗和的选择,穗和不主动回来,谁也不许去打扰她。
国公夫人期盼的团圆饭到底没吃成,眼瞅着出了二月,穗和一趟都没回来,她心里很是不好受。
可老夫人发了话,她也不敢去打扰,眼下穗和突然回来,还带来了沈家的兄长,让她欣喜不已,又万分忐忑,唯恐穗和是来和她们家断亲的。
因为穗和说过,她只认沈家的亲人,不想要国公府的亲人,现在,沈家兄长回来了,穗和有了依靠,是不是就不要他们了?
安国公也有这方面的担忧,同时又因为以前苛待过穗和,生怕沈玄青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
为了避免冲突,他连忙让人把老夫人请过来,好让老夫人帮忙从中周旋。
老夫人见了穗和,先抱着哭了一回,再看沈玄青温文儒雅,仪表堂堂,赞叹的同时,诚心诚意地向他道了歉,说国公府以前对穗和多有伤害,请他这个做兄长的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又说就算沈玄青不能原谅,她也可以理解,只要沈玄青能好好照顾穗和,兄妹二人和和睦睦把日子过好,她也就别无所求了。
沈玄青早听穗和说过老夫人是通情达理之人,今日一见,果然慈祥又通透,没有半点高门贵妇的架子,说话也十分周全。
他上前恭敬地行了礼,笑着说:“老夫人多虑了,晚辈此次前来拜访,绝无兴师问罪之意,虽说当年父母机缘巧合抱养了妹妹,并不知道她真实身份,到底也害得你们亲人失散,骨肉分离,如此罪过,该我替父母亲向贵府谢罪才是。”
老夫人听他这么说,和儿子儿媳对视一眼,稍稍放下心来,笑容更加慈祥:“沈大公子不愧是书香门第,心胸宽广,通情达理,穗和被你们家养得这样好,也是她的福气。”
说着又笑吟吟看向裴砚知:“况且沈大学士还为她选了这么出色一个夫婿,我们替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
沈玄青也看了裴砚知一眼:“老夫人说得没错,这个妹夫,晚辈也十分满意,今日特来拜访,就是想拜托贵府与晚辈一同商议妹妹的婚事。”
国公夫人眼睛一亮,忍不住插话道:“沈大公子是当真的吗?”
沈玄青微笑颔首:“家父家母已过世,晚辈对婚嫁之事也没有什么经验,安安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唯恐哪里思虑不周委屈了她,因此少不得要麻烦祖母与伯母多多费心了。”
国公夫人顿时红了眼眶,忙转过头掏出帕子擦拭眼角。
老夫人也欢喜不已,连连点头道:“好好好,这样再好不过,只要沈大公子信得过,这事就交给我们来办,包管把穗和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嫁出去。”
穗和不禁红了脸,偷偷去看裴砚知。
不料裴砚知也正偷看她,两人视线相撞,裴砚知笑着冲她挑了下眉,幽深眼底装满柔情,如同冰雪融化的江水,风一吹,水波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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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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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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