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军的东广州刺史王敬宝一部数千人绕后,自北越过蒋山,意图南北两面夹击我军。
侯安都率本部三千人截击,两军于龙尾交战。
彼此军力相当,北齐军的绕后行动被识破,也不慌张,立阵以待。
侯安都观看敌军阵容,沉吟片刻,唤来从弟侯晓和军主张纂:”你两人各率一幢,并力冲其中军,我在后接应。
低声道:“敌将王敬宝为高敖曹旧部,其军善战,不可小觑。”
私下说归这么说,当面还是要贬低对方,打击敌军士气的。
只见侯安都来到阵前,高声喊道:”高敖曹枉称马槊绝世,项籍再世,却逃亡藏身桥下,被一无名小卒取了首级去,实是浪得虚名!”
稍停又道:”高敖曹麾下尽是你等货色,先日东方老侥幸枪下得脱,今日你王敬宝又来送死。“
对面军阵却是毫无动摇之态,侯安都的骂阵貌似并无影响。
只听敌阵中传来一将阴恻恻的回答:”既如此,你便来杀我罢。“
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可不发,侯晓和张纂各率五百人,并肩杀出,直冲敌军正面。
敌阵承受两军接触时的一击,微微晃动,受冲击之处的阵线凹了下去,却是退而不断。
如同水池泛起一阵涟漪,很快又平复下来。
之后便与侯晓、张纂的军阵形成胶着,互相侵蚀。
战得片刻,敌军逐渐占据优势,侯晓张纂抵挡不住,所率部队在一步步后退。
侯安都看得分明,已是取过头盔,准备亲自上阵厮杀。
”阿父,这战就让我上吧!“
”不行。“
”阿父你可以亲自陷阵厮杀,为什么我就不行!“
”就是因为阿父在,还无需你一小儿去冲锋陷阵。“
父子俩正说话间,只见敌军阵中飞出百余人的一支骑兵,人人手持长槊,向着侯晓张纂的部队侧面突击。
”不好!“
侯安都来不及再说,便令萧摩诃引兵接应,自己带着亲卫飞马去救。
说时迟那时快,敌军那队骑兵已经瞬间突到前军跟前,侯晓中枪落马,不知生死。
张纂更是惨烈,被两根马槊扎穿,固定于马上气绝身亡。
”父亲!”
见此惨状,一直伴随侯胜北的张安张泰大声悲号。
父亲战死沙场,两兄弟不假思索,就抽刀上前,待要抢回尸首。
侯胜北惊呆了。
前日突击敌军的一幕再现,却是颠倒了角色,自军成了被突击的对象。
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两腿一夹战马,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侯胜北所骑乃是一匹河西战马,数年前蜀地尚属南朝之时,与吐谷浑交易还能获得一些西域马和河西马。
萧纪在蜀十七年,囤积战马八千匹,可惜如今蜀地落入西魏之手,这条商路便被隔断了。
这次侯安都不知为何配给他一匹马,归属到了骑兵序列。
侯胜北手上则是一杆长矛,阿父说他还没有使用马槊的资格,白白浪费了上等军械不说,如在战阵上被敌军盯上,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战功。
阿父说话太损了!
……
此时侯安都已杀入敌阵之中。
侯胜北也不知道阿父是怎么练成的马上武艺,只见他长矛翻飞,连杀敌军骑兵十一人。(注1)
侯胜北咬紧牙关,按照《马槊谱》所述,端平手中长矛夹紧在腋下,以肘部为支点,长矛和前臂、上臂形成三角,向正在厮杀中的一敌骑冲去。
和槊锋八棱的马槊相比,矛头短而扁平,打造简单粗糙。矛头之后也没有称为留情结的凸起,防止刺入过深无法拔出,就是长杆上装了个铁尖而已,不过使用起来的技法倒是相差不大。
刺中了!
手臂瞬间传来强烈的冲击感,带得侯胜北的身体向后一晃,连忙脚下用力,踩住马镫。
他可没有瞬间拔槊再刺的能耐,长矛也不是杆身充满弹性的马槊,赶忙松手。
那骑根本来不及做出躲避反应,就被一骑飞驰而来的侯胜北刺中。长矛刺破纸张一般地轻松穿透甲胄,深入身体,几乎刺了个对穿,直接被强大的冲力顶落于马下。
抛下长矛后,侯胜北立刻抽出长刀,观察四周寻找下一个对手。
骑兵冲锋一次之后,攻击需要再次拉开距离。
敌军的百余骑兵在给予了侯晓张纂杀伤之后,几乎没有任何调整机会,就遭遇了侯安都和亲卫的突击,死伤惨重。
侯安都只要缓上片刻,给这群骑兵重新调整列阵的功夫,就没有这样的战果了。
待侯胜北冲上前来,对方也有一骑注意到他,策马小跑对冲了过来。
这一骑的马速还没有提起来,还能够看清每个动作,只见对方用的也是四尺长刀,斜斜举过头顶,摆出了劈杀的姿势。
双方使用的兵刃一样,就看两马交错之时,互相砍杀的结果。
只听嘎的一声,钢铁交击摩擦之声不是叮当清脆,而是说不出的刺耳挠心。
侯胜北手中的长刀竟被斩断了一截,断片一下子飞了出去。
幸好马速不快,距离尚远,侯胜北伏身较低,没有被敌骑的刀锋带到,长刀距离身体数寸划空,传来一阵寒意。
这也是萧摩诃教他的,短兵交锋之时,只要伸出兵刃,够得着对方就行。身体尽量缩紧贴紧马匹,减少敌军的攻击面。
否则只要被兵刃带到一点,以两马的冲力,切断人体就如同片肉一般轻松。
“来,吃吧。“
萧摩诃当时比划着削下一片兔肉,插在刀子上递过来,听得他一阵恶心。
……
那骑拨转马头,待要再攻,侯胜北的一什人马已经赶到近前。
一人奋不顾身扑上,将之掀翻下马。
那骑在北齐军中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乃是跟随高敖曹多年征战的老兵。如今年过五旬仍然勇悍不减,虽然被撞下马来,还要起身抵抗。
只是持刀的手臂被死死抱住,一臂之力终是不敌对方全身压上,片刻间其他几名军士也如狼似虎一拥而上,牢牢按住四肢。
早已戴习惯充满皮革味道的头盔被打掉,那骑刚吸入一口新鲜的空气,下一刻,一把冰凉的短刀伸到了颈下。
划开喉管,开始切割。
不讲武德……那骑就这么咽了气。
一位精锐骑兵落单,在数名步卒的围攻之下丢了性命,砍下首级,取了铠甲兵刃。
张氏兄弟却无心取功,直奔张纂的所在。
只见尸体双手牢牢握住刺入体内的长矛,头部低垂,仍然端坐在马上屹立不倒。
两人一边大放悲声,一边牵着马撤回本阵。
侯晓落马,张纂战死。
幸亏侯安都及时赶到,在部队受到冲击,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即将崩溃的寸前,接管了指挥。
见救下侯晓,抢回张纂的尸首,侯安都便引军缓缓后退。
萧摩诃挥军上前接应,不给敌军再次突击的机会。
他挥舞大槊,轻松打翻了数骑追兵,敌军不敢迫近。
然而毕竟是接战不利,军主级别的将领阵亡,这次没能够阻止北齐军绕后攻击的行动。
担心被两面夹击,周文育和侯安都只能从白土岗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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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跟随阿父作战以来,如此受挫还是首次。
侯胜北有些灰心丧气,侯安都却神色自若,彷佛失利的不是自己:”走,随为父去探望你阿叔,还有处理张军主的后事。”
父子一前一后走着,侯安都温言道:“小北,下次可不要那么冲动了。你本该和摩诃的大队人马一起前进的。”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可是阿父你……”
“阿父冲锋,是因为如果稍作迟疑,失去主将的前部就会溃败,危及全军。只有我亲自前去才能稳住战线。你呢,冲上去又能做什么了?”
侯胜北有些羞愧,他当时根本没来得及多想,下意识就冲了出去。
“这次张氏兄弟的父亲战死,晓叔落马,你一时情急之下,情有可原。”
侯安都头也不回道:“小北,但是战阵之上的一切行为都应该合于理,不能流于情。如果你不想今后兵败身死,就要牢牢记住战场必须时刻保持冷静,克制住情绪冲动。”
侯胜北悚然:“是,孩儿记下了。”
……
侯晓中了数枪,虽然并未伤到致命之处,但是失血过多,脸色苍白。
其中几处创口颇深,其他落马擦伤挫伤更是难免,只怕要将养恢复数月,短时间是难以上阵了。
侯晓生性乐观,死里逃生拾得一条性命,并不十分颓丧。笑称这下错过了决战立功的机会,自己只能躺着,看侯安都爷俩受到封赏了。
看他伤势不重,精神健旺,父子二人也放下心来。
……
张纂的尸首则是已经洗去血污,换上黑色禭服,安静放置在生前的帐中。
侯安都长揖为礼。
军中丧礼从简,张安张泰兄弟头顶白巾,扎白色腰带,哀哀向侯安都跪拜还礼。
这两兄弟一直护卫得力,和侯胜北彼此颇有同袍之情。
要是换了躺在这里的是阿父……侯胜北不想往这个方向去想,却总是控制不住思绪。
他赶紧行了跪拜叩首礼,通过这个动作转移注意力。
张氏兄弟同样还以拜礼,哀声不绝。
侯胜北胸中郁闷,走出军帐后,仰头看天。
大战还不知道几时结束,天气炎热,明日张军主就入殓下葬了。
一名军人的一生,竟是结束得如此仓促突然。
……
较以往几次作战,本次侯安都军的死伤者甚众。
侯胜北随父安抚了受伤军士,重编部署,提拔副职接任,善后事宜很是忙碌了一番。
他此前想要上阵露一手的想法,经此一战烟消云散。
兵事并非虚荣儿戏,只有胜败生死。
全力以赴尚且不能得免战死,何况抱着逞强好胜的心态?
……
侯胜北献上缴获的敌骑兵刃,就是这把刀,一击就斩断了自己的长刀。
虽然有借助马力的原因,但无疑品质远在己方兵器之上。
只见刀长近四尺,宽两指,直刃,通体乌黑,刀锋寒气逼人,古朴厚实,入手沉重。
侯安都看了一下:”久闻北齐有宿铁刀,经数宿乃成,故名。其法烧生铁精以重柔鋌,数宿则成钢。以柔铁为刀脊,浴以五牲之溺,淬以五牲之脂,斩甲过三十札。想必这把就是了。”
侯胜北想要把此刀献给阿父,却被侯安都推了回来:“你缴获的,就自己留着防身吧,阿父用不着的。”
只听侯安都感叹道:“不愧是高敖曹旧部。虽说是汉军,将士骁勇,武器锋利,我军已然有所不敌。不知鲜卑军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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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四。
北齐军进至幕府山。
陈霸先遣别将钱明率水军出江乘,邀击齐人粮运,尽获其船米。
军实被劫,北齐军乏粮,只有杀马驴为食。
六月初七。
北齐军主力越过了钟山,有效仿侯景昔日决玄武湖攻城之意。
陈霸先与众军分顿乐游苑东及覆舟山北,断其冲要。
六月初九。
北齐军转至玄武湖西北、幕府山南面,准备进军北郊坛。
北郊坛距离台城不过十里,攻者还差最后一步,守者已经退无可退。
陈霸先与众军从覆舟山东进,移至坛北与北齐军对阵。
其夜大雨震电,暴风拔木,平地水深丈余。
这场大战,最终分出胜负的时刻即将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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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对照》
龙尾:今南京紫金山东北
莫府山:今南京市北中央门外幕府山
江乘:今南京市栖霞区仙林大学城一带
乐游苑:今南京市玄武区太平门内西侧
覆舟山:今南京市玄武区太平门内西侧九华山
北郊坛:今紫金山南麓明孝陵陵域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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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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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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