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被调往山西平阳便一直在各地奔波,所见所闻令他触目惊心。
平阳之地富者愈富,穷者愈穷,百姓之生活已然衣不蔽体的程度。
民生凋敝、满目疮痍,杨慎一个猛子就扎到了为各地解困的路上。
如今他所在的地方正好是汾河在平阳最大的拐弯处,这是一片亟待开发的肥沃原野。
月光清冷,涛声连绵。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风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美景在侧,杨慎却无心观赏。
他的心中苦闷异常,随手翻阅了一页传习录,他便怔怔地愣在原地。
连日来的奔波忙碌,让他很快从一个富贵才子变成了沧桑士人。
几缕鬓发随意在风中飘散,杨慎想到了平阳官场的乱象。
藩王横行官吏骄横,偌大的平阳竟无几个热血之人。
即使是他也不免多出了几分茫然,自己真的能够改变这一切吗?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他苦吟道。
昔年杜工部,今日杨用修何其似也!
不过前者是漂泊的失意,后者是无人理解的苦闷。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可惜没有勾到那熟悉的酒环。
“先生,何故在此吟唱?”稚嫩的童声从远处传来。
幼童的身影比他的膝盖略高一些,鼻梁高挺脸蛋偏小,月夜下皮肤泛着白纱一样的光泽,杨慎依稀可以看得出这孩子长大以后的俊美样貌。
“我在望月呀”杨慎笑着答道,他看了看幼童背后背着的小筐不由问道:“小郎,已经到了深夜为什么还要来这危险的汾河边?”
“危险?”幼童摇了摇头,转而捧起脚边的沙砾,“汾河给了我生活的依靠,我又怎么会害怕它呢?”
“城里的大官收这些奇形怪状的石子,偶尔找到一个稀奇的,十天半月都不愁饿肚子了。”
“哦!”杨慎上下打量了一番幼童,看着他略微有些红肿的双手,心中不由发酸。
他猜测这孩子最多也就七八岁大,也不得不为生活忙碌。
正在他暗自踌躇时,幼童却睁着发亮的眼睛好奇地问道:“先生,我刚刚听你念的两句诗念得极好,能再念一遍吗?”
他的眼睛亮得出奇,满满的都是对知识的渴望。
“好”杨慎顿了顿,吟诵道:“细草微风岸,危墙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他一边念诵,一边挥手指向涛涛的汾河。
“名起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他的声音略带磁性和江水拍打石块的声音,一时让幼童深深陶醉。
幼童可能不明白这诗中的深意,杨慎却完全沉了进去。
他抬头望着残月,又看着形单影只的孩童,心中的苦涩难以言表。
“唉,满天星空只有月孤悬,这月亮也孤苦”,他感慨道:“人又何尝不是呢?”
他闭上眼任凭江风吹拂,耳畔响起巨浪激流。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哪知道听着入迷的孩童,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清亮道:“先生,这句话很亲切呀。”
“嗯?”杨慎闻言猛地转身,缓缓将身子弯下去看着孩童说道:“不知江月待何人?”
幼童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曾经在老家私塾外听夫子讲过这句诗,一听就喜欢上了。”
他的脸上露出一股不自然的红晕,像是有些窘迫,又像是和别人分享自己爱好时的快乐。
“江上的月亮他在等待着谁呢?”幼童张开双臂,“他在等待着我呀!”
他认真地说道:“先生,每一个人都是被这个世界所等待着的人。”
“阿娘跟我说过,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正是因为我们的独一无二,才有了这个世界的精彩。”
他歪着头晃了晃头上的发髻:“我用我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赋予了它意义,正因如此,我的生命也独一无二。”
他问道:“月亮不也是被人等待着的?”
“我就是那个月亮等待的人!”幼童轻声道。
“好,好哇!枉我读书千卷,今日却被你点醒,我们都是月亮等待着的人”
杨慎哈哈大笑,几月来的苦闷尽数散去。
他看向幼童的眼中满是欣赏之色,如此少年郎,难得,着实难得!
“小郎,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马芳,野马的马,芳草的芳”小家伙说起自己的名字颇为自豪,头上的发髻跟着一摇一晃。
“马芳,好名字!”
杨慎问道:“你可想读书?如果想不如来找我。”
杨慎本以为幼童会欣然答应,没想到后者犹豫之后艰难地拒绝了。
“为什么?我看你有求学之心,如此机会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幼童摇了摇头,“去私塾读书不是我渴求的月亮?”
他小心翼翼从兜中拿出一块麻布,平铺到地上邀请杨慎一起坐了下去。
“我的老家在蔚州家里面都是种地的,平日里租着张大老爷的地过活,而我则替他们家牧羊来赚取饭食。”
“张老爷家的羊丢了,我被安上了一个偷羊的罪名,差点一家人就丢了性命”幼童讲到此处语气微微带颤。
“我们一家原本被收押在牢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也看不到月亮了。”
杨慎一脸愤怒,骂道:“是哪个狗官断的案?没有证据就草率定夺,事关人命,他们竟如此放肆!”
幼童赶忙摇头道:“县令大人是个好官,可无奈张老爷家有靠山。”
杨慎闻言也一时语塞,最后只能吐出浊气,化作一声长叹。
“后来《邸报》发到了蔚州,我们就被放了出来。”幼童谈到此处语气激动,回想起当日的情景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
他珍视着从胸前掏出半张纸,在空中缓缓展开给杨慎看。
“疑罪从无!”他笑道:“这是县令老先生教我的,我们没有罪!”んτΤΡS://Www.sndswx.com/
杨慎低下头借着月光看着纸上的字,他看得很慢。
平日里一目十行,如今在这一份小小的《邸报》上,看一个字就像翻过了一座山。
他真切地感受到,变革带来的力量,变革对于百姓的意义。
“我想读书,可我更想让更多的人能够从容地说不。”孩童吐字很慢,但声音却格外清晰。
“县令老先生告诉我,我可以去参军,去当一个将军!”
谈到志向,幼童的眼里仿佛装了一个月亮。
杨慎哑然,“参军,对于边疆的少年这或许是一条最好的出路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在读书这一条路上,后天的资源也极为关键。
文风鼎盛之地,江南富裕之所,天然就已经压了旁人一头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用手摸了摸幼童的发髻,随即问道:“可是刀剑无眼,上了战场就意味着要流血牺牲,你不怕吗?”
“怕,但我更怕永远见不到月亮。”幼童脆生生地答道,他似乎想起了大脑里那些暗无天日的生活。
杨慎笑了,看着强撑着胆气的幼童。
“想当将军,那更要读书!”
“哇”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杨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后就随我读书吧。”
“好。”
大手拉着小手,身影在月下越拉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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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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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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