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后事宜冗多庞杂。播出驻守南疆的人员后,剩余的大军即将离开,回朝的回朝,归营的归营,解散的解散。
朱景厚与骆珏伤势较重,已在杜若的陪同下,与先行部队一同踏上回国都的归程。
行前,人们围着他们那小白脸军师——受伤憔悴,令他的脸显得更加白皙俊俏了。
人们开玩笑地揶揄着骆珏那“男人的魅力”。据说,这几日病榻前,有个脸上带疤的男子衣不解带地照料他。
慕如烟心无旁骛地忙于军中善后之事,一开始并未抽开身来。直到听朱荃也笑说道:“过往总被女子厌弃,看来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心之所向。”
她听了,立马赶回骆珏所在的营帐,却发现里面再也不见了清月的身影。
*
今日,一面是先行部队回朝,另一面是海岸的降兵离开。慕如烟遵守与郑洋的约定,退军数里,将海岸留给降兵,让他们在休整后离去。
在远离海岸线的山丘上,她与朱荃静静站于山巅。回朝的军队已经北去,像一条长龙,尾巴渐渐消逝在延绵的山间。
他们将身子转向南边,目光沉静凝望遥远的海岸。秋风拂动两人的衣摆,发丝悠悠飘浮。
朱荃的眼神难掩一丝忧虑:“今日这样将海岸开放,真的好吗?”
身侧的人一直没有声音,过了许久,淡淡应了声:“嗯。”hτTΡδ://WωW.sndswx.com/
自古以来,在这片土地上,有多少饥饿贫困的人选择偷偷出逃往海上。这次的这群敌人,就是他们的后代。而今日,朝廷军大开海岸,便是放出一个口子,默许想逃亡的人跟随郑洋的船只而去。
仅仅一日的自由,有谁会不珍惜呢?他们已受饥贫、受强权压迫了太久。
背后风吹草动,有将士上来汇报:“村寨竟然异常平静,并没有见到有人流往海岸方向去。”
朱荃将一种惊艳的目光投向表妹。
之前,听她下了大开海岸、并且在各村寨也不设守兵的命令之时,他的确心生疑虑。可现在,那些疑虑都已经烟消云散。
任何信任都是双方的。
她给予村民们充分的信任,而他们也向她回报以同样的诚意。
她让他们心悦诚服:她救了他们,并不是为了更好地奴役他们。
对于叛乱,用武力可以克制一时,却不能平灭一世。因为人心,永远是最难动摇的东西。
此刻,两人望着海岸的星星点点。夕照又如期而至,海上船只密密麻麻地朝向远方离开。
慕如烟眼神中露出悠远沉静的光芒。
黄金没法给南疆带来富裕,但是贸易可以。
“而那一切,都是陛下不愿我们看到的。”表兄在一旁,不忘提醒她警惕这一点。
当初从都城出发前,帝王始终没有将他握住的秘密告诉慕如烟:那日皇宫暴/乱之夜的武器,来自遥远的大洋彼岸。还记得那群闯入皇宫的武装暴徒,曾经凛然高喊:“还我南疆!”
“他不愿让我们看到,南疆人心底有着那样深切的愿望;他不愿让我们看到,海洋的另一端,有人的武器比我们的更加精良。”朱荃垂下眼眸,沉重说道。
慕如烟亦眸色深沉。
他不仅不愿让我们看到。他也不愿让自己看到。因为他内心深处隐隐知道,那将是毁灭他的最勇猛的力量。
但我们不能不看到。
要让一切流动起来,而不是固守一个静若死水的庞然大物。
因为假以时日,它会变成一湾澎湃的活水,一个真正具有力量的生命。
而那一日,我们所有人,都将从它受益。
她望着被斜阳染红的海面,温柔的夕照铺洒在整座南疆土地上,是那么的新鲜而充满活力。
不久之后,这里会像富饶的东海一样,有着活跃的商号、繁忙的作坊、喧嚣的码头。学校将在四处开设,男女老幼将在里面学习制造、贸易、语言——包括曾经被称作蛮人的语言,还有更多更多的东西。
到那时,他们将不再像今日这般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他们的眼中,也将不再像今日这般顺从与怯懦,而是闪烁着有力量的光芒。
那力量,将令人振奋,也将令人恐惧。
山风之中,她不禁背脊颤抖。
风中隐约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来自天际,深海,亦或是,那遥远神圣的雪山之巅——
我等着。
等着他们真正站起来,将我摧毁的那一天。
*
郑洋带领幸存的众人,站在海岸,默默久久向着北方伫立。为了再也回不来的同伴,为了没有完成的理想,亦为了对自己灵魂的忏悔。
“就真信我们么?”那日在大海中央停泊的招降谈和的船上,他这样问慕如烟。
她静静望着他,许久后悠悠启口:“因为这会是你们回家的路途。”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所以只得怔在原处。
他原以为,她会居高临下而巧辩地告诉他,她会信他们,是因为通商对双方都将有利可图。可她并没有那么说,却只用了这一句话,让他再也无法回驳。
从她的眼中,他似乎看到了一种深刻的理解。理解他们到达遥远而陌生的陆地,学别人的语言,起异族的姓名,他们中的有些人不得不做异邦人的丈夫与妻子,谁又曾看到他们的苦痛。他们心底深处想要的,不过是回家。可当回到那家园里,他们绝望地见到他们的同胞是那么的瘦骨嶙峋,而那里也早就没有了他们的位置。
他站起身来,给了她最郑重的承诺,不会毁约,却又加了句:“我会继续战斗下去,以另一种形式。”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望着他,目送他离开了大海中央的船舰。
夕阳西下,海上泛着红光。一切整备就绪,众人登船离岸。
今日他们特地空出许多船只,原本准备接想要逃亡的南疆人一道离开。
并没有人来。
那些村民,终究选择相信了那座朝廷。
即将开船,郑洋站在甲板,远远看到一个飘逸的身影走近。海风吹动她的长发,微光笼罩在周身,宁静而美丽。
他激动地向船下奔去,脚还未登岸,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
清月并没有伸出怀中的手,而是微微昂着头,凝视着他,眼中闪动着平静的水光。
她手里暗藏着一把匕首,手忍不住在怀中悄悄颤抖。
郑洋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依旧用力伸着手,认真道:“跟我走。那里很富足,会很幸福。”
清月的眼中有水光旋转:“若是幸福,你们又为何要散尽家财,冒着性命来这里?”
“因为比起个人的幸福,我们有更大的使命。”
“使命?”
“有太多人,与我们同根同源,他们需要被拯救。”
“拯救?”
从前的她,听到对方这么说,一定会深表同感,心生振奋。可现在,当听到“拯救”两个字,她的头脑中却保留了一分清醒。
那是一种警醒。
是否真的有人需要被拯救,他们是否意识到自己需要被拯救,是否又真的能够得救?
人除了自救以外,是否能真正被他人拯救?
而说到底,“拯救”二字,从一开始就是居高临下的,不是么。
她回想到那个可怕的染血之夜,想到头颅被劈裂的理想者、被残忍虐杀的无辜者、被炸成碎片的施暴者。那场悲剧的根源或许早就埋在深土里,却是被“拯救”的幻象催生而出,险些沦为一场蔓延至全国的血腥恶疫。
一想到此,清月心中充满了悲愤,握紧了匕首,正要抽出向郑洋刺去。
一阵清朗的海风扑面而来,咸咸的空气中,仿佛飘来一个遥远而空灵的声音:“世人常说,冤有头债有主。但其实真正的债主是很难找的。不着急,慢慢找,人生长着呢。”
眼中有水流了下来。握着匕首的手放松了。
船要开了,各个甲板上发出船手准备启航的声音。海风吹皱淡红色的海面,天际的金边在一点点模糊。
郑洋看清月依旧静立在沙岸上,并没有要靠近的样子,神色愈发焦急。
长发随风飘摆,清月望着他,摇了摇头,嘴上一抹悠宁凄丽的微笑:“不了。我想留下来。”
*
南疆战胜的消息已经传到南都,多年来的海盗之患得以终结。可整座都城的上空却隐隐漂浮着一种诡异的欢喜情绪。
邹准一早出府前,神情忧虑地抬头望了望都城上方浑浊的天空。蛛网缠在半空之中,上面的蜘蛛,一动不动,不知是否竟是将自己深深缠困住了。
那么多日子了,陛下仍旧卧床,所有重压都在朱景深一人肩上。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手握屠刀,贪得无厌似地,将国库迅速填满。
朝堂人人噤若寒蝉,惧怕着随时会从头上砍落的铡刀,心中似乎在急切等待着一个答案。
如今南疆已胜,鲜血,是否终于可以停止流淌?
邹准刚出府门,四周狂沙大起,一队蒙面人从空而降,他们一个个举着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恶狠狠扑杀过来。
正当挥舞着的长刀要靠近邹准的时候,另一队高手从暗伏处一涌而出。两队人马砍杀一阵,终是后者占了上风,不一会儿便将蒙面刺客尽数扑灭。
禁军高手们将邹准团团围住,护送他上朝去。
邹准默默望了望府前的马车,一切如常安稳就绪。似乎连马儿都已经习惯了,刺客来袭、被扑灭的日常。朱景深虽然身居深宫,却严密安排了禁军,将得力辅佐的臣僚时时刻刻安全守护。
谁叫他们做的,是让朝廷的大多数人畏惧、并且憎恨的事情?
这烂到根的朝廷,有谁的嘴角没有油脂,手上没有鲜血,有谁不是贪佞?全杀了?那该让这座蹒跚的帝国,如何继续前行?
左相胆小怕事,早就称病避府不出,让朝臣看不出他的立场来。
而今南疆已胜,却同时传来大开海岸、与昔日的蛮敌通商的消息。那些都城中恐惧与痛恨的人心,正在蠢蠢欲动。
慕如烟与她的兵马还没有回来。
都城禁军在每日紧张的守卫中愈发疲弊。况且,本就大多出身自贵族官僚阶层的他们,其中是否也有很多人与朝臣们一样,对监国的皇子与他的集团心怀恐惧与憎恨?
比起自己的安危,邹准更担忧好友的处境——朱景深义无反顾地让自己被孤立。
每日上朝时,邹准在紫微殿中望着低头沉默的乌压压之众,仿佛听到他们从心腹中传来的声音:
原本还以为三殿下如何聪慧,可竟然不是让朝廷去搜刮平民,或者借平民之手去攥夺富商的财富——就像历史上的太多时刻,官吏们会很愿意去配合的——从而为国库获得钱财。他竟然选择毁坏自己统治的根基!这是何等的愚不可及!这个朝廷的叛徒,就坐在那王座上!
邹准心里暗暗埋怨着遥远战场上的慕如烟——他怎能不埋怨她——一次又一次地引导着朱景深去做出自毁的事情。她为了自己心中所追求的——结局几乎注定是虚妄的东西——将朱景深拖入泥沼,那种自私让邹准忿恨不已。
陛下不可能做出开放南疆通商的决定——这只有在她军权大握、同时在朱景深监国的时候可以做到。
“为什么你一定要出兵南疆?”那日众人在清漪园反目,朱景深质问慕如烟。而后他就立刻明白了她想要什么——她要给南疆一个答案,一个她父母当年没能给出的答案。
为此,这两个人遥相呼应却又心照不宣地,让自己手上沾满鲜血。
而他又为千里之外的她献上国书,等于告诉她——放开手去做,后果我来承担。
今晨的紫微殿高耸入云,就好像埋没在污浊的空气里。
邹准一步步踏上石阶,周围异常安静,使得他一阵心慌,加快了步伐,往殿门奔去。
刚一脚踏入殿内之时,他便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
朱景深宛如一个孤寂的王,独自坐在高处的王座,幽幽俯视着满殿的人群。
王座下一片鲜血,一具残破不堪的躯体浸在血泊中。
尸身虽已辨识不出模样,从衣着便知,那是守卫殿前的禁军。
与鲜红的血水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刺眼的惨白。
满殿的诸臣,全身素缟,白花花、齐刷刷地立于王座下,像是在与那监国的皇子沉默对峙。
站在他们最前面的,是同样一身素缟的皇后。她目光尖利而凛然,脸色坚固而肃穆,一手托凤印,一手抬起,直指高处王座上的朱景深,对着业已有叛心的禁军高声喝令:“将这不忠不孝、大逆不道的罪人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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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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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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