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烟一听便知眼下陛下正与群臣谈论安置都城周边难民之事,遂双腿边往后退边虚虚笑道:“今儿的事看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御书房也不好挤那么多人不是……”
朱景深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宠溺轻笑,也知她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局势如此,明早开始的朝会她是躲不过的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对她道:“容贵妃的宴怕是办不成了。好好安慰一下皇奶奶。”
见他如此温柔地交代家常完后便转身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慕如烟愣在原地。她很想说:“殿下,我们不熟……”
但朱景深仅留下了一个离开的背影,丝毫没给她说出这句话的机会。
夕照浅淡地铺洒下来,打在他渐行渐远的翩翩身姿上,清逸卓然。
慕如烟只觉得胸口不知堵了什么似的,奇怪……一想到此,她背脊不由发了个冷颤,在风中轻轻甩了甩头,便转身去慈宁宫了。
黄昏金辉之下,行到一半,朱景深不由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望见那个暮光下如诗如画的背影,他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胸口又不知觉烫了起来。下一瞬,他便又转过身继续往御书房去了。
*
斜阳之下,今日因为都城突发状况,整座皇宫忙乱中显出一丝诡异的冷清,连御花园的草木都仿佛染上了凄凉淡彩。
蔓枝丛生的树木之后,一个脸色醺红的年轻男子踉踉跄跄地将眼前女子一把抱住。
女子护住身上衣衫拼命挣扎,用尽力气将他推开:“四殿下请自重!”
“杜若……”朱景耀被推到花园假山石壁,神思仍旧涣散,醉酒不醒却口中不住呢喃。
今日原本是容贵妃宴请慕如烟的日子。为了讨好慕如烟,容贵妃大摆排场,酒筵菜肴极尽奢华之势,恨不得搞得隆重得像是订婚筵席一般。可听闻众多饥民突然涌入南都,眼下连太后都出于体恤百姓不打算办寿辰了,容贵妃心思何等细腻,又怎会再大肆铺张以落皇后话柄?
因而容贵妃只得紧急取消了今日的宴席。
本来被母亲逼着身着华服严正以待,承诺在席间对慕如烟百般讨好,忽见宴席取消,朱景耀一身轻松,一股脑儿给自己灌下好几壶美酒。
此时他背靠着假山,嘴里吐出难闻的酒气,心中忿忿不平:什么慕如烟,自己从来不屑瞧她一眼!倒是眼前人,总是这样温婉敦静,每次她来宫中为娘娘们看诊,来到母亲的殿宇时,他的目光都会忍不住相随。
平日背地里朱景耀没少趁着四下无人之时骚扰杜若,可他常常心生苦闷:为什么、她为什么一直对自己躲得远远的!
“杜若……我一直觉得太后与父皇对你不公平……忒不公平了!什么罪臣之女……你母亲不就是没救活固伦公主那个病秧子,怎么就被逼了自尽了!害得你父亲仕途也毁了,只能成天颓丧买醉……”他发着酒疯,站起来再一次扑到杜若身上痴缠,“你跟了我,我一定护着你!给你父亲加官晋爵!”
杜若身形瘦弱,实在挣扎不过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眼看他潮热的双唇夹着恶臭的酒气就要贴到自己颈后,她一个情急,伸手将一种粉末往朱景耀脸上一洒,不出一瞬,朱景耀便晕乎乎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她大喘着气看着在地上熟睡的朱景耀,心有余悸地整好自己的衣衫。杜若不会武功,但精通医术,草药、迷香都不在话下,平日也会带些在身上防身。但她从不会轻易使用这些,因为在宫中不论是把谁给迷昏了,都不是件小事,引起轩然大波的话就不好了。幸好今日四殿下本就喝得烂醉,晕在这里应该也不会令人起疑。
她一向小心谨慎,遇事也通常只是默默往自己心中吞下。虽遭遇刚刚的非礼,她立即平复了心神,像无事那般走出园子,路上遇到几个宫女太监,便平静镇定地告诉他们,她途经御花园时发现四殿下醉倒在那儿了。んτΤΡS://Www.sndswx.com/
见宫女太监们急忙去园中寻四殿下,杜若这才舒了口气,向前走了。
*
慈宁宫中除了慕如烟,就几个公主陪伴着太后。
听闻饥民涌入南都,太后双眸含泪,食不下咽。国中太平繁荣日久,谁会想到盛世之下,竟有那么多子民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这寿辰,哀家不办了。”老人脸色凄伤,语气坚定。
慕如烟轻轻抚着外祖母的后背对她安抚着,劝她多少进些食膳。
她举目四顾,现下宫中朝中都为了今日突发的状况忙着,慈宁宫冷清了不少。
朱荃没有出现。
她轻叹一声,他还在生气呢……
好歹看着皇奶奶吃了些膳食,慕如烟将太后搀进里殿休憩,出了主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正要出慈宁宫大门,眼瞧对面来了个人,容贵妃在夜色中款款而来。
慕如烟嘴角清浅一勾,对她客套道:“皇奶奶乏了已歇下,娘娘明日再来吧。”
容贵妃面上仍是做得足,一边蹙着眉头称实在担心老太太身子,一边伸手一挥清退周围所有侍者,不出一会儿,慈宁宫宫门紧闭,宫内园中只剩她与慕如烟两人。
“唉,本来烟儿大老远回来,我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好好与你一叙。”她一脸慈爱,目光中露出无限遗憾,“今儿实在太不巧了,下次定好好为烟儿补上盛宴。”
一口一个“烟儿”,叫得倒是亲热……
慕如烟素来不给人情面,何况面前人的心思昭然若揭,她看着容贵妃浅笑道:“我与娘娘不熟,娘娘还是直呼我名字吧。”
容贵妃当初从一个五品舍人的女儿进入后宫,若不会以柔克刚、忍辱承重,又岂会熬到今日贵妃之尊容。何况她早就猜到慕如烟想要保持中立而会对自己冷淡,所以对慕如烟的态度并不意外,脸上仍是堆满笑容:“这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今儿我路过御花园莲池的时候,发觉前几日开得极盛的莲花也萎了几株。看来,这天也要凉了。你说是不是啊,如烟?”
慕如烟对她的话中话只当耳旁风,笑道:“娘娘观察入微,如烟佩服。”
容贵妃看着慕如烟的眼,卸下了满脸的笑容,语气幽沉道:“就好像五年前,谁会想到,开得那么盛的莲花,也会在一夜间枯萎。”
慕如烟面无表情地望了她会儿,悠悠开口:“娘娘前些日派人传话说,要和我聊五年前的事。什么事?”
“什么呢……”容贵妃又笑起来,蹙起眉头好像在苦苦思索些什么,“年纪大了,容易忘事……不过说不定,过阵子就会想起来的。”
慕如烟轻笑置之。她早知道,不达到目的容贵妃怎会轻易把知道的事情告诉她。或许,一切都只是容贵妃在故弄玄虚,实际上她对五年前的事一无所知,也是极有可能的。
既然话已说破,容贵妃便不再遮掩,眯起眼凉声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好日子坏日子,都决定于今日。你现在有陛下与太后的盛宠,又如何呢?他们一朝人入土,你手上便也什么都没了。”
“皇后对你恨之入骨,白氏一族对你父母的恨也不会少。东边、西边都巴不得你快点倒下。你着实没有太多选择。”见慕如烟沉默着,不知是否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容贵妃话风一转,“耀儿对你一往情深,只是他平时太过内敛,不善表达。我看你们也是郎才女貌,不如我们两家联合,到时候一文一武把持天下,不是很好么。”
“听上去是不错,”慕如烟心不在焉地说笑道,“容我想想。”
听得出来对方话中的敷衍态度,容贵妃语气里加了些力道:“如烟要是怀疑我的诚意……我会让家父一党的朝臣明日一齐奏请陛下,由你领兵去南方支援。你会看到我的诚意的。我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尽快给我答复。”
说完后,容贵妃便走了。
慕如烟看着她的背影,悠悠叹了口气。
这哪是什么诚意啊。容贵妃只是不愿看到东边或者西边得到南疆的出兵权,所以不论如何都是会执意举荐慕如烟出兵的。
的确该回朝了。
再不回去,任由朝上诸臣胡乱决定了什么,她也只能限于被动了。
*
杜若又为几名娘娘诊了脉,出了殿宇,见天色早已暗下。
还未离开皇宫,走到一处宫帷之外,四下无人之际,身后突然冲来一人一把将她推倒。
“你个狐媚子!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看你平时一副颓蔫蔫的样子,凭什么好处都是你的!”
杜若抬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官,正对自己趾高气昂大呼小叫。
女官的晋升封赏一年一次在夏季,虽然杜若不受太后与陛下的器重,但她为人处事低调温顺,宫中娘娘都很是喜爱,就连皇后也对她从不亏待。所以每次轮到女官晋升封赏,从不缺她的一份好处。而宫中论资排辈,无论阶位还是赏赐都有个定数,有人得了多了,就会有人得了少。是以杜若遭同龄人的嫉恨,也是自然。
年轻女官走上来,对地上的杜若狠踢一脚,昂着头讥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四殿下那些不要脸的事,到时候我告诉皇后娘娘去,看你怎么办。”
杜若正要辩驳,但她素来息事宁人惯了,此刻也只是将话吞下,颤颤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宫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谁都知道柿子拣软的捏,她杜若母亲畏罪自杀,父亲又整天喝得烂醉如泥,这种人最适合心情不好之时发泄一番了。女官一把拦住杜若,揪住她的手,还要继续对她羞辱。
有人从背后握住了女官的手。
“哎哟!好疼!”女官放声大叫,下一瞬整个人就被扔到一旁地上。
刚刚只是手猛地被握住感觉一痛,摔在地上后,才发觉手腕好像已经折了,剧烈的疼痛排山倒海涌遍全身,女官握住自己的手声嘶力竭厉吼:“哪个熊心豹子胆的,知道我是谁!”
可她一抬头看到眼前人,便失了声。
慕如烟站在不远处,目光寒如冰雪,嘴角却轻巧笑着:“对不住,我脸盲。你刚刚说你是谁?”
“我……”这下女官倒是不敢说了,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神惊诧一振,“你、你会武功!你根本就不是……”
“话要一句一句说,”慕如烟眯着眼悠然说笑道,“我们先说说你的事,然后再说我。”
女官立马站起身来,背脊还忍不住发抖,扭头就往夜色中逃跑了。
看着那灰溜溜的背影,慕如烟摇头浅笑。她还未对杜若说什么,反倒是杜若一脸忧愁走到她面前:“你可知她是谁,要是让皇后知道了……你藏了那么久,就为了这种小事……”
“就让她去说也无妨,谁会信呢。”慕如烟笑道,“皇后这些日子没少在陛下面前吹风,哪次占到过便宜。”
“你呀……”杜若只是无奈摇头。
两个女孩在夏夜微风中相视一笑。多年不见,这次慕如烟回都后,竟是两人第一次见着。
“谁?”慕如烟感觉不远处似有人影,警觉回头,却没见到任何人,四下里只有风吹响树叶的声音。
“还是要万分小心。”杜若蹙着眉头,语重心长道。
慕如烟点点头,在宫灯下望见眼前人的全貌,不禁心中生出苦涩。杜若正值妙龄,本是花容月貌,为何把自己全身上下弄得如此死气沉沉。
她拉起杜若粗糙的双手看了看,只觉胸中燃起怒意:“是你教我的法子,在北境苦寒之地也能将肌肤保养得水嫩白细,你自己呢?你在藏拙?对谁?”
杜若静静收回手,一脸稀松平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慕如烟看着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又一次对她心生深深的愧疚。她想或许她这辈子都会对她亏欠着,偿也偿不清了,只因当初皇奶奶的一句气话,竟成了她母亲的死刑判决。
五年前固伦公主在北境病危,杜若母亲急忙北上前去,却未赶得及救治。太后听闻女儿死讯痛不欲生,一时悲愤道:“她也不必回来了。”
于是,杜若母亲未回都城,在路上便自尽了。
*
折断了手腕的年轻女官拼了命往皇后的裕坤宫跑去,路上却被一人拦住。
“三殿下……”
“发生什么了?”朱景深淡淡一问。
女官捧着自己受伤的手,义愤填膺告状道:“慕如烟会武功!而且她身手很好,根本不是平时人前的模样——”
说到一半她便止了声,整个人背脊像被灌了冰水一般发冷,不住往后倒退到宫墙边。
三殿下的眼神,就像要杀人似的……怎会……他不是向来温润如玉么……
“三殿下饶命!”女官伏在地上哭求,“三殿下饶命!我对谁都不会说!”
不知为何,三殿下虽然看起来素来温和,她却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绝不是好惹的。
看他眼中似乎敛了杀意,女官速速站起身欲离去。可她再怎么说也是御前大臣的女儿,又是皇后面前的红人,受了这样的伤怎可能无声无息蒙混过去,何况这伤一看就不是摔的……
“若、若被追问起这伤……”女官怯生生问道。
清冷的月光照到朱景深幽寒的双眸:“就说是我做的。”
*
婉拒了慕如烟邀她去清漪园一叙,杜若前往闹市酒肆将喝得烂醉的父亲接回府。
父亲终于睡下,她回到自己房中,静静望着窗外如水的月色,思绪飘到五年前的时光。
接到北境急报,母亲匆匆整装出发,离开前对杜若道:“照看好烟儿。她母亲可能快不行了,她还不知道。”
杜若终究没有等到母亲回来。而那,是母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
慕如烟回到流烟阁时已经不早了。
今日慕府看上去冷冷清清,也不知是不是朱荃赌气在倚梅苑中的关系。没了往常他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素羽不愧是个妥贴之人,不用慕如烟吩咐,已经为她将明早的朝服准备好。
月色清凉,如静水流光,铺洒到挂在窗边的朝服上,细腻金纹发出冷峻的光。
红珊瑚串着的黑铜虎符一同悬于架上,衬在朝服前胸的位置。
慕如烟身姿如玉,静立于窗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朝服上月光所行之处,停在珊瑚上。
明日,就要回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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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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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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