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开的时候,太阳照到星星点点的如玉般的花瓣,青葱油亮的绿叶泛着明媚的光。摘一朵下来,指尖留香,久久萦绕。
小时候,花开花落,湛蓝的海岸船只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有一天,船开走了——母亲也走了,据说去了更南边的远方——留下一片荒芜。海岸的宗庙一点点破败。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很快,父亲也不见了,永远不见了。
熟悉的土地上来了一波又一波陌生人。
他们说——带着不解与怜悯,还有一些居高临下——“你们为什么不臣服?”
“新的主人来了,要比你们自己像杂草一样漫无目的地生长要好。”
后来,大部分人还是选择臣服了。他们看到新修的路、新掘的河、新造的桥……通了路,通了商,东海的好东西涌了进来。
城镇多了,变得繁忙。人多了,变得一模一样。
大部分人由衷感觉到幸福。是啊,从前哪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只要将自己的一部分交托出去——况且很多时候我们并不会发现这一点——就可以换来很多好东西。
而留下的少数人,选择沉默。还有的,也像父母那样,渐渐不见了踪影。
人们开始像醉酒一样,承认自己从前的确活得像杂草一样。承认,但凡是人,总要有个主人。
对了,你可知那个新主人来自何方?
一个遍地都是奴隶的地方。他们自豪地把那唤作——
文明。
*
杜若来慕府看诊开药的时候,朱荃全程迷迷糊糊睡在床上。
已调了药让他服下,杜若这才发现慕府的存药不多。因她近日又调配了不少起效好的新药,都放在太医院。这样想着,她便暂且折回宫里去取,过一会儿再来。
“幸好杜若看了,只是普通的风寒。”素羽在床边松了口气。
朱荃从小不常生病,如此高烧的次数更是几个指头数得过来。上一次烧成这样,还是儿时。
“不是说笨蛋是不会发烧的么。”
“小姐!”素羽正要双手撑腰责怪小姐这种时候还说风凉话,却见坐在床边的慕如烟嘴上虽这么说,望着表兄的眼神里却满是疼惜。
素羽出去看第二服药煎的情况,留慕如烟独自在朱荃房里。
午间的日光在窗帷轻纱中若隐若透,屋内飘着似有似无的君子淡香,陈设明净洁雅,清澈通透,仿佛一览无余。
窗外的梅树绿叶青葱。未到开花季节,却一样充满稳静的生命力。
倚梅苑这院落是朱荃硬要搬来住的那天,慕如烟看似随意指定的。一是因为倚梅苑离得远。还有一个原因是,朱荃小时候说过自己喜欢梅花。
慕如烟坐在床边,看着表兄熟睡的秀脸,一切就好像儿时一样。
他从小就被父母放养,仿佛广乘王夫妇自他出生起,就料定这孩子不会有什么出息——当然,他们夫妻俩自己也常年游乐山水,没什么追求,对孩子也着实谈不上半点以身作则。
儿时的贵族学堂里,朱荃成绩不错,却也从不好好认真学。仗着父母的尊贵身份,和慕如烟他们偷懒逃学、上课瞌睡也是家常便饭。
几个豪贵出身的孩子从小就学会了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对于某些好说话的先生,就更是肆无忌惮。广乘王夫妇不管,陛下也睁只眼闭只眼。只有每当固伦公主从北境回都的时候,慕如烟收敛了,其他孩子便也收敛了。
所以当小时候闲谈起最喜欢的花时,朱荃脱口说“梅花”,他父母一瞬间也惊讶了。
这孩子,日日蓬勃散漫,怎么会喜欢如此清苦幽寂的花?
那时慕如烟也在场,也很讶异。当然她想的是——
梅者,花之君子,和表兄气质多不相称啊。
想到此,看到表兄现在的脸庞,她不由嘴角牵引着笑。
时光诚不我欺,实乃,高洁君子也。
关于梅花的话题,自那以后再没谈论过,表兄可能也早忘了当时说过的话。可是她不会忘记。怎么会忘记呢。
日头盛了,瞥见窗外天光,看时间不早,慕如烟轻轻用手背贴了贴表兄的额头。虽然还热着,应是服了药的关系,已经不像回府时那般滚烫了。
她站起来正要转身离开,锦袖带风,手却被床上的人一把抓住。
手心还烫着。
“什么时候醒的?”
朱荃不语,双颊因热度泛着红晕,目光微醺地望着表妹。
“我有些事,去去就回来。你好好睡。”
“不能是他。”
慕如烟双睫一颤,感觉朱荃手心一片汗涔涔,语气同目光一样飘渺,个中却有一分坚定。
“今日烧起来,忽然让我忆起不少往事。”他望着表妹,静静说着,“有些事你不知道。”
这两人一人站着,一人躺着,默默互望。
“若你真心喜欢……”朱荃的双唇忽然有种哽咽般的颤抖,“谁都可以……但不能是他。”んτΤΡS://Www.sndswx.com/
慕如烟脸上一抹苦笑,轻声道:“在说什么呀。”
“他没你想的干净。”
凝望片刻,慕如烟重新在床边坐下。
朱荃依旧晕乎乎的,身子很虚弱。
“睡。”她将他的手放回锦被,温柔道,见表兄阖上眼又睡熟了。
*
刚出朱荃的房间,慕如烟差点迎面撞上素羽。
“世子他……”
“哦,没事……烧坏脑子,说胡话呢。”
“哦……”
慕如烟微微一笑,从素羽手中接过方才让她去准备的男装。
“小姐,”素羽担忧地叫住慕如烟,知她又想女扮男装出府去,“还是……带上我吧。”
慕如烟纳闷地看向她。
“还记得……小时候世子烧成这样的那天……小姐你把我们吓坏了。”
见素羽双眉紧蹙甚是不安的样子,慕如烟扑哧一笑,一脸“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那地方不比西市,要是被人认出来该怎么好啊!”
“哦……”慕如烟抬眼想了想,轻巧道,“认出来也没事。”
素羽讶异着,见慕如烟已拿了衣服走了,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话:“你好好留下照顾表兄,我去去就回。”
今晨朝会结束,朝野又一次传遍了她这个镇北女将形同虚设的流言。
至于在传言中竟被说成草包……
慕如烟边走边摇头笑着,俯仰自在,心神洒然。
镇东军困于东海混乱,镇西军大军南下,中原禁军也疲于安置流民、保卫皇宫与都城,而镇北军不过两个时辰便完胜北旻二十万大军……
这种时候,只有她在朝堂的威信低了,才不会有人恶意捧杀,多疑的帝王才能放心啊。
也只有这样,凤影他们才能安然回都。
被人说成草包,比被人想成豺狼,着实要好很多,不是么。
而现在,看她有功却领不得,境遇都这么可怜了,就算被发现在禁足期间偷偷溜出去,那向来喜欢施恩的帝王也会选择睁一眼闭一只眼吧。
*
快入秋,午后依旧骄阳似火。
锦衣公子踱步来到解语楼前。
看有个新来的贵客,解语楼主事连忙笑盈盈迎出来。只见那翩翩公子手持折扇,潇洒一展,在面庞前悠然轻扬,满目风流。
一阵极高级的清香扑面,主事看遍都城权贵,那直觉就像融在了血液里。他立马意识到:实打实的贵客来了。
只是这公子秀手扬着扇,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般,不知是何来路。但看那白皙的脖颈与潋滟双眸,绝对是个俊朗妙人。
主事稍稍抬眉,偷偷好奇地对公子折扇遮面的脸庞左看右看,慕如烟轻咳一声,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放到他手上。
解语楼鱼龙混杂,常包藏私情秘事,多的是不愿暴露自己真名实姓的客人。
主事即刻会意,不多看也不多问,瞥见打开的折扇上隽秀的“风雅”二字,躬身扬袖道:“里头请……风、风雅公子。”
慕如烟垂眸调皮一笑,随即严肃纠正道:“雅风。”
“雅风公子!”主事眼神也不带飘一下,扬声迎客进门。
见那公子熟门熟路,自顾自往楼上去了,主事满腹狐疑地反复翻看自己怀中的小本本。
奇怪,倒像是和人约好了,知道有人等着似的。可簿上也没这样的客人啊……
*
一路走到清月的雅室,慕如烟并未敲门,直接轻推房门而入。
淡香若有若无,窗帘拉着,静寂清幽,里头好像没人。
她将折扇轻快一收,正要往侧室去,一个带刀身影倏地从旁飞来。
慕如烟并未转身,只向肩后轻抬折扇,用扇骨便将那飞身之人的佩刀抵了回去。
人影飞到面前,那黑衣人蒙着面,似乎发觉自己袭击错了人,一瞬间瞪大了双眼。他并未与慕如烟多纠缠,而是提着刀先行冲进侧室去寻清月。
慕如烟愣了愣,索性在主室坐了下来,听侧室传来打斗的声音。
“不行啊。”才坐下,慕如烟摇摇头,便进了侧室。
手中清雅的折扇刹那间变成利刃,她一把将抵抗不支的清月护到身后。利刃在空中灵巧旋转,她不过与蒙面人交手几回,便把他击退到墙边,暂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闹这么大动静,”慕如烟再一展折扇,利刃忽然又变回秀气的竹绢纸,她对着蒙面人嘴角淡嘲上扬,“就不怕楼中人听到了声响进来?”
“那日倒茶时看出你是个练过的,没想到身手真不怎么样。”慕如烟一回头,对诧异着的清月悠悠道,“易容倒是不错。”
慕如烟转头对墙角的刺客笑道:“昨晚得了消息,现在才派人来灭口,速度太慢。是因为你主人近日得了顽疾的缘故?”
“你……你是谁?”蒙面人惊恐地望着慕如烟。顽疾……说明对方对幕后人已经了然于胸。而且还知道昨晚……
因为听闻荃世子对清月一往情深,朱士玮一直犹豫着没有对她下手。但昨晚听到密报,世子竟暗中差人调查皇宫暴/乱那晚清月的行踪……
若牵出清月,便会牵出他本人与那晚暴/乱的关联。如此一来,这个祸患便必须被除去了。
慕如烟扑哧一笑,一脸大言不惭理所当然道:“你难道没有听说,她是本世子中意的姑娘?”
“世、世子……”蒙面人瞪大了眼愣在当场——
哪有长这样的世子……你哄小孩儿呢……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大声道:“你是慕如烟!”
慕如烟媚眼一笑,一副“猜中了”的表情。
“你不是在禁足么……竟敢……”
“是啊,禁足期间也要冒险过来,可见我是有多中意清月姑娘啊……”前一瞬还胡乱开着玩笑,下一瞬慕如烟一收折扇,目露寒光,那凛冽之气让对方也不禁背脊一震,“你回去告诉你主人,他那晚将皇宫搅成一锅粥我没意见,但我的人,让他动一下试试!”
“……”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沉了下去,原本威严冷酷的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那刺客吞了口口水,轻声自语道:“果真是喜欢女人……”
“什么‘喜欢女人’……”慕如烟耳朵好到全听到,“什么‘果真’……”
“东海那儿盛传你喜欢女人。”刺客坦诚道。
慕如烟哭笑不得。而且这刺客,还挺耿直,竟也没再掩饰自己是镇东军的人。
刺客离开后,留下清月与慕如烟沉默对视。
慕如烟轻咳一声,虚笑道:“你别误会,方才尽是胡说的。”
“我知道那些情诗都是你写的。”清月冷冷道。
“呃……”
所以是要怎样?
“我等你很久了。”
“……”
慕如烟一时语噎,正想着自己是不是真做了什么令人误解的事,只见清月目色冰冷,已拔出手中匕首,向她飞扑而来。
*
出了清月的雅室,手上还留了南疆橙花的清香。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慕如烟依旧一身翩翩风流公子的行头,悠哉漫步廊间。
正巧另一间房间的门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熟悉的人。
两人面对面,惊讶地彼此对视,同时脱口而出:“你——”
即便慕如烟今日一身男装,朱景深一眼便认出了她。
凝望着彼此,两人都愣了愣,再次异口同声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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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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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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