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都市小说>娇将为后>第 129 章 第129章 对峙
  入夜,白晏手托下颚,静坐在旧三皇子府邸的院中。

  一轮新月在西边的夜空闪着清冷的细光。

  回想白天宫宴上,人们叽叽喳喳聊着太子与莀世子之间关于“心上人”的争吵。

  ……所以,姚胜今日对程娇态度才会如此无礼。

  可是……总觉得哪里古怪……

  世人口舌向来捕风捉影,听到风就是雨。可依表兄的性情,应该不会因为这句话而动怒……他们之间……还说了什么吗……

  ——“问你心上人不就知道了么……”

  心上人……

  “晏少爷……”踏星走入院中,看到白晏坐着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愣了一愣,笑道,“还真像啊。”

  踏星手里拿了件披风,天气入冬渐渐寒冷,本来想让白晏早点回房,可触景生情,不禁感慨起来。

  “像?”白晏回过神来,转身看他。少年的一双美目之中仿佛有月光在流转。

  踏星指了指天际:“殿下从前也常坐在这里,看着西边的夜空。”

  白晏“哦”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悬挂的新月之下,西边是慕府的方向。

  “夏天那会儿,大将军回都以后,每到夜里,西边的天空就会被照亮——直到一个月前,又暗了下来。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这几个月,就好像做梦一样。”

  梦……

  白晏心里一阵隐痛,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布兵图的真伪,谁会清楚?”

  “这还用说?自然是将它带来的程家小姐。”踏星也听到了外界关于两殿下为了“心上人”而争吵的传闻,“所以莀世子昨日的话,一是暗指布兵图有诈,二是指责太子殿下亲近敌国贵族,才激怒了姚将军吧。”

  白晏垂目思忖,缓慢地摇了摇头;“不对……”

  “哪里不对?”

  白晏抬起头来,设问道:“若有盗贼窃了你的财物,你问他,他可会说实话?”

  踏星笑道:“那自然不会。盗贼既然心怀鬼胎,又怎会说实话?”

  “那若她真的使诈而来,问她又怎会知布兵图的真伪?”

  这倒把踏星问住了,一时答不上来。

  问程娇自然是问不出来的,因为不论布兵图真假,她都只会答“是真”。

  那该问谁……?

  北旻南部重镇布兵图——

  镇北军长年驻守北境,侦察兵的实力不容小觑,白晏在北境战场上亦曾见识过。这么多年的北地太平,若不是对北旻南部国境有足够的了解,是不可能做到的。看到布兵图之后,能依靠过往的经验与识略做出最接近准确的判断的人,应该是——

  白晏眼神忽而一亮。

  昨日朱莀口中的“心上人”,指的根本就是慕如烟。

  凭表兄的聪慧敏锐,不可能听不出来。

  可是换作局外人,比如姚胜,就不然了。

  朱莀那样出语误导,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为了让姚胜当众对太子无礼,如此简单么?

  *

  第二天紫微殿早朝,文武满堂。

  朱莀招摇上殿。他既是皇后眼前的红人,东安王府出手做事又一向阔气,在贵族间颇得人心。难怪殿上阁僚见到莀世子,无不如拥簇的潮涌,极尽讨好恭维之事。

  可惜朱莀的受封被朱景深按了下来,没法以亲王身份站在紫微殿最显贵的位置。众人心里都对朱莀心有戚戚,却见他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悠哉悠哉地往世子的那一排走去,站在了曾经属于朱荃的位置。

  邹准站在后面一排,望着朱莀的背影,不由一阵恍惚。前面那位置曾经站着朱荃和慕如烟,从前朝会时他也曾时不时与那二人逗闹一番。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前方站着的人已变成了朱莀。

  他可不想和此人有什么瓜葛。

  可朱莀却像听到了邹准心里的声音,回过头来,对他邪邪一笑。

  “……”

  “解语楼毁了,邹大人可少了闲乐的胜地。”

  “哪里哪里。”邹准客套陪笑。

  朱莀眨了眨眼,眸子里泛着妖光:“我知道个好地儿,到时一起去啊。”

  邹准被呛得干咳了几声:“好、好啊。”

  一行虚汗从鬓角垂落,邹准心中直喊:老天,让这早朝快点过去吧!

  紫微殿,一直到太子临朝,朝会开始,仍不见慕如烟的身影。

  一个多月,虽然众人已对大将军的罢朝习以为常,可与北国的战事总不能就此搁置。

  朝臣依旧风向一边倒,呼吁太子发兵北伐:

  北旻正逢雪灾,新帝又身负重伤,现在不正是出兵的好时机?若能攻下北旻,则南北归一,能成就史上未有之霸业圣功。而且,现在民众对战争的热情已经升到了无以复加的高点,朝廷若不能回应民众的热情,怎能向他们展示皇族与朝廷的高瞻远瞩与雄韬伟略,又怎能让他们对这架统治机器心悦诚服?

  而姚胜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正当中,试图抵挡四面八方的主战言论:“竟为了所谓的万世之功,让百万人白白去死!”

  朝臣的主战声却如雷如潮:“姚将军此言是侮辱我军战力、还有大将军的才智!”

  姚胜瞥了眼王座上不发一语的朱景深,似乎有过一分一毫的顾忌,却又即刻决定将那顾忌抛诸脑后,大声警告众人:“现在北国王座上的可是玄胤!他十五岁就带兵征战,杀我兵将无数,狡智多谋,怎会如此凑巧,一即位就受了重伤?一定是使诈!他在诱我们出兵!”

  “即便是诈,大将军也能力挽狂澜!你难道忘了,几个月前面对北旻二十万精兵,镇北军可是毫发无伤,转瞬间歼灭他们数万!南疆一役,大将军仅领亲兵十数人南下,几日内便平定了数年的海盗之乱!”

  “此一时彼一时!”

  “你只是不想让自己麾下的兵上战场而已!”

  “那又有何不对!”姚胜几乎是在殿上吼了出来,殿宇的廊柱都随着愤怒的喊声震荡,“我麾下都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平民,他们也都是平民的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

  他目眦欲裂地怒瞪这满殿的权贵:你们一个个窝在自己的安稳富贵乡,却要那些普通人为了你们的私欲去死!

  那些权贵大笑回吼:“那就请姚将军上街去随便抓个平民问问,现在谁不想打仗!你今日不仅仅侮辱了大将军,侮辱了我南昭的铮铮军魂,还侮辱了所有南昭子民的忠君爱国之心!”

  邹准站在朝上,看众臣对反战的姚胜群起而攻之,感受着汹涌翻滚的暗流。那是人心中蠢蠢欲动的欲望潮水。这些朝臣制造了各种借口,绑架了帝王的威名、太子的忠诚、慕如烟的才智与民众的激情,欲将整个国家推向战争的深渊。

  说实在的,虽然两集团间之前有过恩怨,邹准依旧敬姚胜是条汉子。他从前害朱景深和慕如烟是为了要建立一个属于平民的世界,现在在朝上以一人之力对抗万人,也是为了平民。实乃前后一致言行合一。

  可是,有一个可悲的事实,也是这个事实,使得那些权贵的话竟令人无法反驳。姚胜拼命护着的那些平民,包括那些街头巷尾痴迷于议论战争、对血腥摩拳擦掌的男人们,若听到姚胜的这番话,非但不会感激,只会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吧!

  想到那些每日在茶馆酒楼里谈论战争兴奋到唾沫横飞的男人们,邹准暗自叹了一声:帝王要建永垂万系之业,将相要立流芳百世之功,还有这官僚系统中的大大小小官员,也都能从战争中各自牟利。可平民呢?他们除了被帝王将相利用,作为血肉送上战场,还能得到什么?为什么,往往却是他们,对所谓的成就霸业最有热情。

  同是慕如烟近来收作几用的将领,朱士玮的态度就要柔软聪明太多。民心不可违,圣威更不可损,谁知道慕如烟还回不回得来,太子和皇后两边都不能得罪,这时候,哪有比不声不响和稀泥更好的办法?

  大殿上的权贵见姚胜“黔驴技穷”,已无话可说,一个个脸上带着得胜的喜悦,只听姚胜面色忽然冷静下来,言语镇定:“那就没办法了。”

  群臣一个个心里暗笑:故作什么姿态,说的好像你本来有办法似的。

  殿宇又一次传来姚胜的威凛高声,他面向高处的朱景深,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臣怀疑北旻南部重镇布兵图系伪图,要求程氏上殿对峙!”

  紫微殿如一锅炸开的热粥。

  一直藏在人声背后的朱士玮看了眼高处朱景深阴沉的面色,重重咳了一声,走出人群:“姚将军这就太过分了啊。”

  “哪里过分!如要开打,不应该弄清楚那份布兵图的真假?不然,要那么多兵士生生掉入敌人的陷阱?”

  “这……”众臣一时语噎,齐齐看向太子。

  邹准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大殿上这幅难堪的画面。

  前排的朱莀又一次转过身来对他顽皮一笑,让邹准又一阵背脊冰凉:他前日在御书房看似信口玩笑的一说,实质却是煽风点火,在此刻掀起失控的乱潮。而他却像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在一旁悠然自得闲情逸致。

  殿宇上的群臣支支吾吾,偷瞄着高处的王座,见太子沉邃的双眸晦暗难辨,在远处像深沉的海洋,不发一言。

  “难道,太子要为了敌国美色,不顾自国军民?”姚胜双目圆睁,质问的眼神像是剐人的刀锋,望向朱景深。

  邹准皱眉。

  前日看似朱莀的一句戏言,竟在潜移默化中被化作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子,刺向太子的王座。

  无论今日太子如何选择,都会落入下风:若他拒绝传唤程娇对峙,便当众做实了太子袒护敌国贵族、恋慕敌国美色的异心,令他在朝堂的威信尽失;若他出言传唤……

  “报!”宦官忽然一声通报,“程氏请求上殿!”

  紫微殿顿时鸦雀无声。

  很快,程娇一袭华服上殿,身侧身后是在一旁护卫的殿前禁军。看她沉着的脚步,在满殿诸臣面前纹丝不乱的样子,竟像是早有准备。

  众人为对峙双方的两人让出大殿中央的位置,气氛诡异凝重。

  邹准望着面前场景,无奈抚额:这场面可以说要多难堪有多难堪。简直就是满殿耀武扬威的男人在欺负一个逃来投靠的弱女子。今天这事儿传出去,所有人都得名声扫地。

  “布兵图自然是真的。”程娇望着高处太子的方向,真诚又肯定地道。

  “如何证明?”姚胜高声质问。

  “我根本没有作伪的动机。前来投靠即是将自己的性命交予贵国手中,作伪对我有何好处?”

  “很难说你不是玄胤派来的细作。他为了达到诱我们出兵的意图,怎会可惜棋子的性命。”

  “他屠了我全族!”程娇双眸噙满忿怒的泪水,“布兵图是真的,是我父亲旧部拼了性命给我,护我脱逃带出来的!”

  “拼了性命,”姚胜冷哼一声,“拼了性命将自国的兵图偷出来给敌国?这样的叛贼,我们又怎能相信你的忠诚!”

  “你休血口喷人!”程娇气得浑身发抖,“我叛的不是国,是玄胤!”

  听她一说完,大殿发出诸臣低轻的嘘声。

  老道的政客们都已听出了门道,暗中唏嘘摇头:对方毕竟是个贵族出身的小姑娘,三言两语就落入了狐狸的陷阱。

  见胜负已分,姚胜冷笑道:“所以你说了,你此次来,不是为了叛国。”

  姚胜毅然望向高处太子的方向,对所有廷臣掷地有声:“诸位都听清楚了,她的心根本就没有向过我国,那布兵图怎能相信!”

  大殿上的沉默好似一团无形的冷风。

  令群臣更为咬牙唏嘘的是,这姚胜竟比看上去要狡猾的多:程娇既然能背叛祖国,那就有可能背叛南昭;可她若没有叛国,不就是心存不轨而来么?当然更不能相信她带来的东西。所以,这场对峙,不管正说反说,反正结论就是:此人不可信。

  邹准默叹一声:毕竟是从前帮大皇子争过太子之位的人。当初姚胜人未踏入都城一步,可是差点将朱景深和慕如烟逼到了绝境,这种人一旦卯足劲要做成什么事的话,当然也不是好惹的。此类朝堂雕虫小技,自然更不在话下。

  但不能不注意到,今日姚胜手中的刀,是朱莀递的。

  这不能不让人忧虑,事态是否真的能够照着姚胜所期待的方向发展,真的能够阻止战争的发起吗?

  就在焦灼沉默的时候,大殿中央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众人神思皆一下子被提了起来,竟发现那笑声是程娇发出的。

  姚胜眯起双眼。

  程娇一改娇弱的神态,双眸迸发出骁毅的锐色,不疾不徐道:“姚将军的这番话,丝毫没有作为一名堂堂将领的识略,倒像是个只会翻弄嘴皮的政客。”

  “你说什么?”

  全然没把一名魁梧武将圆瞪的双眸放在眼里,程娇继续笑着挑衅:“不知将军今日此举,是想要证明贵国军中无人,还是想教人怀疑,你们的大将军是否真的有传说中那么神奇。”

  “你——!”

  在姚胜怒不可遏、众人惊嘘低叹的档口,邹准却立即将目光投到高远的王座,惊讶地发现,程娇这么说的时候,朱景深面如止水,情绪完全没有波动。

  前排传来一声轻佻的嗤笑。

  听那声音邹准便知道,朱莀和自己一样,也在众人都在关注程姚二人的时候,独独在看朱景深的反应。

  “我当然不是叛国而来。”程娇目扫众人凛然道。

  邹准听到有朝臣在底下紧张地悄声低语:“兵甲的声音?”

  不错。警觉的他也听到了四处隐微却又铿锵的声音。虽然程娇身侧站有持械禁军,但直觉告诉他,还有大量禁军悄悄布设在殿外。

  王座上的太子依旧面如止水。

  邹准望着深不可测的好友的面庞,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何意。

  护卫一个程娇,需要那么多持械士兵?

  他将目光投到前方泰然挺立着的朱莀的背影。

  难道是为了他……?

  诚然,好友向来是个沉着的猎手。故意纵容朱莀引发朝局动荡,或许是在悄无声息之中请君入瓮。

  可是,要如何做到?

  他不过是在背后煽风点火而已。一句玩笑话不可能被当作罪名,更不可能动得了王侯。

  “你若没有叛国,又何以怂恿我们发兵?”姚胜挑眉问道。

  程娇昂起头:“我要的,是借贵国之力将玄胤拉下帝位。”

  群臣交头接耳,大殿上发出嗡嗡声。

  “若单纯发兵,以此之百万对战彼之百万,实在难以称为上策。行军对战,自然要懂得借力。”

  “借力……”众臣在底下低声重复着程娇的话。

  借什么的力呢?

  程娇来到南都已经有段时间了,出入宫廷如南昭贵族女眷一般。此刻或许是在场的大部分人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她是北旻大将军之女,将门之后。

  世人皆知北旻的战神是蒙氏。

  可是,十多年前北旻的一场惨败后,蒙氏被俘,就此消失于所有人的视野,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正是程氏。而程氏一族虽是世袭将门,却鲜有脍炙人口的大胜战绩。相比于在前线冲锋陷阵,他们更偏向于幕后的运筹谋划,属于军中的政治官僚。

  程娇看着姚胜,笃定地娓娓道来:“玄胤杀尽皇族后裔,纵容平民屠灭贵族,以至于举国大乱,民众互残,早就尽失人心。所有北国人都想要一个比他更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帝王。而他的软肋,正在于他有一半贵国的血统。”

  忽然鸦雀无声。

  所有朝臣屏息静气,不敢去看王座上的太子。

  姚胜冷哼一声:“既然你已说了,他杀尽了皇族后裔,那即便北国人想要新主,又能奈何?”

  “其实没有杀尽。”

  听她这么一说,殿上嗡嗡地人声攒动。

  “已故十五皇子留下了一个未满周岁的男婴。碍于兄长的舍身相救之义,他没能将那孩子除去。”

  群臣的声音渐渐躁动起来。

  程娇轻笑一声:“善待我,不过是拉拢些贵族;但若打着拥立正主的旗号,所有的北国平民都会揭竿而起,成为贵国的兵。”

  众皆哗然。

  所有人都知道,皇室礼遇她,不过是把她当作一颗笼络敌人的棋。可她竟然毫无遮掩地当众说了出来。这话就像一颗爆裂的弹药,冲击直入人心。

  “哼!”姚胜冷声道,“你这是想借我们的兵力去拥立你们的新君,我们为什么要劳师动众这么做?啊——”

  还未说完,姚胜便知道自己输了。

  竟然输在这个看似娇生惯养的柔弱女子手里。

  程娇嘴角含笑,悠悠吐出那个答案:“我说过了,对方是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儿——而其他所有皇室后裔,都已经被屠杀殆尽。”

  一个已无根基的幼主是一面完美的旗帜。借这面旗帜得到的天下,自然掌握在拥有军权的人的手里。到时候南昭大军入境,占领北都,挟持幼主,不就在实质上控制住了北国的命脉?

  “为了我的国,我希望借贵国之力发兵拥立正主新君。这无疑是最轻松制胜的方法。而那之后——”程娇目光闪动,转头望向高远的王座,“谁能掌控北国,就各凭本事吧。至少在那之前,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殿上发出叹声。那是群臣的感叹,赞叹这个女子的勇与谋。短短顷刻间,情势倒转,她说话毫无破绽,不仅证明了自己从未背叛祖国,还为众人点明了发兵制胜的方法。

  看姚胜一脸怔怔的样子,怕是他也未料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谁会想到,他今日实乃请了个劲敌上场,亲手推动了这场战争的发起。

  邹准却在暗中关注另一件事:这些话程娇为什么早不说?为什么要等到陛下已经离开、太子监国之时才说?

  她在等……

  等什么……?

  等谁?

  见出兵北伐已无悬念,朝臣们高声齐鸣:“请太子殿下下令——”

  雄伟的紫微殿中骤然发出一阵狂傲的吼笑,打断了所有人的发兵请命。

  众人看着大笑方止的姚胜,又惊又叹:他这是疯了吧!

  姚胜昂起头,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对程娇冷声道:“够狡猾,但你骗不了我。”

  群臣见他从胸口抽出一卷羊皮纸,在大庭广众前将其展开。

  “这是——!”殿宇内如油锅爆裂的声音。

  “布兵图?”

  “不……看那羊皮……不是新的,而是……有年数了。”

  “这难道是……”

  那的确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图纸,上面的营堡镇寨山峦暗渠仍旧依稀可见,只是羊皮已经斑驳。

  程娇看到那图纸,不由倒吸一口气,双手微微颤抖。

  姚胜见状,扬起唇角。

  邹准看向高处的好友,见太子目光低沉,周身的空气如一湾静谧的深海。

  姚胜高举图纸:“十多年前的那场大战之前,程氏也曾向镇北军暗中献图,献的就是我手上的这张伪图!想假借伪图诱镇北军孤军入境,幸而被慕大将军识破诡计!”

  十多年前献图的就是程娇的父亲。而那之后,两国在应江大战,慕氏带领镇北军大破北旻蒙氏的铁骑,俘虏两万,大战就此终止。蒙氏被俘失踪,北旻立程氏为大将军。再之后,便是北旻降兵南逃,白家被血洗而衰落。

  这张老旧的兵图上写有兵部的汇报:“经查证,系伪图。”还有当年陛下的亲笔批示:“阅。”

  姚胜指着面色惨白的程娇:“这种劣迹斑斑的家族,各位还能信么!”

  大殿人声嘈杂。

  没想到姚胜还备了这一手。

  只是,要用这张牌并不是没有风险的。

  “此类文件被封在兵部密库中,只有陛下与大将军才有权力取看。敢问姚将军是怎么得来的?”

  “莫不是偷的吧!趁陛下与大将军不在,竟行如此悖逆之事!”

  私入密库,盗取密件,与叛君同罪。

  在祭出这张牌之前,姚胜就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大义凛然笑道:“就算是要将我姚某打入地狱,也要阻止敌人的奸计得逞!”

  姚胜对高处朱景深一抱拳:“恳请太子以国为重,将程氏收押审问。刑部经验丰富,自有办法让她说出实情!”

  群臣一片哗然:他这是要将程娇投入监狱,严刑逼供啊!谁不知道,刑部的大狱里,被收监之人的处境如同身在地狱。

  女子历来被认为是弱者,是以令女人入狱被视作不雅。也因此女囚人数少,但一旦沦为阶下囚,却会面临着极为凄惨的下场。

  堂堂的一介将领,本来是不应该这样将一个女子逼入绝境的,那是风度丧尽的表现,令人不齿。但姚胜已然顾不得了。

  程娇瘫软在地,默不作声低着头,似已放弃了所有辩驳。

  众人心里暗暗唏嘘:一个贵族女子,怎承受得住下狱刑讯的耻辱?可是,姚将军架出的牌实在太过强大,那上面可是有着陛下当年的亲笔批示。就算太子想开口救自己的心上人,也是万万救不得的。

  许久,众人见程娇抬起头来,水眸之中泛出决绝的光泽,唇角似扬非扬,一脸视死如归的平静:“既然不论我说什么都已经无用,也罢。”

  未及人们反应过来,只见她一伸手,抽出身侧禁军的佩剑,扬袖向自己的脖颈挥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突发情况之下,身体反而会一瞬间僵硬,人们只得“啊——”地张大了嘴,眼巴巴等着大殿上鲜血喷涌。

  “那布兵图是真的。”

  遥远的大殿入口响起一道冷静清澈的声音。

  万籁俱寂。

  紫微殿的时间仿佛一瞬间停滞了。

  听到那声音,人们说不清道不明为何,却都不由心中一定,殿上的混乱也霎时散开得无影无踪。

  程娇手中的剑停在肩上,额心缀着汗珠,低头蹙眉大喘着气,一道血流透过细浅的颈间伤口缓缓淌落。

  众人大大地呼了口气:幸好只是划破了皮肉,没有血溅紫微殿。

  所有人面朝大殿入口,屏息静气,恭敬地等待大殿的时光再次流动。

  太子于王座上泰然端坐,眸深似海,凝视前方。没有人发现,他暗暗握紧了隐在朝服锦袖中的手。

  紫微殿门敞开,璧日穹光如天地精萃倾流汇聚,一时间人们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处凡尘现世的朝堂,还是在仅在神话中才存在的圣山神殿。

  一个身影从光影中超脱而出,缓缓走近。

  污浊的大殿顿然倾泻入了亮彩。

  那天姿妙影身着厚重朝服,倾世超尘的脸庞雪白无瑕,圣洁犹如雪山的神灵,威严又似至尊的王君。

  殿内一切人事物好似都成了虚像,只留一人高居王座,一人端立殿口。两人眼眸同样沉静,如同交相辉映的深海与星河,隔着浩渺宇宙,遥相对望。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所有人看着此景都不禁愣住,一个个似乎忘了魂,只在心中/共相默喊:一个多月了,终于——

  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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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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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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