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饭,三人是在街角的一处的饭馆吃的。倒不是戌甲小气,专挑便宜的。一来那小饭馆以前三人常去,熟门熟路的很,一边吃一边谈笑毫不拘束。二来那种小饭馆也不兴什么包间,就用墙板隔出座位来,周围食客还有店家伙计们的声音都听得见,边吃还能边听点小道消息,这才算是感觉到了人气。
年少念书时袖子里没银子,进了饭馆也只能挑点便宜的食材将就,多抹点佐料糊弄嘴儿。如今戌甲吃上了仙饭,曾、何也各自有了生计,一点散碎银子就还是掏得出来了。先叫了一个烧烤拼盘,荤的、素的、软的、硬的照着菜谱挨个勾。本来打算喝茶的,等那拼盘端上桌,浓烈的香料味冲进鼻子,戌甲干脆把茶杯一推,另换了个杯子倒酒。烧酒喝不了,黄酒还是能喝点的,喝茶始终不是那么回事儿。
人一高兴,就忘了什么叫饱,什么是醉。一大盘子下肚,三人浑然没当一回事儿。戌甲扒了扒菜谱,一招手又叫了盘油焖大虾。嚯,那虾是又油又辣,三人是一边剥壳吃虾一边往嘴里嗦冷气。嘴巴淡了两年,陡然遇上这种狠角色,自然是招架不住。戌甲都怀疑是不是店家换了配方,怎么以前没觉着有这么辣来着?嘴含着黄酒,眼看着红汤油虾,想吃又怕辣,瞅着曾、何二人不停的伸筷上手,心里急啊。
一盆鳌虾夹了干净,也就觉得七八分饱,好家伙。三人对望了几眼,要不再点一个?戌甲看了看邻桌,说要不再上个羊蝎子?见二人点头同意,一招手又叫了碗羊蝎子,多放香菜!等这碗羊蝎子也没了一半,三人终于感到不妙。可看着那剩下的一半羊蝎子,还是不甘心。几口酒一口肉,硬是给塞了进去。等最后一口咽下,仰头瘫坐,敞胸露肚,好不舒坦啊。
三人红着脸出了饭馆,临分别前,何亿笑着问道:“好不容易吃你戌甲一回好的,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一回?”
曾茴也笑着说道:“下一次?咱们认识十几年了,这才算第一次。下一次怕是又要再等一二十年咯。”
一二十年?戌甲自己也不知道下次下山是什么时候,山上活得久,看待时日与山下别有不同。而且,跟山上的人打交道,再加上听说到的东西,戌甲总有种感觉,就是山上的人有意或无意的在忽略山下的一切。曾跟山上学堂的弟子闲聊过,从那些弟子的口气中能听出,不管自己当初从哪来的,只要一朝上了山,那就只是山上的人了。山下除了父母亲友,再无与一事一物有瓜葛牵连,一切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学堂都是如此氛围,那山上别处只会更甚。如此氛围之下,戌甲自思日后若要时常下山,怕是会遇上些说不出的麻烦和没有选择的选择。
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戌甲按了按眼睛,下午的那顿酒还没醒干净,弄得父母专门做的晚饭也没吃进去几口。坐起身来,一样一样看着自己房中的陈设。除了几个小物件稍稍挪动了之外,其余都没什么明显的变化。戌甲站起身走到各样陈设前,用手一一抚摸着。摸到了书柜,就抽出几本书翻一翻,再插回去。摸到了书桌,夹起桌上的笔把玩一阵,又放回去。哎,两年的时间并不长,为何自己会有这般怀念?拉出椅子,坐在书桌前,戌甲就这么看着窗外的点点灯火,直到那些灯火一点一点的渐渐熄灭。
也是运气不好,往后几日连着下了绵绵细雨,纵使与戌甲无甚不方便,可街市上到底没什么人了,冷清得很。留在家中,倒也不是无事可做。
戌甲在药房时就曾问过潘蜀椒,山上的方子与山下的方子有何联系。潘蜀椒只说有些山上的方子是依山下的方子衍变出来的,有些山下的方子则是山上的方子改换出来的,其中的联系并不少。戌甲便问有没有那种山上的方子换几味药材就能在山下用的,潘蜀椒看了看戌甲,沉默了一会儿,就传了戌甲一个调息安神的小方子。说直接按方子中药材名在山下采买,然后以三分之一时辰为限熬煮,微稠即成。戌甲当时还好奇,为何山上山下的方子所用药材竟是同名。潘蜀椒不愿多提,只说两个方子药理相同,所用药材优劣不同。虽是同名,然山上所用是灵材,专以灵田灵木栽培,其含灵气甚丰,非是山下寻常药材可比。末了,潘蜀椒小声的说了一句,这方子其实是个好方子。按这方子在山下采买也不贵,人人都吃得起,可惜从不见山上有人传到山下去,还有好些方子也是这样。方子既然有用,就应该传到尽其所用的地方去,不然就是浪费在废纸堆里了。
戌甲按照方子买回了药材,还专门挑回了个厚实点的砂锅。父母问这是要做什么,戌甲只说是在山上学到的安神小偏方,喝了夜里能睡好觉。在锅里埋好了药材,放在炉上煎煮。上山前戌甲本就少近炉灶,在山上也是直接以灵气催火。现在手拿引火之物,对着炉中的柴煤,引燃倒是没问题,可引出的火却控不好大小。打了半天的仗,最后还得找来母亲,才让炉中按戌甲的想法烧出大小合适的火来。
药熬好了,戌甲找来纱布逼出药汤。闻惯了灵药的气味,再闻着这回子的药,确是心中少了愉悦,而添了几分苦涩。山上的药好喝,山下的不好喝。山上的喝药多半是好事,山下喝药多半是不好事。只不过潘蜀椒既说了这是个好方子,那这煎出来的药好不好入口另说,吃了应该是有用的。待到夜晚入睡之前,戌甲舀出一些药,兑入一些水,送给父母服食。第二日清早,父母果然晚起了小半个时辰。早饭时,母亲一个劲儿说昨夜睡得好,连梦都没做多少。父亲也乐得直笑,说这山上的偏方真是管用,过阵子给老家也送点去。戌甲一边吃着饭一边还嘱咐父母,这副药的方子和煎法自己回山之前会写下来,以后照着抓药煎煮就行。木盒里的药也别忘记吃,那个药不能多吃,吃完就行。母亲乐呵呵的按着戌甲放在饭桌上手臂,一个劲儿的说都依你、都依你。
雨下了几天,终于放晴了,走之前能再看看太阳,戌甲觉着挺好。隔着几条街有块大草坪,天气好的日子那儿常常聚着人,戌甲平日不好四处走动,那儿却去的不少。找一块合适的地儿坐下,晒着暖烘烘的太阳,抬头能望见蓝蓝的天,低头满眼绿油油的草。四周有人在聊天,有孩童在嬉戏,远近的传来大大小小的哭声、闹声和笑声。坐了好一会儿,戌甲觉得有些倦了,便以两臂作枕躺在草地之上。闻着泥土的气息,看着天上的云挂,多希望时辰能定在这儿不走了。
坐了一个多时辰,起身回家,顺便带点菜。其实很多大小店面都带着卖菜,回家路上就能买着。可戌甲还是转了条道去了菜市场,等到了那个小岔口,远远就闻到熟悉的潮湿腥味。进了菜市场,沿着过道慢慢看慢慢选,就像在文馆找书一样。见着想买的就问个价,价钱合适就买,价钱贵了就拿起看看再放下,瞟一眼摊主的表情,觉着摊主想卖就再拿起看看,边看边问能不能便宜点,摊主要是满不在乎,那就放下走人,不过心中暗暗记下这摊子的位置。一趟逛完,若是东西没买齐,还是得故作悠闲的转回刚记下的摊子,再拿起想买的看看,再问问能不能便宜点。有些摊主嫌烦,便宜一点也就卖了。有些左右没事做,你来砍价我正好陪着你侃。你要是先烦了,腿脚也累了,我卖得贵不也掏银子买了么。
手提着几挂菜,戌甲走出了菜市场。日虽西沉,夕阳余晖犹刺眼。眯了眯眼睛,顺着一条不常走过的路朝家走去。到了家,进了门,走到院子洗好了菜,交到正在厨房准备的母亲手中。到了酉时,父亲回了家,一家人围坐在桌上吃着热饭。母亲时不时给戌甲夹菜,叫戌甲多吃些。父亲倒是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说,拨几口饭就抬起头看看,静静的看着,似乎眼中的画面远比桌上菜肴更加下饭。
扳着手指日日算,到了该回山的时候了。可戌甲没有坐在家中,而是在屋外不远的树下寻长椅坐着。时不时的见着相识的人,点个头或是招呼几句,见着有长辈牵着孩童走过来,戌甲起身上前问候一二。有孩童调皮的,临走时还不忘掉头喊戌甲小龙须,惹得长辈轻拍孩童脑袋,一个劲儿朝戌甲说小孩子不懂事。戌甲自然不会恼怒,反觉得有趣得很,等人走远了,自己倒是微微笑了起来。
刚刚的笑容还未褪尽,戌甲察觉到身边来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果然是赵欋子。戌甲站起身来还未开口,赵欋子先问道:“还很舍不得?”
戌甲左右望了望,又低头看看,这才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赵欋子说道:“该上山了,回家给父母道个别吧。”
戌甲略略收拾了下心情,引着赵欋子朝家走了去。是啊,该回家跟父母道个别,可这回家的几步路怎么感觉那么的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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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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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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