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想到这个结果,却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他其实也不清楚,他与穗和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清楚,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女孩子起了怜悯之心。
他曾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不要随便同情别人,除了老师和小师妹,他不必为谁的人生负责。
可是,这些自我告诫,在穗和面前统统不起作用,无论他下定多少回决心,最终还是会为她心软。
他也曾对这个女孩子恨铁不成钢,气她的软弱与无能。
然而,当他从太原回来,看到穗和主动去了东院,还和阿信一起给他策划了一个惊喜,那一刻,他确实是又惊又喜,仿佛有人往他那一潭死水的心底投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那时穗和说,只要大人愿意收留,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走了。
他答应了她,说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她过后又反悔与景修和好,从此无论生死都不再管她。
现在,他是该继续管她,还是该就此放手?
她让他再也不要来看她,是出于真心吗?
许久,许久,裴砚知叹了口气,明知穗和看不见,还是点了点头:“好,我这就走,你要冷静,别想不开,也别钻牛角尖,生命才是最宝贵的,除此之外,别的都不重要,只要你的内心是纯洁的,你就是个好姑娘,我永远不会因此嫌弃你,东院的门也永远为你敞开。”
穗和不说话,只是抽泣。
门外响起裴怜云和裴景修说话的声音:“你小叔呢,什么,他进去了,荒唐,穗和现在已经是他的侄媳妇,他进去像什么话,你站开,我去把他叫出来……”
裴砚知皱了皱眉,最后看一眼被子里哭到颤抖的穗和,转身向外走去。
门外,裴景修一脸为难地拦住裴怜云:“大姑姑,小叔有话同穗和讲,你就不要进去打扰他了。”
“这叫什么话?”裴怜云瞪眼道,“景修,你不能因为怕你小叔,就由着他胡来,你还嫌他受人非议不够多吗,你快些让开,我去叫他出来。”
“不劳烦长姐了。”裴砚知阴沉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还知道出来。”裴怜云端起长姐的架子训斥他,“你好歹是朝廷二品大员,还是专管官员风纪的左都御史,自己却如此荒唐,不讲规矩,还怎么好意思弹劾别人?”
裴砚知越过她,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你这孩子,什么脾气,姐姐说你两句你还不高兴了。”裴怜云说着话去追他,“你等等我呀,咱们一起走。”
“不必了!”裴砚知头也不回地说道,“长姐这么喜欢与他们为伍,就留在这里吧,稍后我让人把你的东西搬过来。”
“什么?”裴怜云吃了一惊,紧走几步拦住了他的去路,“砚知,你什么意思,你大老远把我从济宁接来,现在又对我这个态度,既然如此,你何苦把我接来。”
裴砚知顿住脚步,定定地看着她:“我也很后悔,如果你想回去,我明天就安排人送你走。”
“你……”
裴怜云气个半死,手指颤颤地指着他道:“他们说你为了那个丫头和景修反目成仇,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你是真的魔症了,因着一个丫头,你竟然连亲姐都不要了吗?”
裴砚知看着她痛心疾首的样子,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夏虫不可语冰,就算是血脉至亲,也未必完全心意相通,长姐大概永远不会明白他对她失望的真正原因。
“如果我真的不要姐姐,绝不单单是因为一个丫头,而是因为我们的价值观背道而驰。”
他冷淡地丢下一句话,在初秋的夜风中大步而去。
裴怜云半天没回过神,直到他走入黑暗再也看不见,才怔怔地问裴景修:“他什么意思,什么是价值观?”
裴景修也有些发怔。
小叔的话虽然是对大姑姑说的,他觉得同样是对他说的。
小叔对他始终不冷不热,也不愿意提携他,难道是从一开始就认为他们不是同一类人吗?
在小叔眼里,他是哪一类人?
他突然想起小叔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小叔说,他还年轻,才华出众,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往上爬,根本不必要抄什么近路。
还说如果他向皇帝举荐了他,只怕他会在皇帝心中留下一个急于求成,善于钻营的形象。
所以,在小叔眼里,他就是一个急于求成,善于钻营的人吧?
可小叔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急于求成,就是为了超越他。
裴景修回过神,态度恭敬地对裴怜云说道:“小叔心情不好,大姑姑别往心里去,侄儿先送您去母亲那里,让母亲为您安排住处,其他的且等明天小叔消了气再说。”
裴怜云也觉得裴砚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真的和她翻脸,于是便听从裴景修的安排,跟着他去了阎氏那边。
裴景修把人送到,略说了几句话,便告退出去,但他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独自一人去了穗和原先在西院时住的那个院子。
在小叔没来之前,穗和已经醒了,醒来看到自己衣衫凌乱,身下还有血迹,以为自己被夺了清白,短暂地哭过一阵之后,就态度强硬地要回东院去,要让小叔为她做主。
没办法,他只好把人弄到这边锁了起来,方才小叔在他卧房看到的穗和,其实是宋妙莲假装的。
为了防止小叔发现端倪,他特地让宋妙莲服用了一些生半夏,把嗓子弄得嘶哑。
他知道这个方法很冒险,他唯一能赌的就是小叔的品行。
小叔是个正人君子,就算再怎么着急,也不会掀开被子查看,更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把没穿衣服的穗和带走。
现在看来,他又赌对了。
裴景修不禁得意,觉得自己总算在某方面超越了小叔,尽管手段有些卑鄙。
卑鄙又怎样,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结果。
结果是小叔终于死心,放弃了穗和,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站在穗和门前,勾了勾唇,掏出钥匙开锁。
屋里静悄悄的,穗和大概哭累了,睡着了。
他心里盘算着,该说些什么才能让穗和也彻底死心。
房门打开,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正当他准备掏出火折子时,门后突然窜出一个身影,飞快地向外跑去。
“穗和!”
裴景修吃了一惊,连忙追了出去。
“穗和,你要去哪,快停下……”他边跑边喊,又不敢大声。
穗和也不知听没听见,疯了似的发足狂奔。
她要去东院,她要去找大人,哪怕大人嫌弃她失了清白,不肯接纳她,她也不能留在裴景修身边。
她就算死,也要死在大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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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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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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