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昏黄,映照着冷冷清清的大殿。
刘端靠在龙椅之上,手中捧着一本书正看的入迷。
齐世斋站在一旁,时时的偷偷瞥一眼刘端的神情。
刘端看得仔细,过了许久,他才堪堪将这书翻了两页。
灯火虽昏黄,却正好能照亮这书籍的名字。
《知白诗集》。
“好啊!真的是惊为天人啊!我大晋文坛有此谪仙人,又心向皇室,这是大晋之大幸,天下之大幸啊!”刘端忽的轻轻拍了拍龙书案,声音中满是赞叹之意。
齐世斋这才满脸是笑,一躬身道:“圣上也觉得李知白的诗好么?”
刘端点点头,一指那书册上的一首五言长诗道:“这首诗,尽显李知白才气,不负天下第一诗谪仙之名也!”
齐世斋看了那首诗一眼,不动声色道:“不知圣上觉得,此诗比苏凌《春江花月夜》何如?”
刘端想了想,方道:“各有特色,不分高下!但若论流传于世的诗文,那苏凌还是不能相比的!”
齐世斋这才低低的问道:“不知老奴推荐此人为本次诗会的总裁官,圣上是否满意啊!”
刘端兴奋的点点头道:“吏部误朕,误朕啊!此等惊才绝艳之人,若不是齐伴伴推荐,差点便埋没了啊,吏部在选拔官员之时,为何不选在这李知白呢?真是岂有此理。”
齐世斋这才一拱手道:“圣上有所不知,这等颇有才名的人,是不愿意出来做官的......吏部亦曾多次征辟,可这李知白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应辟啊!”
刘端闻言,眼神中有些迟疑道:“他既然不愿意出来为官,此次诗会,他真的能为朕所用么?”
齐世斋淡淡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圣上所虑极是,我原想着请王仲素出来主持,就是怕这李知白不识抬举,不愿出面。可是未曾想,见到圣上诏令,这李知白却是满口应承,更是从青莲郡日夜兼程来到了京都。看他此次重视的程度,当是愿意为圣上效力的。”
刘端疑惑不解道:“齐伴伴不是说这李知白自恃甚高么,为何此次却如此上心呢?”
齐世斋哈哈一笑,脸上的皱纹像一朵老菊花道:“圣上,自古以来有些才情的文人都有些怪脾气,像这李知白,更是大晋诗坛首屈一指的存在,他的心思更是不好揣测的......”
齐世斋顿了顿又道:“不过,老奴曾想过这其中的缘由,老奴窃以为,能猜个七七八八。”
刘端一挑眉毛道:“哦,齐伴伴讲讲看。”
“李知白居天下诗坛魁首已久,高处不胜寒,无敌便是寂寞啊,加之大晋百姓中最近颇为流传后起之秀苏凌者,才气逼人,《梦江南》和《春江花月夜》更是足以流传千古的名篇。圣上又刻意的推波助澜,将苏凌那为天地立心四句话树为标榜,他李知白岂能不知。”
齐世斋满脸是笑,笃定的道:“李知白名声遍天下,突然出来这样一个声名势头直追自己的苏凌,他岂能不好奇,想亲眼见一见这苏凌究竟是何许人也?”
刘端这才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齐伴伴说的不错,李知白定然是出于这个目的才答应做这龙煌诗会的总裁官的。”
齐世斋似有深意的低声道:“圣上,文人相轻,尤其是足以威胁到天下第一的人,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这便更加不可思议,因此只要圣上见了那李知白,好言赞赏他的才情,进而挑动......”
刘端忽的截过话,满脸正色道:“齐伴伴不用往下说了,朕举行这龙煌诗会,的确是为了弘扬我大晋诗书文化,展示我大晋以文立国的底蕴,无论是苏凌还是李知白,只要是有才能的,有本事的,朕一视同仁。”
他这话虽然说的郑重,但却满脸皆是似有深意的笑容。
齐世斋看到眼中,岂能不知,随即也淡笑道:“圣上一心为国选拔人才,倒是老奴狭隘了!”
刘端这才一笑道:“齐伴伴为国举贤,也是大功一件,待龙煌诗会结束之后,朕自当奖赏。”
齐世斋这才一脸感激深躬道:“老奴只希望圣上身边有才可用,朝堂之上皆是向我大晋江山的肱骨!”
刘端点点头又道:“伴伴所想,亦是朕心所愿也!那李知白何时入京啊?”
齐世斋忙道:“今日白天便已然入京了,朱雀大街还因他的出现,颇有一番万人空巷的景象。”
刘端闻言,眉头一皱道:“那伴伴为何不安排他见朕呢?”
齐世斋目光深邃,缓声道:“圣上,老奴可以肯定,李知白沿路之上,无论是萧还是沈定然全程关注,私下里更是多番拉拢,可是,他李知白乃是清高之人,定然不会倒向他们任何一方。老奴早已撒下人手,秘密向他转达了圣上要亲自召见的意思,他更是觉得受宠若惊,本想着一到京城便来觐见,可是老奴觉得,李知白本就惹人注意,若是白日进宫面见圣上,恐怕多有不便,圣上也不好行事,因此老奴便安排了他深夜前来,想来这会儿便在路上了。”
刘端满意的点点头道:“还是齐伴伴考虑的周全啊,很好,照伴伴如此说,那李知白应该是快到了吧”
便在这时,大殿外匆匆走进一个小黄门,在齐世斋身边耳语一阵。
齐世斋这才满脸是笑,对刘端低声道:“李大家已经到了,便在殿外侯旨呢!”
刘端闻言,大喜道:“快,快宣!”
不一会儿,大殿门前有一人缓步走了进来。步子不疾不徐,一身青纱衣随风飘荡,虽不是昂首挺胸,却仍旧感觉藏不住的气宇轩昂,风骨无双。
但见那人来到龙书案下,整了整衣冠,这才郑重跪倒在地叩首,声音洪亮道:“草民青莲郡李知白,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端挺了挺身子,这才按下激动心情,柔和道:“李大家平身,来呀,赐座!”
齐世斋忙向小黄门使了眼色,那小黄门搬了把椅子,让李知白坐了。
李知白倒也不卑不亢,谢过之后,正襟危坐的坐了,将头一低,不看刘端一眼。
刘端对李知白恭谨的态度颇为满意,点点头朗声道:“李大家,抬起头来!”
李知白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借着灯光,刘端仔细打量起眼前被称为诗谪仙的李知白来。
李知白年岁不过三十余岁,长得却是堂堂仪表。
但见此人目若朗星,清澈动人,眉分八彩,斜飞入鬓。虽然是一介书生模样,却不知怎的,没有一丝文弱气势,倒是神情中颇有一副豪天然迈雄劲。
两捋长须,挂在嘴边,唇红齿白。头扎束带,腰缠玉巾,青纱长衫,好一副飘然傲骨,倜傥模样!
刘端越看越喜,不禁开口赞道:“这才是我大晋诗谪仙该有的风骨模样啊!”
李知白这才忙又一低头,恭声道:“圣上谬赞了,诗谪仙之名乃是方坊间百姓抬爱,草民不过是会写几句不入流的诗文罢了......”
刘端展颜一笑道:“李大家的诗文若不入流,那大晋还有哪家的诗文入流的?李大家不必过谦!朕说你当得诗谪仙的名头,你便当得。”
李知白忙一拱手道:“谢圣上抬爱!”
刘端点点头,忽的话锋一转,似有所指道:“李大家一路辛苦,这一路上定然牵动了不少人的心吧。”
李知白淡淡一笑,也不掩饰,和盘托出道:“司空萧元彻、渤海沈济舟、扬州刘靖升皆曾派下使者,想要草民入京后先去见他们。”
刘端闻言,倒也欣赏他的直率,点点头道:“那李大家作何选择呢?”
李知白正色道:“知白虽是一介草民,但亦知自己是大晋子民,非这些人的幕僚,何故要见他们呢?草民皆已拒之。”
刘端闻言,更是激赏道:“好一个大晋子民,朕果然没有看错李大家啊!”
李知白忙一拱手道:“圣上谬赞了,这是知白作为子民的本分,今日知白前来,也是一心一意的想为大晋拣选些人才,收集些名篇出来,以期提振我大晋诗文风气啊!”
刘端这才叹道:“李大家胸襟果真不同!朕心甚慰啊!”
他忽的转头对齐世斋道:“将那副朕亲笔抄誊的诗文拿来。”
齐世斋转身来到书架前,返回之时,手中托了一张裱糊的纸来。
他亲手递给李知白,然后刻意的说道:“李大家,不妨细细看了,看看这首诗是否入的了李大家法眼!”
李知白双手接过,将那张纸展开看去。
却正是苏凌的名篇《春江花月夜》。
李知白粗粗看了几眼,便将这纸递还给了齐世斋。
刘端疑惑道:“李大家为何不多看几眼?”
李知白一摆手道:“圣上,这诗草民早已不知读过多少次了,每每读之,心中都对这个作诗的苏凌神往之,总期盼着有朝一日能见他一见啊!”
刘端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道:“那这次龙煌诗会,朕钦点苏凌参加,李大家到时真就可以见一见他!”
李知白脸上露出喜悦神色道:“多谢圣上成全草民心愿!”
刘端点点头,似有深意道:“李大家也觉得苏凌这首诗很好么?”
李知白直抒胸臆,满脸赞叹道:“岂是很好,应是极好啊!草民浸淫诗坛多年,自以为写尽天下绝句名篇,可是自从苏凌这首《春江花月夜》问世,草民才知道,是草民过于自满了!”
刘端疑惑道:“哦,李大家此话何意啊?”
李知白眼中仍是一片赞赏之意道:“草民知道苏凌不过是最近才有才名的后生,所做不过一文一词一诗也,草民自作诗起,已然写了万首有余,若是比起数量,他自然是比不了的,然而若比起诗文的精妙,他这首《春江花月夜》可称得上孤篇压盖全晋啊!草民读了他的诗,方觉自己做的这万余首诗是白做了的!”
“什么......”刘端一时无语,难以置信的看着李知白,半晌方道:“李大家太过自谦了吧,苏凌就这一首诗,竟能将我大晋六百余年传世的诗文全部比下去不成,连李大家自己都自愧不如么?”
李知白点点头,正色道:“草民所说的确是心中所想,也的确无夸大之意啊!”
齐世斋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李知白,暗道这人未入宫之前,我便差人告知他小心回话,他这番言语,岂不是为圣上添堵么。
想罢,他颇为嗔怪的哼了一声。
李知白却一低头,只做不知。
果然刘端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原以为文人相轻,自己展示了苏凌的诗文,那李知白定然好胜,诋毁一阵,自己再加以挑拨,那他让李知白为自己办事的意图便可水到渠成。
却未成想,这李知白竟然将苏凌的诗文推崇到了如此的高度!
刘端半晌不语,神情也逐渐冷淡了下来,方才淡淡道:“李知白,你可知做得这一首好诗的苏凌,正在为何人效命么?”
李知白一怔,这才低头道:“草民只论诗文,其他的......”
刘端冷笑一声道:“若是德行有亏,便是再做得好诗文,又有何用呢?”
李知白闻言,头更低了,低声回道:“圣上说的极是!”
刘端这才面色稍稍恢复,仍旧冷声道:“你一介草民,自然知之甚少,朕便告诉你,这苏凌可是当朝司空的心腹红人啊......”
李知白神情一凛,默然无语。
刘端这才淡淡一笑,声音平和了许多道:“朕自然知道李大家一心为朕,为大晋!正是如此,朕才诏你为本次龙煌诗会的总裁官的!”
李知白忙起身跪倒叩头道:“圣上知遇之恩,草民无以为报。”
刘端这才缓缓起身,将李知白搀起来,满脸笑意,一字一顿道:“既然李大家知道朕的用意,那你更应该明白在龙煌诗会之上,若苏凌作诗,你该如何裁断了吧......”
李知白心中一暗,满是挣扎。
可他知道自己只是所谓的诗谪仙,不过区区寻常百姓罢了,这可是天子,他还能说些什么。
只得心中暗暗一叹,低声应道:“草民李知白定当全力而为,为圣上选拔出真正为民为国的才学之士!”
刘端这才执起他的手放声大笑道:“朕相信李大家定然不会让朕失望的!”
他忽的转回头来,对齐世斋朗声道:“来呀,拿酒来,朕要赐李大家三卮御酒!”
齐世斋也才眉开眼笑的转到后面,拿了早已准备好的三卮御酒出来。
刘端更是亲力亲为,端了酒杯递到李知白近前,淡淡笑声道:“既然李大家愿意替朕分忧,那便满饮这三卮酒如何。”
李知白怔在原地,如木雕泥塑一般,满心暗淡。
刘端执酒的手递了过来半晌,那李知白却恍若未闻,一动不动。
刘端脸上满是尴尬之色。
齐世斋见状,忙干咳了一声,催促道:“李大家,圣上赐你御酒,你还不快接过饮了!”
李知白只得强自压下满心的无奈彷徨,撩衣跪倒,将双手高高举起道:“李知白,谢圣上赐酒!”
刘端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知白接过这酒,更是心事满腹,但料想也没有办法,只得一闭眼,一仰脖,将那三卮酒接二连三的饮了。
御酒入口,李知白却觉得满口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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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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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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