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好几次他倒在雷光之中,大半个月沉睡不醒,血契都被人盗走了,醒来看了眼情况,还能直接把那花了大价钱的倒霉契主给反噬掉。
因而从也不把这等重伤当回事,该睡就睡,该醒就醒。
这回韩湛卢却破天荒地费了小半个晚上,饱经跟这药草磨合的煎熬,才真正控制这草扎的躯壳。
而此时半死不活在药筐闷了一晚上的韩湛卢,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走过去,瞥了范子清一眼:“还愣什么,伸手出来。”
范子清条件反射似的伸出手掌,托住了这尊大神。
韩湛卢见他愣愣的,估计都吓坏了,心头一软就夸下毫无依凭的海口:“放心,有我跟着你,问题不大。”
大概是他从来都万事在握,而范子清神魂还天上地上地飘,居然真信了这稻草人的鬼话,冲他缓缓点了点头。
见状,韩湛卢就躺在他手心上道:“你把我带着,有事喊我,我再睡一觉,别让万妖阁发现,省得他们满脑子多余心思。”
稻草人那张脸根本看不出气色,略微僵硬的动作也只不过是受了躯壳限制,唯有躺下来时活似脱力倒下的模样,叫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范子清心头一跳。
“你还没恢复?”范子清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压低声音问他,“你不好好在剑里待着,怎么就跑回来了?”
韩湛卢大概是真没什么气力,其实就凭他现在这身体,昨晚辛苦刻下的字只消一只手掌就抹去了,连剑气都算不上,乃至于说起话来也是懒洋洋的,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含着点笑意说:“受这点儿伤,给天劫个面子。”
被以牙还牙的范子清心情相当复杂。
他有一箩筐的事想要问韩湛卢。
关于范家的、帝药八斋的,还有那些不死民的,最要紧是他俩的。
范子清虽没仔细问过,但粗略一算,姑苏转世少说也有十几个了吧。
比起姑苏本人,甚至比起韩乐师之流,他自认算不上出色,更没什么本事,也许对湛卢而言,只不过是过去与将来的无数个姑苏转世之一,若说有什么不同,兴许便是多了一道水流心庇佑。
韩湛卢对姑苏的心结千年未改,只因他其实也明白,在那之后他遇上的他们谁也不是姑苏,也不可能会是姑苏。
那么本该能溜着天劫四处跑,也不太把水流心当回事的韩湛卢,为什么要豁出性命将泛泛无奇的他护在身下呢?
就算在那种命悬一线的时刻,他想的也还是水流心吗?
可韩湛卢难得睡得太快,几乎是话到一半,人也睡过去了一半,等范子清再想说点什么时,这稻草人已经摊平在他掌心上,胸膛随着呼吸均匀起伏着,眼看是熟睡过去了。
范子清看着手上的人,缓缓吐出积压在心头的闷气,明明事情还没结束,他却险些一口气松到底,像是得到了天大的依仗。
他就将韩稻草人放进了兜里,放了没一会儿,又想起什么,轻手轻脚地将他拿出来,添了点草垫着,才又轻手轻脚地把稻草人塞回去。
唐云秋提醒他说:“兴许就要出发了,赶紧准备准备吧。”
见他师父起身离开,范子清忍不住出声道:“你见了宋湘有什么打算?”
唐云秋停住脚步,等他接着说下去。
“宋湘如果还有机会逃离,兴许就是现在了。”范子清说,“师父,我知道你跟宋家有很深恩怨在,但现在宋湘在千灯会动用凶阵,害人无数,还纵容不死民入山搞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洗不脱的,我看她也没想洗白。你想带她走,是准备以后都跟她一起亡命天涯吗?”
“她逃不了,她被缚在了这座千浮山上,再也踏不出这山半步,她也不可能走,她犯下大错,天涯海角也再不会有她容身之处。”唐云秋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说,“我没你想的那样摇摆不定,只不过她日后是何种下场,我得亲眼目送。”
妖怪大多不讲究一日三餐,在这种时候也特别能将就,一夜过去,不饮不食还挂了彩,硬是靠一身妖力达到了不知饥寒的境界。
范子清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皮,嚼了点药草果实充饥,仍感觉身体藏了个炼钢炉,每一颗脂肪排着队跳下去殉命,经过一晚上大悲大喜的,这会儿心情无由来地放松下来,前胸都快要贴上后背,他就要饿成一张轻飘飘的纸了。hτTΡδ://WωW.sndswx.com/
千浮山虽然被结界封住,里面跑不出去,外面闯不进来,但网络信号这妖孽依旧神出鬼没,无孔不入。
范子清为了熬过饿劲,刷了眼手机,发现千浮山的事已经传开了,聚妖地的群里给他默哀的刷了一大片,然后相当富有娱乐精神地开了个投票,赌他们大佬这次的辉煌战绩。
他看了眼投票数,投‘毫发无伤’的占了大半——看来聚妖地消息比较滞后,尚还不知道他们寄予厚望的湛卢剑大大现在已被歹人拐走了。
范子清愁云惨淡一晚上,这时才露出点刻薄的笑意:“叫你老装逼,现在翻车了吧。”
这么想着,他默默给‘毫发无伤’投了个票。
嗅到味的大小妖们立马跟风,‘毫发无伤’票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刷刷往上涨,开盘的庄家冷汗直冒,还不知即将天降一笔横财呢。
老实人景山长期在妖市中耳濡目染,也不可避免学坏了,跟风投了票,看到范子清在,立马就担心问:“昨天直播到一半就断了,你们那头情况怎样?”
范子清从叶南生那边打听不少,但知彼不知己,谈不上好坏,至于韩湛卢那头跟他们说了也没用,只简明扼要说:“不死民冒头了,千浮山确定有蛮荒在,以后的事情还不好说,不过你们老大还是赶得上这个月结工资的。”
没心没肺的临时工们跑出来欢天喜地。
“有小道消息说,妖世那头的蛮荒又开始搞大动静了。”
过大年一样的欢声戛然而止,滚动消息一时静止了。
向来不愿跟众小妖同流合污的华老三居然在窥屏!
范子清脑子转的飞快:“妖世出事了?怎么这么巧,万妖阁不是偷偷过来的吗?难道千浮山这里本身是个调虎离山的局?”
华老三不再吭声,这也不是个非回不可的问——他等着范子清来追问。
骤然冷清下来的大群里,华老三兴许正要暗搓搓重塑他的高人风范。
而一个‘本草纲目’的昵称不长眼似的弹了出来:“既然知道是调虎离山了,你们还要在千浮山那头磨蹭多久?”
范子清以前偶尔也见过这个昵称,没直接聊过,也不知背后是谁,一上来就对他颐指气使的,在聚妖地除了给他发工资的韩湛卢跟债主蕊姐之外,好像真想不出能有谁来。
就在这时,有人过来通知范子清出发。
范子清飞快回了个‘打扰了’表情包,溜之大吉。
山壁新挖开的洞口还比较窄,仅能容纳三人并行,叶南生带上聚集起来的人马,这山洞就空了大半,一些自持能耐的来客也摩拳擦掌表示要报仇。
倒是赤霄那批人留在了原地,似乎跟叶老一边的分道扬镳了。
走不过十几分钟,一行人就来到山洞尽头,外面是悬崖峭壁,云雾在脚底下徘徊,高空的风撞到人身上,随时可能将人掀一个大跟斗。
范子清自认是个肉眼凡胎,跟周围妖魔鬼怪相比还差了一截,为着兜里的韩湛卢着想,未免节外生枝,今天简直换了个人一样,沉默寡言地掇在最后,领着他那瞎子师父,丁点不敢上前造次添乱,走到哪都循规蹈矩,只听着叶老的命令行事。
叶南生那批人当中有个老头,满身荣华富贵的赘肉,走几步路都吃力,不时还得扶着房梁粗的拐杖喘几口,单靠一人之力就拖了全队人后腿,旁边的人倒也不嫌弃,好几个年轻小妖跟前跟后地伺候。
这样一个人身份肯定不简单。
范子清路上就有留意,他看这老头慈眉善目,长胡子绑成了麻花辫,一直垂落到地上,即便是在这境况下,胖老头也总笑嘻嘻的,有时跟叶南生搭几句话,对着叶老那张苦大仇深脸侃侃而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货是个和稀泥的相声。
范子清琢磨这位讲相声的到底有何能耐,谁知刚走到洞口边上,就见这大胖老头首当其冲,一步就跳了下去。
那点轻飘飘的强风根本兜不住他以一敌三的身材,呼啦一下,人影都不见了,旁边照料他一路的妖居然都没半点反应。
唐云秋感受到身边人紧绷了一下,似乎差点就冲动跑了出去拉人:“这妖气估计是文鳐鱼,不必慌。”
话音刚落,就见外头风声呼啸,凌乱的风扑打到范子清脸上,他微微睁大了眼,眼前所有天光被庞然大物遮掩。
烈风涌入狭小的洞口,掀飞了几个小个的妖,那大东西终于稍远离了崖面。
范子清管中窥豹一样看着碧绿的鳞片、整齐的羽毛,这两样毫不搭边的玩意从面前掠过,随后文鳐鱼奇诡的真容终于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范子清望见面前这条张着大翅膀的胖头鱼,有些尴尬,抱怨道:“你们这些大神,自以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知道乱来,还害身后跟着的人提心吊胆,了不起是吧,都惯出病了是吧。”
前不久才带着徒弟跳崖的唐云秋毫无反省之心,还听出了他意有所指:“这话需要给我给你传达?还是等他醒了你自己当面再讲一遍?”
范子清:“……”
文鳐鱼的胖大爷应该是出身哪一家的大妖,这时候屈尊降贵地在身上绑上了缰绳,还固定了一个小看台,搭乘上百只妖也不怕超载。
叶南生的意思是不想在这跟黑泽阵耗,他们直接往长明殿去,找到了宋湘,夺来她手中剑,破开黑泽,向长明灯取火烧阵。
范子清反正对什么阵法一窍不通,干脆也不对他们做法发表任何意见,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抱着最大的警惕,而后义无反顾地上了鱼船。
昨夜雷劫过后,至今仿佛还留有余韵,天阴沉沉的,云层密集,鱼船漂浮于云海之上,在仿佛静止了的云浪中划过,间或看见千浮山苍翠沉浮其中。
范子清靠在栏杆边上,吹着风,把自己放了个半空。
忽然间,就见云海中冒出了一群芝麻大小的黑点。
范子清揉了揉眼,再看过去时什么都没有,依然是白花花一片的云浪。
正狐疑着,文鳐胖大爷已经行动迅疾地逼近顶峰。
长明灯所在的峰头防御森严,牢不可破,但经过韩湛卢的暴力拆迁,金城汤池已然被挖了个狗洞,当晚负责追击湛卢剑的画仙一行就在前头指路。
还没找到那狗洞,玉承就发现不对:“宋湘是把顶峰的结界都打开了吗?怎么这边还有别的路可走?”
派下去探路的魑魅魍魉只能到顶峰外围,再往里走,不多时就被黑泽阵吞没了,万妖阁打探不出什么来,文鳐鱼于是原地盘旋绕起了圈子,领路的几人跟叶南生围在一块商量,一行人停在了原地。
范子清望着山上的小路,沉思片刻,走了过去对万妖阁说:“几位,劳累走一趟吧。”
万妖阁一行人全都看向了范子清。
虽说是姑苏转世,但这个转世还嫩得很,还不值得他们放眼里。
画仙玉承倒也通情达理,给他解释说:“前天我们曾跟着湛卢剑闯上过长明殿,不过这不是湛卢剑当时走的路。”
范子清说:“那如果是宋湘闯山的路呢?”
有几个根本懒得听他的话,不等他解释就冲叶南生说:“叶老,不用再议了,我们已经在这耽搁一晚上了,时间紧迫,这条路看起来就是个此地无银的陷阱,还是想办法绕回之前的路更为稳妥。”
叶南生沉默不语。
看起来叶南生想顺着这条路探一探,不过阁中都觉得太冒险。
玉承见范子清脸色微沉,就轻声对他说:“你在千浮山上,兴许还没收到妖世那边的消息。”
范子清冷冷地说:“蛮荒趁机作乱的事吗?”
“哎,你消息倒是灵通。”玉承颇有几分赞赏地看着他,“妖世那边的事情零零星星阁中也有收到,以前蛮荒三族签定过契约,保证不踏足妖世灵脉,现在也不知怎么想的。你知道妖世重契约,凡有违约的,下场都很惨,赤霄大人他们觉得蛮荒当中必定出了什么事,出事就必有破绽,他归心似箭,想靠蛮力破开千浮山的结界,先一步回到妖世去调查。”
千浮山还没到封山的时间,如今拦在这边的结界基本是宋湘一人死撑,也有不死民助力的可能,听起来并非坚不可摧。
可也就是听起来,千浮山漫山遍野的阵法还在,不怕人折腾个死去活来,也要破阵破得累趴下。
几乎没人敢出这种狂言。
拢共只认得两把剑的范子清一听,发现这兄弟俩其实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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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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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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