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湛卢说:“然后正合你们心意?”
孙文涵难得没跟他对呛:“少来这套,当年在荒域,蛮荒禁术我也接触过一些,那灵脉是正常的灵脉,现在这边灵脉都烧起来了,你难道没听过引火烧身这句话么?风险你估算过吗?后果清楚吗?”
韩湛卢漫不经心说:“难为大人默许,愿意跟我们聚妖地的同流合污,不过操心我的死活,这就不太像大人的风格了。难道听说那把神憎鬼厌的剑要为了聚妖地舍命,简直像个笑话,不应该恨不得带人列队欢送?”
“我倒是想。”孙文涵咬牙切齿,“蛮荒是万妖阁的大忌,你枉顾律令便也算了,还拉我下水,敢问换你能笑得出来吗?更何况,你这下下策也不清楚会有什么后果,万妖阁还有三十多人在这,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
这场面看起来真是无比滑稽,聚妖地能逃的都逃了,偏偏平时把这地方看作垃圾处理厂的万妖阁大妖们,还因着人间律令一点为了好听而提出的平等与权利,被牢牢栓在了原地,捏着鼻子,油锅上的蚂蚁似的鞠躬尽瘁。
韩湛卢淡淡说:“万不得已要守到最后的也是我,你们觉着情况不妥,大可以撤离,大人真要走的话,麻烦带上我家那几个孩子,嗯,算是看在韩老掌门跟叶老的交情份上吧。”
这番疑似交代遗言的话,听得孙文涵惊疑不定:“你为了个聚妖地,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韩湛卢瞥了他一眼,那双黑眼睛依旧淡漠,近乎无情冰冷的锋刃:“孙大人想太多了,我不为聚妖地,只为水流心。”
当年韩湛卢自荐前往人间聚妖地上任,万妖阁说什么也放心不下,毕竟湛卢剑的斑斑劣迹走到哪传到哪,而聚妖地还跟黑市关系紧密,生怕惹出风波的一众大妖们,最后给韩湛卢递了一道水流心。
水流心容不得韩湛卢做出分毫反抗,为此,他会为这片空无一人的贫瘠地方死守至最后一刻,这是毋庸置疑的。
孙文涵定定看了他一眼,无法对此人作出任何评价,扭头走了。
范子清无所事事,眼看着已经是放学时间,打了个电话,照例询问了韩小鱼的作业,顺带安抚了一棵急于建功立业瞎捣乱的桃花树,挂断电话的一刻,他仿佛能体会到韩湛卢对付自己的心情,真叫人一言难尽。
想了想,他单着一只脚,蹦跳着在厨房做了个饭,装进饭盒,出了门。
途中恰好碰上兰苑的花妖,蕊姐这回可是不惜成本,召集几个常往来的商户和志愿者,大包大揽地承担了万妖阁的伙食,成群花妖驾着云雾托起的马车,堂而皇之地穿梭在街道之上,车上饭菜的香味满溢出来,显然这也是一伙送饭的同道中人。
范子清跟她们结伴同行,搭上了顺风车,马车缓缓飞到半空,在渐渐拉下的夜幕中放眼望去,只见四野阒然,万家灯火甚至凑不出个零头来。
范子清倚在窗边,俯瞰着整个妖市:“好像比往常清静很多,出这么大的事,我还以为这里的妖都会坐不住了。”
旁边的紫藤花妖眨了眨眼说:“你来这儿才几天?这头一回过来,又是剑门又是泉客,还碰上蛮荒,百年倒霉事全叫你撞上了,怎会知道妖市夜里清不清静?”
范子清一听这种逗趣搭讪的话,很受用:“怎么说得跟我的锅一样呢?你看,要是没有我,你们现在可能还被困在妖市里活受罪呢。”
“我可没说过这话。”那小花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过你说的没错,往常哪有这么清静,这边夜生活可丰富着呢。”
说着,紫藤花妖的目光落在飞车下的街道,似是有点黯然:“现在可能是看不见了,你要不要猜猜看?以前哪一片最热闹?”
范子清张了张嘴,提不起瞎猜的兴致,不过他从小花妖这种跟工作时相比,稍有些活泼过了头的语气中,大致猜得出这些花妖的修为不会长到哪里去,应该也就比桃花朴朴稍大点——这些半大不小的小妖竟然成了妖市留守到最后的人,听着就觉得滑稽。
这时蕊姐出了声:“说了多少次,世道险恶,出门在外多注意点,湛卢剑身边的人是万万不可掉以轻心的。”
紫藤花妖背着身吐了吐舌头,溜一边去了,范子清转头看了她一眼,蕊姐依旧一身红裙,端坐在中间,离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看起来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手掌兰苑一大个场子的老板娘。
范子清问她说:“你们兰苑准备待到什么时候?”
“最迟明天吧。”蕊姐毋庸置疑地说。
范子清并不算太意外:“之后都打算好了?”
蕊姐说:“聚妖地要是实在待不下了,还有诺大一个妖世,走到哪,不都一样能活下去?”
范子清侧了侧头,看着蕊姐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我听景山说起过,妖世对这边的妖来讲都不算太好,就业艰难,还血缘歧视,老板娘,兰苑这种容易招惹是非的生意,在那边可能很难做下去吧?”
生意来路断了是一码事,最要命的还是血统跟来历,出自人间的小花妖,手沾黑白两道,炼血丹的冤案也还没摘掉,听着就不是个好名头,痛改前非说着好听,可出身和履历就是张狗屁膏药,一旦沾上就别想脱身。
世间的目光如此苛刻,烙上了污点就是一辈子,即便去了妖世,等待他们的也只是寸步难行。
“谁说不是呢。”蕊姐轻轻地笑了一声,却只言不提个中艰难与困苦,“怎么,你想留我?”
范子清被笑出一身鸡皮疙瘩:“老板娘,您一路走好,不用惦记这边,催债的走了,往后我们可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蕊姐微笑着跟他四目相对,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在聚妖地的妖,大多是迫于生活或者生存才漂到这儿来的,地盘、权财甚至亲友都无所谓,这里不会是他们落叶归根的根,也不是我们花妖的根。兰苑算我家留下的产业,我既然尽了力也保不住这招牌,也只好先设法保命了。聚妖地像我这样的妖大概也没几个,小狗儿,你不要白费心思了,这里没人是留得住的。”
“老板娘,你什么眼神,看错眼了,谁要留你们了。”范子清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再说了,你也不像长情的人,那天你把我卖给龙蛇会时,利的分量可比情重多了,我留你们这群债主,不是吃撑了想不开么。”
蕊姐一怔,很快又掩嘴笑了:“百八十年前的事,你怎么还记恨?”
没多久,范子清跟着兰苑花妖们下了车,沿路走去,江风迎面吹来,人间聚妖地那点灵气原本稀薄得等同于无,这时带着烫人的高温,搅得血液仿佛也跟着沸腾起来一般,无处不在地昭示着存在感。
范子清本是来向韩湛卢兴师问罪的,过来一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镇灵阵依旧毫无起色,龙蛇会倚着江边,韩湛卢查封过后就被鸠占鹊巢,这时候已经成了他们的大本营,原本仅供奢靡玩乐的场所转职成了医馆,旁边守阵的妖撑不住了就直接拖到这儿来医治。
聚妖地里打打杀杀太多,黑市以外,医师是炙手可热的行业,不过能治得了灵气反噬的寥寥无几,留下来没逃难的也寥寥无几,这时诺大一个医馆就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医师,正在给唐云秋打下手。
反倒是廊道往来的一堆药罐子,伸着大长腿大长手,叮叮当当地奔跑在各个病床间,七嘴八舌地叫嚷着:“送什么饭,没看见这边正忙吗,简直添乱!”
“哎,轻伤不下火线,你就别在这浪费伤药了,万妖阁那点人撑不起这么大的阵,装死都快起来,没看到我们加班加到快猝死了吗?”
“再给我们增加无谓的工作量,我就叫你们当个名副其实的重伤病患。”
范子清一进门,感慨没几秒,就因那一阵阵教导主任的腔调受到了惊吓。
“师父,”范子清躲开满屋子易碎品,贴着墙走,来到大堂中间,“这都是哪来的老妖怪?”
一个恰巧路经的小药瓶听见,当场怒了:“喂,年轻人,说谁老呢!你见过这么活泼可爱的老年人吗?小心你脚下,光天化日还要辣手摧花吗?”
头一回遭遇这种碰瓷的范子清:“……”
“好了好了,火气怎么这么大,”唐云秋伸手抚摸了一把小药瓶,催着那骂骂咧咧的小药瓶给人上药去,“我替你教训他,先忙去吧,忙完最后一点可以休息了。”
目送着小药瓶离开,唐云秋才回头说:“这些小妖其实都平易近人,但忙碌起来就容易暴躁,而且现在聚妖地的灵气也叫人难受,等它们再修行一段时间,能控制好脾气,当上合格的医师,也就不像现在这样毛躁了,你见怪莫怪。”
“我还不至于跟个小东西来气。”范子清苦笑说。
在这遍地喧嚣中,只有唐云秋超凡脱俗得像片清静地,范子清不由得打量了几眼,他师父平时看起来不起眼,甚至没半点千年大妖怪的逼人气场,只活像从哪个荒山野林钻出来的,这时被韩湛卢拉过来当壮丁,给人看了一整天病下来,半点疲惫都不显,这还真不是一般妖能办到的。
唐云秋也看不见他的目光,温温和和地对他笑了笑:“不过你也该放尊重点,这些好歹都是你师祖的宝贝。”hτTΡδ://WωW.sndswx.com/
“师祖?”范子清一惊,“什么师祖?难道比师父你还厉害吗?”
“那倒不是,只是个教我医术的老师。”唐云秋言简意赅,“你师祖不方便出面,就让这些小家伙过来帮忙了,别看它们脾气不好,可真是帮了我大忙。”
医馆忙而不乱,范子清旁观了一阵,发现只靠唐云秋一人也足以应付全场,没觉得那些小妖怪能帮到多大的忙,他抱着臂,在身后幽幽说道:“我看这里有这帮小妖怪在就够了,师父,你留在这真是太大材小用了,不去守阵么?”
唐云秋取好最后一张药方的草药,仔细包好,放进旁边候着的小药钵中,几只小妖蹦蹦跳跳地忙碌去了,他这才转过了身:“为什么说是大材小用呢?你看我这一天下来,治了多少妖,这比拿我去填镇灵阵的空缺用处大得多,不是吗?”
范子清无法反驳,毕竟镇灵阵缺的不是一人两人,就算把唐云秋算上,也始终是杯水车薪,那烧起来的灵脉还是会烧着,火势依然在蔓延,狂躁的灵气依然叫所有妖怪心神不宁、如坐针毡。
范子清叹了声气:“也就师父你这么能坐得住了。”
唐云秋没说什么,想起他的伤脚,趁着韩湛卢看不见,阳奉阴违地把范子清喊过来,用妖力辅以药草,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出几分钟就把他这点小伤治好了。
唐云秋说:“你天生妖力强劲,倘若运用得当,一般的妖伤不着你。”
这种开头已经快成他们师徒俩上课的定式了,韩湛卢教课如何不是东西范子清已经见识过,而唐云秋从未带过徒弟,张嘴就是硬塞各种理论,并且跃跃欲试给他规划了足足百年长的课程安排,两者某种意义上都是半斤八两。
饥肠辘辘的范子清连忙打住:“是,我知道,我已经摸到点头绪了。”
在这左□□不上用场,范子清帮花妖们给伤患送了饭,又不声不响地离开,中途绕进了一间病房,给景山探了个病。
进去时景山躺在床上,还没清醒,据说镇灵阵的灵气反噬凶猛、残暴,活得像头凶兽,要把这头凶兽栓住简直难于登天,景山这位斗角场上的勇士,撑不了多久就被那灵气掀出阵外。
范子清看了他一眼,景山眉头紧皱着,大概还做起了梦,额头都被冷汗打湿了,守在他旁边的鹦鹉四人组都清醒了,看起来也都没什么精神,不过都跟景山来到同一个病房里,坚持守在他身边照顾着。
鹦鹉只扫了范子清一眼,又转过头,继续望着窗外,边削着苹果说:“那傻子,早说了一起去对岸混,非要把我们拉下水,好了,现在自己躺着,害我们都不能跟他讨债。”
景山这猴似乎更合适奔劳在热火朝天的镇灵阵上,一退下来,被绷带伤痛捆在病床上,没他的用武之地,满腔热情也跟着没处使,旁的人听惯了他吵吵嚷嚷冲在前头,这时就容易透出几分落寞来。
旁边的鹦鹉拿过一块削好的苹果,递给了范子清:“不过还是要谢你了,范小兄弟,我在聚妖地自由自在生活的日子不长,但比起对岸,还是更喜欢这边的,你帮了很大的忙,只不过这地方不争气……”
范子清啃起了苹果,堵上了嘴没说话,跟他们一起张望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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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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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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