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其它小说>岂有此妖>第 116 章 第 116 章
  范子清不屑道:“顶峰阵法森严,如果没有宋湘的许可,要么就是像湛卢那样直接碾过了重重阵法入内,这样必定会惹人注目,要么就是像我师父那样的,跟宋箫修习过术法,能神不知鬼不觉上顶峰,要么就只可能是宋湘给他们开了大门。这个总没错了吧?”

  孙文涵额角青筋一跳:“你到底想说什么?”

  范子清说:“不死民总不可能跟在宋箫身边修行过,那在千灯会之前,在你们还在挖白骨夫人线索的时候,他们早就登堂入室地跑顶峰去了,你说这到底又能说明是什么?若非跟宋湘勾结,不死民跑顶峰能做什么?”

  孙文涵神色不悦:“你这是私仇。”

  “宋湘助了不死民一臂之力,现在基本可以确证。”柳捷打断了他俩的针锋相对,如实说,“根据顶峰那边的情况,大致可能确定的是,不死民把阵法黑泽的阵眼设在了长明殿,黑泽阵开启要费两天时间,恐怕宋湘睁只眼闭只眼放了他们设阵,而你所看到的,应该就是守阵的不死民。不过到底是合作还是相互利用,这还不好说,现在宋湘带着剑去长明殿就被不死民挡在了门外,兴许他们两边起了争斗,对我们来讲算是有利。”

  范子清扫了他们一圈,终于从中注意到了一丝端倪:“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吃瓜群众,你们闲得蛋疼,这会儿那么多人等着去救,千浮山那么惨重的情况还等着你们止损,还有空把这么多情报告诉我,是打算怎么办?”

  万妖阁这些年里门面功夫做得太多,乃至于诸多繁琐规矩跟深浅套路能活活把人折磨得头秃,许久也没见范子清这种登堂入室就直取命门的人。

  柳捷看了眼叶南生的脸色,老人没什么表示,大抵对韩湛卢身边都是些什么货色早有了心理准备,哪怕是姑苏转世也不可避免被带歪。

  柳捷接着道:“长明灯的火乃是开天辟地之际遗留下来的火种,可以将这漫山遍野的泥烧个一干二净,而湛卢剑足够锋锐,宋湘进不去的地方,兴许换你来,便也能进去了。”

  范子清一惊,猛一抬头:“你们要帮我取回湛卢?为什么?宋湘已经带着湛卢上去了,你们怎知带上我过去就赶得上?”

  他最近已经吃过太多的亏,受过太多的骗,倒霉成了日常,乃至于偶尔有人伸出援手,也叫他难以不生疑。

  柳捷:“她不能使剑出鞘。”

  “为什么?”

  “没那么多的为什么,就是办不到。”孙文涵接过了话茬,“倘若那湛卢剑是人人都使得来,至于这么多年都流落在外?”

  范子清虽恨不能现在就立马跟着他们出发,但心中警惕难消。

  万妖阁跟韩湛卢关系之复杂,他光沾个边就看得头晕目眩了,更何况此时湛卢被天劫打回了原形,这种状况下他若是行差踏错,真唯恐之后会发生不可收拾的后果。

  范子清:“再者说了,万妖阁不是还有另一把剑在吗?那个赤霄剑?”

  孙文涵抿了抿唇:“这次的事是柳捷占卜推测出来的,赤霄不信长明灯的火能烧掉黑泥,不过我们信,否则此外也没别的办法,你既然想讨回湛卢剑,而我们需要你用湛卢剑开路,即便各取所需也能算是一道了,怎么样?”

  范子清摸了摸腰间的刀,那短刀还是韩湛卢费了不少心思给他锻造的,其实在聚妖地生活不必神兵利器,蛮荒闹事又不是三天两头见得着的,只要有个手机在,五分钟内韩湛卢就能赶到他身边。

  何况灵脉一事后,他在妖市也有了点威信,一般妖怪不敢散德行散到他面前来,甚至连鬼泣酒馆也对他敬重有加。

  范子清漫无边际地想到:“他是在那时就料到,我会遇到这种情况吗?”

  跟叶南生他们的交易互利互惠,没有拒绝的理由,范子清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出来后,离他们开始行动还有一段时间,他也正好捉紧时间好好恢复体力。

  石洞里密密麻麻的妖怪各自为伍,他看了一圈,最后还是溜达回了唐云秋身边去。

  唐云秋那瞎子也不知什么本事,似乎只听他脚步声,就能把前因后果都摸得一清二楚:“我随你去吧。”

  范子清身上的伤还难受,当着唐医师的面也不用见外,径自找了块平整的石块当枕头,就地躺下,松了松硬邦邦的骨头。

  唐云秋一声不吭地等着回话,眉间的结始终没有解开。

  “师父,”范子清劝慰说,“我就算不太懂万妖阁的律令,但宋湘做下这些事,已经不可能轻饶了,我知道你想找她,可找到之后呢,你又能怎样?”

  唐云秋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让她一错到底。”

  范子清:“可她已经没法回头了。”

  唐云秋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范子清皱眉,实在不解:“那你又是何苦呢?”

  是啊,对宋箫而言,说不定都是前尘旧事了,他又为何执迷不悟呢?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唐云秋话音顿了顿,忽然就淡淡地笑了,露出点怀念的味道,“说来还跟你有点关系,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应聘?”

  那两天的招聘现场也闹出不少笑话来,范子清也听过些许关于唐云秋面试时的事,便说:“知道,你是因为穷吃土才跑来给我当老师的。”

  “我那时在妖市里,听说姑苏转世在这,就想跟你见见。”唐云秋摇了摇头说,“不过见了才发现,叙旧恐怕是叙不成了。”

  范子清对姑苏了解着实不多:“我跟他差很多吗?”

  唐云秋点头:“差很多。”

  范子清又好奇问:“谁更帅点?”

  唐云秋无奈地笑了:“你比他要好玩些,毕竟在那阵子,潜江破开青龙的封印,对我们这些敌人而言,实在有点骇人听闻。”

  若要从头讲起,其实就连唐云秋自己也记不清楚了,他讨伐蛮荒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又或者跟宋箫是怎么遇上的,那些过往有如前尘,一眼回望时,好像一辈子最为色彩斑斓的部分都牵系在了那。

  在很长、很长的岁月里,又或者说,在那更为漫长的颠沛流离前,他们一直结伴同行。

  他们那时候还没有学院一说,所谓修行往往是离开族门,在外头的风刀霜剑里闯荡一圈,顺路替遭遇蛮荒侵袭的妖族解决麻烦,等学成回归,通过了族内测试,便能成为顶门立户的大妖怪。

  宋箫是白虎宋家一族,在他之上还有个大哥,名叫宋渊,年长他三十岁,儒雅端方,年纪尚轻就已显示出其出众的才华,在家中渐渐成了独当一面的人物。

  在他之下有个粘人又怕生的妹妹,宋湘从小跟着宋箫一起长大,几乎离不开他的身,后来还偷偷跟着宋箫溜出了家门,后者不得不任劳任怨地拉扯上这小东西上了路。

  宋家身为四方妖族,地位尊贵,占据一方好灵脉,大小事都找不上门来,天塌的事也有家中长辈们扛着,少时的宋箫日子可谓了无烦忧,骨子里的狂傲骄纵大抵是这么养出来的。后来到了外出历练的年纪,收拾起行囊,辞别了家门,滚满了一身风霜,才真正明白了妖世之大,多的是山外山妖外妖,轮番的苦头终于教他稍稍收敛了脾气。

  宋箫在这年纪的时候,跟所有年少轻狂的臭小子一样,面上带着点不可一世,心里头装满了扬名立万的梦,尤其半路跟唐云秋搭上伙,两人带着个小白虎走南闯北,一路有惊无险替人打抱不平,还闯出了不少风头,仔细算下来,也总该功劳大于苦劳了,难免觉得天底下万事都能手到擒来。

  唐云秋曾问过他将来事,可毛头小子眼中的将来都太过天马行空,从没什么高不可攀,也鲜少知道敬畏,总是自以为能上天下地,有无数威风的可能性,有无数个灿烂的明日,听起来熠熠生辉。

  “为什么不呢?”宋箫惬意地灌了口小酒,那酒是之前路过酒泉,他磨了守泉的老妖怪大半个月,后来费了好大功夫替老妖采来灵草,人家才应承给他的,就那么一小壶,他喝起来也不知珍惜些,转眼都快见底了。

  他晃了晃空了大半的酒壶:“天底下能有多少人当得上举世无双,我们走过大半个妖世,也就见识过了大半,拢共也就那么些人,若说我有哪方面略胜一筹,约莫就是年轻,我有一大把的时间,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但凡我想要的,哪怕要多费些功夫,也终将能到手。”

  唐云秋很喜欢他这万事在握的自信,哪怕他并非总能运筹帷幄。

  “照你的意思,朱雀之后,你便要当这妖王了吗?”唐云秋问他,“如此一来,我这旅途想必也少了很多趣味。”

  那会儿他的眼还没瞎,一双剑眉星目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只是他这人喜怒都不怎么上脸,因而看着也寡淡,此时话到落寞处,微微一垂,敛去了眼中的光亮,又无端惹人心怜。

  宋箫见他拿出了那支白玉箫,又要吹起曲子,每当他有高兴或不高兴的,就喜欢吹几首曲子,这支箫把吹小曲当作表达情绪的方式,宋箫喜爱听他吹的曲,还曾觉得他们一个叫箫,一个是箫,算来是种缘分。

  不过此时他将小酒壶塞到他掌心,打断了唐云秋的动作:“你觉得跟着我四处闯荡,有趣吗?”

  “自是有趣的,不然为何陪你走了这么远的路?我又不傻。”唐云秋一笑,提起酒壶,才刚尝到点滋味就见底了,“你这酒鬼,从不知给我多留两口。”

  宋箫一手接住了他抛来的空酒壶:“你不傻,瞎操那么远的心,家中还有我大哥在呢,妖王反正轮不到我来当,可我也不稀罕,你看那朱雀,自从镇守恒水开始就从未踏出城门半步,纵是受天下妖族景仰,看起来也没什么可津津乐道的。”

  唐云秋听他大逆不道,也像是寻常,面不改色说:“妖王高高在上,自是跟寻常妖不同,你不懂罢了。”

  “我怎能不懂?”宋箫笑道,“妖王的更替跟职责,这些东西对我们四方妖族而言是基本功,我得说庆幸不是我,相比起守恒水,我还是守那些被蛮荒祸害的小妖族来得有意义。”

  唐云秋问:“你家里就由你在外面野着了?”

  宋箫浑不在意说:“家里头有大把长老给守着管着,轮不着我,既然用不着去扛那堆担子,那我便好好修行,除恶除魔,照顾好小妹就足够了,左右跟你差不多,都是浪迹天涯的可怜人,你就再陪我走走吧。”

  此人浑身上下不见半点可怜之处,唐云秋被他逗笑,笑容可掬道:“这话说得,也不知该说你是胸无大志好呢,还是志向太高远好。”

  宋箫斜了他一眼,作势威胁:“就一句话,你到底陪不陪?”

  唐云秋跟他四目相对,爽快应道:“想去哪,我都跟你一道。”蜀南文学

  宋箫于是心满意足地笑了,翘起二郎腿,仰头就躺在地上,枕着一条手臂对他说:“你不是想酒吗,正好,反正走得也不远,我们回那酒泉,再向那老妖怪讨去。”

  直到这时唐云秋才知被他摆了一道,摇头叹气:“我看你早存了这心思吧,还拿我当借口。”

  宋箫就道:“谁叫那老妖吝啬。”

  唐云秋:“跟你这么走,这辈子估计是走不完妖世,一壶酒就能把你留住,往后多少东西能绊你的脚步?”

  宋箫不服道:“云秋,你才说要跟我走,这么快就要反悔不成?”结果一抬头就对上唐云秋微带戏谑的笑,说着就翻身打闹起来。

  那会儿的烦忧大抵转眼便烟消云散,他们枕着清风冷月,在苍茫原野上围着一团篝火的光,宋箫靠着一头脑热扯的淡,唐云秋记得一清二楚,也曾深信不疑,乃至再后来,他为护宋箫而失去一双眼时,宋箫做出的选择,在他看来也算不上惊世骇俗。

  那次事即便是在蛮荒肆虐的年代,也算得上出格出圈。

  月漠谷的梦妖一族贴着荒域的边界,是处名不经传的小山谷,多年来靠着族中阵法守着方寸灵脉,跟蛮荒一直相安无事,这些小妖怪从不敢掉以轻心,始终低调地过日子,只可惜到底抵不过毫无预兆的祸难到来。

  宋箫跟唐云秋一路解决各处不安分的蛮荒,在妖世中闯出了名声,与之相对的,蛮荒自然也将他们二人列入了黑名单,等有消息传出他们路经荒域时,月漠谷的梦妖就成了两者相斗的牺牲品。

  蛮荒对着梦妖发难,宋箫即便知道是陷阱,却也不能不犯这个险。

  一方是有备而来,一方是被迫入局,结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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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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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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