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清眉角一跳:“谁折的?”
韩湛卢没兴致跟他聊些作了古的旧事:“该我问你了。”
范子清说:“你别耍赖,我可是依着你回答的质量来回答的,你要这么敷衍了事,那我可就礼尚往来了。”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韩湛卢扫了一眼他的神情,“万妖阁跟我不合,后来我跟着水流心办事,犯了不少事,他们看我不顺眼,就找个由头把我折了,他们以为我怎么说也该魂飞魄散了,于是同意殷岐把我重新锻起来,可惜没人想到我元神出了窍,又给我活了过来。”
“以你的能耐,即便斗不过万妖阁人多势众,就不能逃了吗?”
韩湛卢哪怕躺着不能动,态度依旧傲慢,不过他嘴角刚挂起一抹冷笑,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赶紧收了回去:“好了,这事到此为止了,没什么好谈的。”
他越是说得若无其事,范子清越是听得心惊胆战。
从以前起他就觉得韩湛卢办事疯狂,就像不要命一样。
可湛卢剑究竟是真的胆大不怕死,还是只觉得生死都是无谓呢?
范子清不知觉间握紧了手,在千浮山天劫之下被暂时压下的火气又开始死灰复燃了:“他们把你折了,你还听凭万妖阁的命令办事?你就不怕他们再把你折断一遍么?你真当自己有九条命?不,我看十成九又是水流心那破玩意,你明知水流心……”
正说着,他就瞥见韩湛卢神色渐渐转冷,范子清顿了顿,重新斟酌了言辞:“行吧,不管你怎么想,但你为水流心行事,什么都不去想,不去判断,甚至不用去了解,从来都只管做就是,可世上没那么多事不关己就能束之高阁的事。你置身在万妖阁这片乱流中,难道就真是你想要的结果么?这真就是殷主他们想要的结果么?”
“够了。”韩湛卢冷冷地打断了他,“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他这一声传音直达脑门,震得人头晕目眩,范子清却全然不顾脑海中那一声冷喝以及徘徊不散的余音,仍在说着:“甚至这一切都不是你想要的吧?除了姑苏你就没求过别的什么,但姑苏都作古多少年的人了,你明知道再怎么跟这些水流心死磕下去,也绝无可能找得到你想要的姑苏,可你当年还是接下了,在那之后你的爱跟恨、恩和怨,干脆全都撂在他那,再不愿分给任何人分毫,这么多年过去始终是在原地踏步……”蜀南文学
韩湛卢:“我说够了,你给我出去!”
范子清头痛欲裂,咬紧了牙关说:“轮回转世算个什么玩意,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敢接受姑苏已经死了的事实呢?”
闻言,韩湛卢仿佛又遭了一轮天劫,被五雷轰顶,一时难以回过神来。
他天生傲慢又刻薄,从不吝于嘲笑天下人愚昧与荒唐,可真落到自己身上时,又何曾宽待过半分?他真就故步自封到对区区一场死亡耿耿于怀吗?
范子清黯然低下了头,满嘴混账话时的志得意满荡然无存,他也不再有勇气面对韩湛卢,把东西草草收拾了就要往外走去。
韩湛卢传音过去:“站住!”
可这一声丁点传不进范子清脑海中——这小流氓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屏蔽传音了。
“我没有……真没有看不透,”韩湛卢不得不开了口,他昏睡多日,嗓子有点发哑,一张嘴就是药味,他就这么苦涩地说着,“水流心的考验是殷岐跟天劫立了誓的,就连殷岐本人也没法撤除,我只是……”
……只是认定他们错了一样,就非要证明他们样样都错了,像个叛逆期不懂体谅的臭小孩一样,反正他耗得起,他不怕任何损失,更不怕冷冰冰的教训,倘若不幸把小命玩没了,也就没了,反正他生来是错。
这话听起来幼稚又愚蠢,韩湛卢不知该怎么漂亮地说出口,好在面前这个臭小子面前找点英明的补,可惜天生拙劣的演技绊了他一脚,越想掩饰就越是显得破绽百出。
他忽然就想,难不成人人生来都是这么个蠢样,白长了年岁,到头来,心里头的委屈谁也不比谁少,谁也不比谁出息到哪去,只不过在外面滚满了风尘,封起了厚厚的壳,旁的人就都看不见了,有时连自己也给忘了。
……忘了,看不见了,也就撂作了一片无人知晓的荒凉与寂寥,成了一段挥之不去的遗恨。
忽然间,一只手轻轻落在了韩湛卢头顶上。
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范子清坐在他床边,摸了摸他头发。
韩湛卢带小孩的时候有点儿臭毛病,不管好坏,总之就是摸个头再说,韩小鱼兴许是受用的,徐小师侄在师伯面前始终是条奶狗,没有任何说话权,但范子清自认顶天立地,并不需要这种过分宠溺的关怀。
这把剑在接管韩小鱼之前就生人勿近,到底从哪学来这种习惯的,对范子清而言一直是个迷,后来慢慢窥见了韩湛卢的过去,他有时就在想,兴许韩湛卢只是等着一个人这样摸摸他的头,而等到后来他却成了那个人。
范子清:“你明知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非黑即白的,水流心对你来讲根本毫无意义。既然如此,什么是你想要的,什么是你不想要的,你就随你的心意照做就是,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韩湛卢没有言语。
“湛卢,不管姑苏将你强行点化是出于什么缘由,但生而为人,来到这糟糕的世间,难道从始至终就没有一两件让你觉得值得来此一趟的好事吗?”
韩湛卢被他瞎闹了大半天,早已经有点气力难继,听范子清又轻又慢地念着哄着,也没多少掰扯的心情,兴许也是懒得跟自己辩解。
他放任脑袋昏昏沉沉的,仿佛被范子清嘴里的那些好事包围,整个人随着他的话音陷入了一团美梦中。
韩湛卢无由来地觉得真有什么好事情,可能明天就要到来,也可能近在眼前。
等韩湛卢再次醒来,已经能下地走动了,随即就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云离也不知怎么做到在人生地不熟的妖市依旧消息灵通,竟连韩家一举一动都掌控在内,得知韩湛卢能接客,立马就带着瑶姬跑来要债了。
事实证明范子清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混账。
云离坦然坐在了沙发上,好像丝毫没看见韩湛卢那张送客专用脸,也听不见电视正不识时务地播着吵吵嚷嚷的动画片,一本正经地在儿童欢乐档的背景音乐下侃侃而谈。
“千浮山有蛮荒造反的事情已经在妖世中传开了,联系以前发生的事情,万妖阁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蛮荒这些年间是盯着帝药八斋来的,这东西由八个妖族镇守,但我们太晚才反应过来,前些年尽是被蛮荒钻了空子,现在好几个帝药八斋已经不知所踪,这事很叫人头疼……谢了,天太热,茶就算了,喝点凉的就成。”
旁边瑶姬也跟着附和:“一样,正好下下火。”
替这两位犯了一吨尴尬病的范子清于是放下茶壶,去冰箱给他俩取了瓶水,顺带还瞥见了韩湛卢那张黑脸。
范子清一看就知道他对万妖阁的来客有很大意见,何况这两位明摆着是心怀不轨。
他只好顶着两方视线投来的芒刺,让韩小鱼乖乖关了电视做作业,嘀嗒嘀嘀哒的电子音终于消失在一片死寂之中。
范子清无奈坐到了云离对面:“帝药八斋都在谁手里?”
“你知道,帝药八斋是当年西王母分派给八大家保管的灵药。”云离如蒙大赦冲他解释,“妖王手持一枚,其余的收在神木大椿、泉客、不死民、瑶姬、谛听、长明灯还有我们青丘手中,现在不死民叛入蛮荒,连带着长明灯的帝药八斋都算是落入蛮荒手中,其余几个,谛听范家跟泉客的没有消息,韩家的那枚据说是在湛卢剑手中,那么剩下就只有我们青丘、巫山和妖王殷岐这三枚。”
范子清惊道:“青丘也镇守着帝药八斋?”
难怪这小狐狸急哄哄地跑来聚妖地示好。
韩湛卢问:“白骨妖女死得渣都不剩了,她那点遗产清点过了吗?”
“查过了。”范子清说,“没有帝药八斋。”
云离接道:“阁中搜遍千浮山也没发现,推测可能是落到不死民手里。”
说着,他就朝韩湛卢双手奉上了一道水流心:“韩大人,你看你的伤我们也给治好了,我也来跟你商量个事。千浮山的事情你我都在场,帝药八斋对我们青丘来讲实在是个灾难,能否请你收下这道水流心,替我们顺带着保管一下?”
瑶姬也笑容灿烂地示意:“我不急的,我只是过来收个医药费,你放心,巫山遍地是灵药,我出诊还是很便宜的。”
范子清眉角一阵抽搐,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瑶姬竖起一根手指:“现在的话只用一个帝药八斋,还是倒贴,怎样,是不是特别划算?”
合着这两位就是个坑爹二人组,顶着给万妖阁办事的名头来这,就是为了解决手上的烫手山芋。
韩湛卢无视了他们这种商场大甩卖一样的广告词,百无聊赖地站起了身,顺势敲了敲做功课分神的小鱼,点了根烟就往外走了。
云离见状摸不着头脑:“韩大人?你要去哪?水流心怎么办?”
范子清拍了拍他的肩膀:“令牌放着吧,他一向是来者不拒的。”
话音未落就传来了韩湛卢的打脸声:“不接了,让他俩滚蛋。”
范子清:“……”
这两位是多招人嫌,连号称来者不拒的韩湛卢都不接水流心了!
要不是开药的是巫山瑶姬,他简直怀疑韩湛卢吃错了药。
云离一听这话就急了,当即嚷嚷着冲到门外找韩湛卢理论。
范子清生怕这两位要打起来,急忙跟着出门,临走顿了顿脚,想起了还有个瑶姬,一回头,就见瑶姬不温不火地喝了口凉水,在空调凉风中微笑道:“你去吧,不用管我,我就在这等你们。”
范子清被他这一笑激出一身寒意,他反正看出来了,要是他们不接这个帝药八斋,瑶姬肯定会给韩湛卢开出天价,穷困潦倒的韩湛卢迫于囊中羞涩,最后还是要靠卖身□□挡祸。
真是冤冤相报谁也逃不掉。
范子清暗叹一声:“何必还要这时候闹掰呢?”
云离三两步追了出门:“韩大人,大家都是千浮山的生死之交了,之前跟着赤霄大人办事不还合作得挺不错吗?你手中既然带着帝药八斋,之后肯定有蛮荒觊觎,聚妖地对蛮荒来讲也不是什么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前阵子不是还有那什么龙蛇会闹事吗,与其等战火烧过来,还不如你来青丘,我们三方一起,合作愉快啊。”
这小狐狸好像天生不记糟心事,闹过的不愉快全都在言语间一笔勾销了。
韩湛卢叼着根烟,摸了摸昏睡这几天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胡茬,也没怎么在意身后跟了个聒噪的小狐狸,趿拉着拖鞋走到墙角,从堆放工具的地方拎起个洒水壶,翻开盖子,见里面水还剩着不少,就势浇起了花。
这院子经范子清捣腾也没多长时间,原本光秃秃的院落转眼却变了个陌生的样,给鱼儿种葡萄的小棚已经搭起来了,扦插的花盆排满角落,连带着一些卵石青苔堆出了一小片生机勃勃的园林景观。
韩湛卢浇着花,漫不经心地应付追在他身后的小狐狸:“我刚被天劫劈过,见了水流心就心烦。”
他这话在情在理,云离也知自己太过强人所难,可想及青丘,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那韩大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韩湛卢没有回话。
云离接着说:“妖世目前一片混乱,你就打算躲在聚妖地隔岸观火么?”
可惜面前的湛卢剑依旧无动于衷,淅沥沥的洒水声交杂在烟气中,这一派的闲云野鹤跟远在恒水对岸的战火仿佛是莫不相干的。
青丘小狐狸总是咋咋呼呼的,估计也没怎么求过人碰过壁,搜肠刮肚地讲完人情跟道理就没招了,心中憋闷不已,脸色也难看了几分,再看那湛卢剑悠哉悠哉地浇着花花草草,气得一拂袖就离开了。
瑶姬见状也客客气气地道别出了门。
范子清心惊胆战跟了出来,他知道青丘事态紧急,本以为两人起码要干一架才能摆平,这会儿送走了两尊大神,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没人形似的坐在了门槛上,盯着韩湛卢倒腾花草的背影看了好半天,后知后觉韩湛卢有点儿反常,好端端的水流心递上门来也有不接的道理么?
一想到这,范子清好奇心都快爆炸了,很快就浮想到会不会是他之前对韩湛卢说的话起了作用,这一发现令他立马正襟危坐起来。
不过另一方面,他还挺有滤镜过重的自觉,范子清知道他现在只要跟湛卢沾了边的事就有失客观,问了就铁定要被泼冷水了。
于是他干脆不动声色地旁观,放心里先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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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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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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