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宗,微微的夏意在此地尽数化为了阴冷,丝丝魔性潜伏在风中,自云崖腾起,灌入了山腰的诸多窑洞,带起了永无休止的鬼哭魔嚎。
数只幻蝶如在花间翩跹,蝶翼扑扇,妙相无穷,光华一闪,已是现出了悲蝶仙尊的身影,款款而行,莲步轻移,沿途的众多种心天魔无不匍匐于地,献上了至真至诚,愿意甘心效死。
不多时,玉人已是行到了一片水幕之前,却没有丝毫犹豫地穿过了水幕,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道黝`黑的裂缝,森然魔气于裂缝之上左冲右突,却始终冲不破三尺范围。
“吞骸,你这个样子太丑陋了!”
悲蝶仙尊微微侧头,优雅悬坐于虚空,神情中自有一种安详的味道,怡人非常,仿佛不自觉就会被其吸引得如痴如醉。
那道裂缝爆发出的魔气当即愈发汹涌澎湃,而其中更有无数的阴魔在咆哮嘶吼,咬牙切齿,可是一旦冲到三尺范围,就会凭空幻出无数极小的青虫,开始飞快地蚕食魔气。
“怎么,身为天魔宗的地魔,就只有这点本事的话,想令我入灭怕是遥遥无期。”玉人轻轻拂动鬓边青丝,微启朱`唇,“我给了你机会来杀我,可是眼下的你,甚至不足以令我的心湖生出涟漪。”
妙音顿了顿,悲蝶仙尊幽幽叹息一声,语气中显得极其失望,“你啊,实在是让人提不起期待……”
轰!
那道裂缝中踏出一个彪悍的武者,上身赤膊,却有各种魔气正在上面不停撕咬,听到悲蝶仙尊如此说来,他眸子中的神色显得越发愤恨。
“师姐,你又何必再刺激师兄,比之师姐的绝世之姿,我和师兄确实自惭形秽……”
下个瞬间,悲蝶仙尊移步上前,亲手为地魔披上了一件衣衫,同时转过身,轻轻拍了拍人魔的肩膀。
人魔面无异色,漠然承受了天魔的指责,地魔则是眸光闪烁,兀自不服。
“为什么要反,若是过了这一关,我天魔宗便能洗去所有的嫌疑,文婉儿的因果也会被消弭一空。”悲蝶仙尊笑得云淡风清,眸子中却有着无与伦比的骄傲,“金玉麒麟如此试探于我,我坦然受之,以他的麒麟之性,必然会感觉有所亏欠。
吞骸仙尊和悔见仙尊当即怔在原地,眸中同时魔光大盛,对视一眼,似是不解。
“不思进取!你比吞骸还要令人失望!”
“无妨,我会以夺情之法来处理,这是少数能避开的方法。”
“人道气运前立誓?不好破解啊!”人魔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是我怀疑师姐的神通,只是人道气运之前,道誓的效力受其加持,可直接问心元神,根本无法规避。”人魔轻轻瞥了一眼自己被人拍过的肩头,沉沉出声,若有所思。
“我自知比不过师姐,所以愿意献出忠诚!
俗话说得好,若是成不了人皇,那便成为人皇的座骑,事实上,哪怕这远远才能看见前方背影的座骑资格,我都已是用尽了全力。”
“金玉麒麟对我天魔宗生疑,所以,要我在人皇大典之时,于人道气运前立誓,不曾为窥真魔脉的暗子。”悲蝶仙尊淡淡出声。
悲蝶仙尊凤目中生出冷意,似是大失所望,“看看这百年来的道子,双英且不说,哪怕这尸鬼和麒麟,道途都远在你二人之上。”
啪!
玉掌已然扇到了悔见仙尊的脸上。
天魔过往的积威太重,此刻的眸光亦是同样沉沉如岳,那是至觉者的清丽无悔,是自在者的斩去痴缠,令人难以直视。
悔见仙尊神色平静地开口,淡定悠然,全无半分自卑自怜,仿佛在述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吞骸元神当即哑口无言,其实他也清楚,便是人魔一同出手,能争得胜算的机会同样极其渺茫。
悲蝶仙尊似笑非笑,视之若至美玉像,恍惚间也无一丝威严,但地魔和人魔却似受不住这般凝视,只能逐渐垂下了视线。
我若不取信于他,如何能以道兵之事污他麒麟气运?若不将他的麒麟气运污了,怕是人族气运更盛,于麒麟天的陷落,不是好事!”
“在这天地中,谁又不是在互相利用呢,至少师姐从一开始就告诉了伱我,她代师收徒的真识ブ弥卸岽挚的,也同意你可随时出手杀她!
你做不到而已,却不是她不许,难道你还要我出手助你?”
“所以说,我等要反出人族四域了,那是要去哪家妖廷还是去哪一道的魔脉?”吞骸一把扯下了道体上的衣衫,却是没有胆子将之撕碎。
“悔见,你这個蠢货,江贱人不过是在利用你,你和我都是她跃出天地的踏脚石。”吞骸元神自然而然地张口大骂,恨恨看向玉人,眼神中的杀意真实不虚。
洞中`出现了另一个身影,却是个和尚打扮,合十一礼,说话的语气显得无波无浪,似是早就认清了现实,“天地人三魔,不过外宗以讹传讹,天之大,区区丸土和如蚁众生,哪里配与相较。”
抚肩一寸决绝,眉梢更呈逍遥,明眸生得自在意,流光天地皆可抛。
地魔和人魔同时眸中生寒,颔首礼敬,根本不敢面对这样凛凛傲然的天子之性。
夺情之法,确实是少数能破解人道气运的法门,但却不是唯一的法门,事实上,面对金玉麒麟的出招,便是地魔和人魔都能想出三种办法破解。
上策,以一位元神为代价,血祭宗里秘藏的九阶灵宝——万魔宝鉴,干扰人道气运的运转,虽说也有暴露的可能,但即便暴露了,也能转为中策。
中策,叛出人族之地,逃往妖廷或魔脉,若是去了化真妖廷,妖师必然倒履相迎,哪怕是去其它几廷,亦不会受到任何薄待。
下策,便是这夺情之法,却是要悲蝶自己冒着奇险,重夺天魔大位,化为新身,如此一来前因尽消,哪怕于人道气运之前立下道誓,亦不会有任何破绽。
毕竟,那一刻的“悲蝶”,确实不曾为窥真魔脉的暗子。
刚刚悲蝶仙尊道出了眼下的困境,地魔和人魔皆是以为会于两人之间选择一位血祭万魔宝鉴,再不然就是三人抛下天魔宗的基业,出逃东界。
不想,悲蝶仙尊只是告诉他们,自己所选的自在之路。
自开宗以来,悲蝶不是第一位天魔宗宗主,但确实是最强的天魔宗宗主,没有之一,无论是神通还是心性。
恍惚擒来得自然,蕴得自在于心间,造化内,魔烹煎,尽历颠狂穷取关。
真赤分明坐广寒,开炉拔鼎且争战,真镜里,无边畔,不取阴阳心随转。
魔者,有执而自在,需以一念贯穿了始终,无论是世俗道德或是刑身判法,皆是不能罪我,修了,就去行,知了,便去做。
就如那青虫化了蝴蝶,于天光中翩跹之时,会后悔结茧死去的那一刻么,毕竟曾经的青虫,是真的不在了。
“夺情之前,江贱……不是,宗主可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吞骸仙尊垂下了骄傲的头颅,心服口服。
“无它,你们守好宗门,只需三日即可,无论先天夺情最后出来的是谁,江攸蝶也好,悲蝶也好,甚至是先天蝶灵,只会更强,都会前去主持人皇大典。”悲蝶仙尊依旧淡然,眸子中的坚决却是不动不移,“届时,我在人皇面前立下道誓,以示我天魔宗的诚意。”
地魔和人魔垂手而立,细细听着天魔最后的命令,而三日之后,一位全新天魔宗宗主便会出现,只是那时的她,已然再度破茧成蝶,亦会更加向往广阔和自由的天地。
吞骸和悔见看着举世无双的仙颜,同时轻轻点头,
悲蝶仙尊看着二人,幽幽一笑,“你们两个啊,实在太蠢了,太蠢了……这样,一个守在外面,一个去守着万魔宝鉴,至于怎么分,自己定吧。”
“宗主……”
“出去吧,金玉麒麟都不怕当人皇,难道我身为天魔宗宗主还怕先天夺情?”
吞骸和悔见稍稍迟疑,终是轻轻点头,向着外间退了出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件衣衫被吞骸留在了原处。
悲蝶美眸淡淡扫过,眸子中闪过一丝柔柔笑意,“真是个嘴硬的性子呢……虽说是累赘了一点,但也习惯了呢。”
说完,悲蝶仙尊看着漆黑的裂缝,眸子中信心十足,仿佛看到了未来的一角,“金玉麒麟也好,疯魔尸鬼也好,若是不能助我打开樊笼,那成为两块踏脚石也不错,至少,可以令这无趣天地多出一些可供观览的妙事。”
玉人一步步踏入其中,带着森然无悔的意志。
魔心若灯,化了爱憎,看天地不过无趣烦闷,也只有那些琅玕凌云的道子,值得与之相争成趣。
好在这天地是麒麟天,好在这次渊劫没有令她失望。
从来魔君皆寂寥,何况我辈神通横,幸得近来风景好,别有疯魔刀,更有金玉妙。
少年未肯老,刃里亦不饶,相逢岂厌醉杀伐,欢趣多,遗憾少!
真期待彼此执刃相杀的一天啊!斩开这麒麟天,破开这旧樊笼,将那无题的心中执化为飘然羽翼,自在飞远。ΗtτPS://Www.sndswx.com/
……
横竖三个月之后就是金玉麒麟即位人皇的大典,那些前来观礼的妖圣、灵尊也就懒得回去了,不然还得再跑一趟,而且若是被派了别的职司,错过这样的盛事,实在是大为遗憾。
甚至就连化真妖廷都主动联系锁龙大营,言说虽然彼此为敌,但也敬佩金玉麒麟的气度,既然是郑家道子要证位人皇,且停战三个月,以此为贺,更是和流明妖廷一并,派出了更加正式的观礼队伍。
加上人族各域的天宗地宗陆续抵达东雍,倒是让这千里东雍显得愈发繁华了几分,气氛灼得人心发烫。
这可就忙坏了南尘星宗、修醒生院、烛星灵门三家的修士,这三家负责东雍安全,元神以下,皆是极为紧张,生怕哪点出了纰漏,好在那些宗门也很是听劝,一来是金玉麒麟颇有面子,二来生院之主是真的会提刀上门。
只是有些地方,就完全不在三家的巡查范围了,比如麒麟楼……
金丹在此说话都要小心翼翼,不然若是正好言及某位仙尊,对面恰好又化身为凝真于楼中饮宴,总归不会是好事,反倒是那些蕴气百无禁忌,也有一些妖将在这里灌够了黄汤,醺醺然要于口舌间一争高下……
所以,这些日子,麒麟楼日夜不歇,叫一个好生热闹,甚至一些好事的仙尊也愿微服来此,看看万年难见之景。
“难道不是么?”渡弥仙尊惬意摩挲着酒杯,淡然开口,“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此间之景怕是绝景了。”
几位蕴气排了半天队,好不容易轮到了,也没有宴厅,只能在大堂中占得一桌,渡弥正是几个蕴气中的一位。
郑景星顶着一个普通至极的面容,耸了耸肩膀,“陨落的那些圣尊看不到,待妖魔绝迹之后,怕是也再难看到如此盛况了,如此说来,老兄倒也没有说错。”
其他几位蕴气不由得一阵愕然,旋即明白过来,立时哈哈大笑,引得不远处的几桌纷纷投来了视线。
也不知哪刮起来的歪风邪气,偏偏在这麒麟楼,无论是元神还是妖圣,都不愿去那顶楼俯瞰众生,伪作金丹的,扮作凝真的,也有装为蕴气的……甚至有那极不要脸的,硬说自己没有道体,要去为凡人留出的桌席,要不是一丈高的妖躯实在太过显眼,麒麟楼的门房甚至都不愿多事。
反正来此的圣尊,各施神通自行遮掩,出了楼皆是不认,权当小小游戏。
“谁说会妖魔绝迹?”
一个妖将端着酒壶,在不远处那桌抬起头来,赤红着脸,不服气地瞪了过来,“哪次渊劫不是持续万年之久,便是郑人皇有麒麟之姿,就能终结了?我妖廷也有化真妖师不输与任何人!”
而在他旁边那桌,也有戮使打扮的人同样开口反驳,“怕是郑人皇都不敢如此说话,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旁边一桌的人族凝真可就听不得这话了,当即拍案而起和那戮使争了起来,直说断脊之犬有本事去生院大门处叫嚣,尸鬼夺的就是你戮族的运……
那边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说若是一族得了天地之眷,必然是有人要为王前驱的,先行谢过云云……
郑景星他们这一桌的几位相视而笑,丝毫不以为忤,有的人继续喝酒,有的则是挽起袖子,和对面妖将骂战起来,争得是面红耳赤……
把吴钩放了,酒敬阑珊,许了温盏,且来会,登临趣。
悠悠世事当顺意,一任送白云。
那妖将却是个嘴笨的,吵不过渡弥仙尊,只能坐在那里呼呼生着闷气,突然开口,“有种不要跑,我去找个嘴巴厉害的来会你!”
旋即一溜烟地跑了。
不多时,却见一位玉人施施然从三楼的宴厅中转下,“下属无状,我来给各位赔礼!不知是哪宗的道子?”
真凤种子?渡弥仙尊隐晦地看了一眼郑景星,却见他依旧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不见半分异色。
无端撞见松风寒,恰可一网霜月白,如此机会,要不要让你那本体过来收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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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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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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