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到开关,
打开,
“啪”一声,
灯亮了。
卡伦继续往下走,来到了地下室。
“可怕”的感知,很多时候并非来自于实物,而是来自于“自我的脑补”。
茵默莱斯家的地下室在装修时,肯定不会傻乎乎到按照“阴森”“压抑”的氛围去做设计,但奈何在夜晚,哪怕你墙壁全涂成芭比粉,但只要你知道里头现在躺着两具尸体,你都不会觉得“温馨”与“可爱”。
哭声,还在继续。
是从玛丽婶婶的工作室传出来的。
卡伦走到工作室门口,这门没上锁……因为你也想不出要上锁的必要。
卡伦停下脚步,没急着转动门把手,而是先回头,看向身后。
身后的过道因为有灯,所以不算黑黢黢,但地下室通往一楼的旋转坡道那儿,还是灰暗的,让人看不真切。
闭上眼,
深吸一口气,
卡伦希望可以嗅到热牛奶的香甜,
可惜他不是狗鼻子。
想到狗,
卡伦低下头看了一眼,
那条先前因为自己放它进屋而显得很是热情的金毛,没跟着一起下地下室;
真是一条不值得深爱的狗东西。
伸手,
握住门把手;
刹那间,
像是“频道”忽然被切换了一样,一种恍惚感袭来,并不强烈,但又能清晰感知到存在;
随即,
工作室里的“哭声”,戛然而止。
卡伦再次回过头,身后头顶过道上的灯泡,依旧保持着正常的亮度。
“咔嚓……”
扭动把手,
拉开门,
再伸手,以最快的速度摸到门旁的开关按钮处,马上按下;
“啪……”
工作室里的灯,亮了。
光,
充足的光,
能够给人带来极大的心理慰藉。
工作室里两个担架车上,分别躺着杰夫与莫桑先生。
杰夫脸上涂抹脂粉,“光彩照人”。
可以瞧出来,有些重,头发也梳出了个中分,抹了发胶,显得……格外精神,估计杰夫生前都没这么精神过。
莫桑先生就显得“正常”了不少,没有上浓厚的妆而是更注重了细节与自然,看起来像是真的在熟睡。
玛丽婶婶在工作时,充分地“厚此薄彼”;福利单和正常单的区别,在这里体现了出来。
当然,若是玛丽婶婶提早知道莫桑先生的儿女打算将其火化的话,怕是莫桑先生真要和旁边的小伙子杰夫比“艳”了。
卡伦从杰夫身边走过去,先前的哭声带着苍老的感觉,明显不是“杰夫”这种年轻人发出的,只可能是……莫桑先生。
但站在莫桑先生面前后,
卡伦只看见莫桑先生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其他的“异端”。
伸手,拖来身旁的一张下面带着轮子的圆凳,坐下,脚翘在担架车的下面栏杆处。
卡伦微微歪着头,
就这么一直盯着莫桑先生在看。
同时,
眼角余光时不时地透过办公室敞开的门,注意过道……嗯,主要是过道尽头的斜坡处。
时间,一过就是一刻钟。
在这一刻钟里,一切平静。
是人是鬼,
你现个身,
给点反应啊?
卡伦叹了口气,准备走了,大晚上的还是温暖的被窝更吸引人。
起身,
在走过莫桑先生身边时,
卡伦留意到莫桑先生脖子上的纽扣拉开了,他也就下意识地伸手去帮忙系回去。
然而,
就在指尖触碰到莫桑先生的脖颈皮肤时,
卡伦忽然脑子里产生了眩晕感,
这感觉,像是晕烟,身子也随之踉跄了一下。
卡伦马上稳住身形,后背靠在了墙壁上。
“呜呜呜…………”
哽咽声,再度传来。
卡伦马上抬起头,
在他正前方,莫桑先生依旧躺在那里;
但在斜侧角落里,像是又出现了一道抱着膝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正在哭泣。
见到这一幕的卡伦,没有害怕得尖叫出声,他其实早就有了足够的心理建设;
且对于卡伦而言,见了“鬼”,比“不见鬼”要好很多;
后者的话,他得怀疑自己“脑子”和“精神”是否出问题了。
所以,相较于“我是神经病”,卡伦还是更倾向于接受“这是个神经的世界”。
“莫桑先生?”
卡伦向蜷缩在角落里的那道身影发出问询的声音。
但那个身影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一样,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依旧自顾自地在那里抽泣。
卡伦站起身,向“莫桑”先生走去,但他的“视线”却和“现实”形成了一种“隔离”,他本人在向莫桑先生走去时,双方的距离,并未拉近,而是一直维系着恒定。
等卡伦的脸都几乎要贴到对面墙壁时,
“莫桑”先生依旧蜷曲在“远处”角落里。
“见鬼”的场景,到现在都没让卡伦害怕,而这种“超自然的恒定距离”,更是让卡伦起了探寻的欲望。
“所以,我看见的,不是真实的存在?”
说完这句话后,卡伦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
“我说了句废话。”
紧接着,
卡伦尝试摊开双手,慢慢挪动自己的站位方向。
下一刻,
“莫桑”先生蜷缩的身影,也开始随之移动,不,是平移。
这种感觉,
像是自己脑门上挂上了一台投影仪。
这是……灵魂么?
卡伦不确定这东西的“材质”,毕竟距离在这里,他也没办法伸手去触摸。
但,
卡伦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伴随着卡伦的不断转向,抽泣的“莫桑”先生和躺在担架车上的莫桑先生,被归置到了同一个方向上。
方向调整好后,
卡伦又开始“聚焦”,
前后挪动步子,将“莫桑”先生与莫桑先生,尽量贴合到一起。
其实,卡伦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但好像又理所当然,“鬼魂”,当然要和他的尸体放在一起,至少试试吧?
当双方重叠时,
卡伦清晰地看见原本呈蜷缩状的“莫桑”先生忽然停止了哭泣,然后,他很是迷茫地站起身,在卡伦的“注视”之中,“莫桑”先生躺到了莫桑先生的身上。
整个流程,很快,无比顺滑与流畅;
而在双方完全重叠之际,
卡伦只觉得像是有一只手,猛地攥住了自己的“脑子”,是的,就是“脑子”,不是额头,不是后脑,也不是头皮,而是在自己的大脑深处;
“吧唧”一声,
直接攥紧,
向外猛拽!
“唔……”
卡伦发出一声痛苦的冷哼,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得亏下意识地双手撑着地砖,否则就要对白天的霍芬先生进行致敬。
但饶是如此,
卡伦也清晰地看见一滴滴鲜血滴落在了面前蓝白色的瓷砖上。
鼻孔……又流血了。
一只手,捂住鼻子,卡伦开始很是勉强地重新站起身。
在他起身的同时,
担架车上躺着的已经上完妆容的莫桑先生,也缓缓地坐了起来。
二人的动作,几乎同步,无声的同步。
“唔……”
卡伦发出一声低呼。
虽然他清楚这一切的“作死”行为都源自于他自己的主动,但当看见一具尸体就这么坐直在自己面前时,还是无法避免那来自心神上的冲击。
冲击中,带来些许慌乱、些许疑惑、些许茫然以及……绝对的兴奋。
莫桑先生逐渐变换着姿势,从坐在担架车上改成跪伏在担架车上,他的眼睛是睁开的,但并没有色彩,是那种很单调的灰白色。
“求求……求求你……不要烧了我……不要烧了我……火化肉身……不得宽恕……火化肉身……不得宽恕……”
卡伦咽了口唾沫,
看着正以宗教仪式向自己做着“膜拜”与“乞求”的莫桑先生。
听玛丽婶婶说过,莫桑先生所信奉的教义里,不允许信徒火化自己的肉身,而对于一个虔诚的信徒而言,表明自己信仰忠诚无非两件事……“生”与“死”。
生是入教时的“生”,死,则为自己的结束,同时承接宗教意义上的“生”。
先前自己听到的“哭泣”,就是来自莫桑先生的悲怨。
“莫桑先生?莫桑先生?”
卡伦尝试呼唤他。
“求求你……不要烧我……求求你……不要烧我………”
莫桑先生依旧重复着自己的祈求。
哦,
是没办法进行对等交流是么,只留有一种“本能”?
又或者,用自己上辈子习惯的阐述,也就是……执念。
但,这一切又是怎么发生的?
玛丽婶婶、梅森叔叔以及米娜他们,都从未说过尸体会产生“异变”,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在正常人眼里,应该是正常的。
但第一次是“杰夫”,第二次是莫桑先生,
一连碰到了两次这种源自于遗体的异变,
卡伦不得不怀疑……不,是几乎可以笃定,这一切,和自己有着不可分割的原因,触发的媒介,应该在自己这里。
到底是原本的“卡伦”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苏醒”的原因?
“求求你……不要烧我……不要烧我……不要烧我!不要烧我!不要烧我!!!”
卡伦注意到莫桑先生的语速开始加快,他的肩膀开始轻微的颤抖,原本没有丝毫光泽的眼眸,此时正逐渐被血丝所填补。
空气中,
开始弥漫起一股危险的气氛。
“莫桑先生?”
卡伦试探性地又喊了一声,同时身体开始挪转;
事情的开端,有些诡异,但事情的发展,似乎正按照他所能理解的“常态”去进行,就比如……一具尸体忽然“诈”醒后,它会做什么。
然而,正当卡伦刚从莫桑先生身侧绕过去时,
莫桑先生猛地抬起头:
“你们居然要……烧我!”
倏然间,
莫桑先生的眼眸彻底被血色所覆盖,其身体也猛地甩起;
是的,甩起,肌肉、骨骼、全身上下的协调性在此时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但硬是支棱了起来,如同一条被丢在岸上的鱼,蹦起!
“砰!”
卡伦只觉得自己后背被来了一记重击,整个人向前栽倒。
栽倒后,卡伦马上双手撑地,翻转身体,而这时,莫桑先生也随之攀附了上来,双手快速探向卡伦的脖颈。
卡伦提起膝盖,顶向莫桑先生;
但这具身体,一来确实有些虚弱,体质本就不行,二来则是莫桑先生现在的体重可以说比活着时还要重。
卡伦的膝盖非但没能顶起,反而在莫桑先生给予的压力下……直接躺平。ΗtτPS://Www.sndswx.com/
“你们居然……敢烧我!!!”
莫桑先生张开嘴,
对着卡伦胸口就直接咬了下来。
“咚!”
卡伦胸口像是被石子儿锤了一下,很痛,但预想之中的血肉模糊并未出现,因为莫桑先生生前牙齿早就掉得七七八八,吃饭得用假牙了。
故而,先前莫桑先生是啃了个寂寞。
但莫桑先生的双手,却已经攀附到了卡伦的脖颈处,开始发力,他的双腿,他的驱赶,更像是一条章鱼一样,将卡伦死贴缠绕住。
卡伦双手发力想要挣脱开,但他的挣扎在此时显得有些徒劳。
近乎绝境之际,
被压在瓷砖上的卡伦只能扭头看向工作室门口位置;
“竟敢烧我!!!”
莫桑先生如癫似狂!
“啪!”
像是金属撞击的声响,又像是灯泡炸碎,
亦或者,
像是一记响指?
卡伦现在已经无法清晰地辨别音色了,但心里却随之一松,呼……得救了。
然而,在那道声音传来后,
“啊啊啊啊啊!!!!!!!烧我!烧我!烧我!”
原本就“如癫似狂”的莫桑先生,这下子彻底陷入了暴走。
卡伦顿感掐着自己脖子的双手力道比之前更是大了许多,这是真真切切的脖子即将被掐断的状态。
如同一根火腿肠,两只手抓住两端开始反向扭动,随即,等待某一端的……爆开;
卡伦现在的“眼睛”“耳朵”“鼻子”,就有一种即将要爆开的错觉。
“居然敢……烧我!”
“居然……我!”
“居然……”
“烧……”
忽然间,
莫桑先生像是到达了临界点,身体一僵,瘫了下去。
脖颈上的束缚失去后,卡伦开始大口喘气,地下室的空气谈不上新鲜,但此时卡伦却觉得格外香甜;
这不是夸张的手法,而是自己喉咙里出血了,另外,鼻血也浸润到嘴里。
卡伦将莫桑先生从自己身上推开,双手撑地,慢慢挪动自己的位置,在后背靠住墙壁后,停了下来。
扭头,
又看了一眼门外,
近处有过道昏黄的灯亮,远处,依旧是黑黢黢;
卡伦用手撑着自己的脸,
少顷,
又用沾染了自己鲜血的手掌,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脑门,
“嘿嘿嘿……”
他笑了,
笑过后,又深吸一口气,
用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中文,
一遍又一遍地咒骂着这个世界:
“马勒戈壁的,这到底是什么狗屁世界……”
…
地下室通往一楼的斜坡处,
狄斯站在那里,
在其脸庞,是匍匐在一楼楼梯同一高度上的黑猫普洱;
狄斯扭头,看向普洱,
问道:
“他最后说的,是异魔的语言?”
黑猫抬起头,
看着狄斯,
下一刻,
竟发出了女人的声音,口吐人言:
“我活了两百年,还没听说过哪头异魔……会自创语言。”
紧接着,
普洱又补充道:
“还如此的……复杂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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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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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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